紅水河在呻吟(55)龍灘水電站

韋登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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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紅水河四級水電站——龍灘水電站

4、實物指標勘測(遺漏、丟失)

(1)天峨:

天峨縣是大壩所在地,對調查瞭解尤其敏感,不能瞭解到更多情況。

2002年10月,天峨縣移民局到向陽鎮搞實物分解,每戶多少面積都是工作組說了算。平臘村移民因為面積誤差太大與工作組爭吵,移民局某副主任說:「我想給你幾多你就得幾多」,隨即被一憤怒村民打了幾巴掌。該村民被抓到派出所,全村移民到鎮政府要人,村民關了一天后釋放。

實物分解是根據中南院圖斑實地對照分解到各戶,有時只有工作組,有時有一些村組幹部,偶爾有些村民跟在後面,好奇而已,無權參與。向陽移民塗大華在後面偷看到工作組拿的中南院冊子,本村冊子上「陳明宋」家是0.42畝,而工作組三人中有一人講是0.2畝,另兩個人也附和著說是0.2畝;「陳遠橋」家一塊板栗地冊上是3畝多,工作組只量大的板栗,只給0.3畝;「李少良」家冊上是十多畝,只給2.5畝;工作組說塗大祖家那一片不是375線(後來全被淹沒),10多畝只給2.9畝。平臘一農戶因工作組不認他那一片是板栗地,把板栗樁挖出來扛到縣移民局門口。

塗大華在當地算是有能耐的人,他2000年栽有龍眼、300籠竹子、2.1畝春樹,開始時都不給補償,他多次寫報告,多次找縣、鎮移民幹部和政府領導,最後得到部分補償,而其他移民戶沒有他那樣的本事。

要是原圖斑準確,冊子上有,十年二十年後也許會有機會;要是原圖斑不準確或是分解時冊上沒有,只有問龍王要。
(2)樂業:
樂業縣雅長鄉尤其是百康村是廣西國營雅長林場的發祥地,是四、五年前我去瞭解雅長林場時主要落腳之地,熟人多方便,可是人多嘴雜,現代通訊就是光速,很容易引起當地政府警覺。從移民管理部門發下來的有關移民補償數據都只是發到村組幹部手裏,有些村組幹部與移民管理部門領導幹部可能有些利益關係,因此瞭解到的只能是某些移民個人的情況。

百康村巴維屯移民陸秀蓮家95年在河灘建有半畝魚塘,養魚、養鴨十年多,魚塘補償與水田補償都是19960元/畝,向移民站、移民局、向鄉縣政府反映多次沒有結果。魚塘究竟是本沒有上冊還是上冊以後補償款已被他人冒領,不得而知。要是沒有上冊,陸家沒法讓它上冊;要是已上冊,補償款被他人冒領,陸家也不一定能拿得回來。

王濤家分家時母親與他住,父親與其兄王某某住,姐姐病死,姐夫回原來的老家,侄女就由王濤撫養,分家時王濤多得一個人的土地。後因哥嫂經常虐待父親,並有一次被哥嫂打傷告到派出所,父親回到王濤家,一氣之下,父親把村組幹部、寨老請來,當著哥哥的面把原來分的土地劃回來,王某某只剩下他自己一人的土地。電站要淹沒,哥哥好說歹說把父親勸回去(老父親已七十多歲,神智也已不太清醒。),王濤就把3萬多元的房屋補償款分一半給哥哥。

哥哥王某某那一份水田沒有被淹,王濤那一份(包括父母親和姐姐留下的那一份)補償費36,000多元,清冊上也是王濤的名字,可王某某卻能從移民站那裏把王濤的補償款領走。本來是移民站瀆職,應該由移民站去追回那筆款項,但誰又能把政府作為被告呢?我只好把他哥哥作為被告,讓王濤把訴狀交到法院。第一個律師說:「這是政府的責任,我不接這個案子」;王濤又另找律師。開庭時法官問:「你們是親兄弟,讓他退一半給你,你同意嗎?」王濤不想再打官司,只好同意。

此案已了結,只是王家兩弟兄各有各的房子,各有各的戶口名簿,各有各的家庭、各有各的名字,他們是不同的法人,老兄居然在沒有委託書、沒有村組幹部在場、沒有任何憑據的情況下只說了一句「那錢是我的」就把兄弟的幾萬元補償款取走,「隨你告去吧」。想起來令人膽戰心驚啊!

百康村巴將屯移民王金福年近七十,他不是那種老實巴交的農民,他膽大、脾氣暴躁、敢作敢為,年紀不很大時一定還是一個非常勤快的農民。81年土地承包後他帶著全家人(4個兒子)奮鬥了十年多,開墾新田13畝,在河溝築壩引水灌溉、引水碾穀子—-水碾。他和子女早已分家,2006年9月搬遷至今三年,他們5家人只領到搬遷運輸費、70%的房屋補償費,其他補償包括零星果木等都沒有領到,甚至如附屬設施等實物指標根本就沒有被列入補償清冊中。

樂業雅長百康陸秀蓮家魚塘不給補償,王濤家補償費被冒領,這些只是個案,而老王家不給補償的如下項目是整個龍灘庫區的縮影。
1:王家的曬坪沒有補償;
2:王家的雜房(機房、伙房、廚房、豬圈、牛圈)是磚瓦結構(120元/㎡),只給他家按「其他結構」(70元/㎡);
3:羊棚沒有補償;
4:風景樹25棵(應按青苗)沒有補償;
5:引水灌溉的水溝約300m,引水沖碾穀子的水溝約200m,攔河溝的兩個小水壩均未得補償;
6:從大路自修一條約200m的人行路沒有補償。

龍灘庫區水田補償通常分為兩類:一類是責任田,責任田面積有些地方根據上世紀80年代初分田到戶時的原始數據,有些地方是實地丈量,更多的地方是政府給多少就是多少;第二類是新開田,新開田沒有原始數據,要麼丈量,要麼移民部門說多少就是多少。

老王家(現在已經分成5家,21口人)新開田共13畝,移民站只準備給他家5畝多,其中2.38畝作為甘蔗田補償,餘下的2畝多作為甘蔗地補償。王老頭不服,原來十多畝新開田怎麼就只有5畝多,並且一半多的新開田還變成了甘蔗地,他去鬧了一年多沒有結果,

直到2009年新年過後,有一天他突然從房產證的本本上翻到夾在裏面的一張憑證「2006年移民辦調查時認可的新開田淹沒面積」,新開田共12.91畝。此時組長也順水推舟說:「你家的底子只有我才能翻得到」,原始底單上12.91畝新開田中水田4.21畝,「甘蔗地」5.20畝,菜田3.5畝,移民站不得不認賬。本來是5.20畝的甘蔗田,底單上卻把甘蔗田以甘蔗地作為補償,老王與移民站爭吵,移民站最終把原始底單上的5.20畝「甘蔗地」分出2.3畝甘蔗田,2.9畝作為甘蔗地。

不僅僅是準備兌現的補償清冊與原始底單上的面積相差近8畝,原始底單上還把甘蔗田變為甘蔗地,當你與他們爭吵時,「原始數據」也可以改動,太恐怖了!!!

甘蔗田補償21504元/畝,甘蔗地補償13443元/畝,每畝相差8061元。5.20畝分出2.9畝作為甘蔗地,損失23377元。王老頭打電話給我:「多的都已經拿了回來,那兩萬塊就不管它了」。2006年移民工作組的那次調查,甘蔗田作為甘蔗地補償的除了老王家還有陸義力家等。

要不是以前還有那張移民站曾調查過的證明,要不是本本上還夾著那要命的證據,要不是組長順水推舟拿出「底子」,少得7畝多甘蔗田,僅僅這一項就是十幾萬啊!十多年全家人挖啊挖啊,不是白忙活了嗎?雖然錢還未到手,「只要移民站認賬,應該沒問題吧」。—-我知道的事情太多,不想給老人潑冷水。

多險啊!想起來令人毛骨悚然。許許多多的人不會有那麼巧合,不會有那麼幸運。
(3)羅甸:

2007年7月我從羅甸羊裏趕往天峨途中,在快艇上與(估計是)鳳梨鄉一位去廣西探望女兒的老漢聊到移民的事,他說他們淹田不淹地不淹房。他與兩個兒子的家共用一個戶頭,被淹的兩塊水田好幾年前第一次公佈時是1.30畝,其中一塊0.49畝,另一塊0.81畝。同組的一位村民到移民局查看被淹水田面積時回來告訴他:「你家的水田怎麼只有6分多啊?」,他到移民站、到移民局去查,「被淹水田現在只有6分7,我認真看才知道他們把一塊8分1的寫成1分8,共少給6分3」,「無論我怎麼說,他們都不認賬」0.81畝變成0.18畝,少得一萬二千多,數額不大,不過老漢也只有這麼一點。「第一次公佈時貼在牆上,沒人把它撕下來,現在水已經淹上來,死無對證嘍」。

因為馬達聲大,船速快,加之風浪,沒法瞭解更多的情況。老漢的名字、他家的詳細地址無法記下來,他沒有電話,我的電話是記在他的煙殼上,估計他已把煙殼卷起煙絲燒掉了。

第二年8月到鳳庭鄉鳳庭村,江邊還有兩個居住點,簡易木屋,簡易磚房。兩位老年婦女說:「他們來量我們砂仁地時,一個把竹竿豎起來,一個從竹竿上面拉繩子」。斜坡地的面積究竟是斜邊乘上寬度還是三角形底邊乘以寬度?只有數學家才能給出「正確答案」。年輕婦女說她的男人叫王漢來,在江邊養魚,我們又返回江邊找他。

鳳庭村五組、六組被淹,兩組共108戶,他們是最早搬遷的龍灘移民,2002年9月搬遷,有的搬到羅甸,有的搬到羅捆,有的搬到末陽,只有幾戶後靠。田地、林地補償都已兌現,只是林地補償方案與望謨、冊亨不同。土地屬於集體,林木補償歸承包者個人,林地裏的土地補償部分歸集體。而鳳庭五、六組林木補償、土地補償全歸承包者個人,承包者變成了土地所有者。有些村組幹部與縣鄉某些幹部合夥承包,幾棵幾十棵也算一畝,有些人僅僅是林地補償就得上百萬元。幾個移民指著江對面不遠處:「被水淹的那一片原來只有幾棵棵桐籽樹,其他的全是灌木林,但那一家就因那一片得了60畝的桐林補償」;「有一戶姓田,他家的桐林只有20畝,但三弟兄分成三家,每一家還得20畝補償」。

王漢來說:「2000年,我栽了15畝桐林(據宣傳提綱,貴州以2004年5月審查為准),屬新增,第一榜公佈面積是15畝,第二榜公佈時卻沒有,可是有些人在我後面栽的臍橙又得到了補償」。15畝桐林,應補償126630元,他去問了好幾次,沒有結果。

大亭鄉亭西村共5個組,都是淹地不淹房。田地補償已兌現,桐林地、芭蕉等補償只給290m以下(淹沒線375m),「你們船停靠的那地方原來是一片桐林地,桐林地沒有補償,而桐林地上面被淹水田已經得到補償;工作組丈量時說那那片桐林地是淹沒線上不會被淹」。(2008年10月龍灘庫區各地移民代表向龍灘公司遞交的「淹沒線水位等六點問題的報告」中有較為詳細的敍述。)

工作組沒有去丈量荒地陡坡地,移民局要村支書帶著村民去丈量,5個組荒地陡坡地共1300多畝,而移民局的表冊上只有380畝,移民們去問時,管理幹部說:「誰叫你們量那麼多」?

⑴ 2004年3月,有一張表冊上記著灌木林亭西村三組50畝、四組3.16畝。
⑵ 2005年村長用作業本抄來,又用粉筆抄在黑板上,有古大風景樹、小水電站、水溝及被淹土地等,當時沒有把面積、數量記錄下來。
⑶ 2007年3月28日,村長用粉筆抄在黑板上,三組灌木林從2004年的50畝變成67畝,用材林19畝,香蕉58株,竹子27籠;四組灌木林從2004年3.16畝變成141畝(增加了129畝),其他的沒有。
⑷ 第二天即3月29日,農戶王賢富到移民站去查,三、四兩組灌木林共134.95畝,荒山草地共359.57畝。
⑸ 6月28日,村民到移民局,王局長翻開「底冊」,三組灌木林50畝(與①相同,與③不同),草地359.88畝,用材林15畝(③是19畝);四組灌木林84.95畝,草地19.69畝,四組原來沒有用材林,「底冊」多出用材林61畝。
⑹ 同一天在大亭鄉,移民站班站長也拿出另一份「底冊」,灌木林與移民局拿出的「底冊」相同,可這份「底冊」三組多出桐林6.2畝,四組多出桐林2畝。

以上數據看了讓人摸不著頭腦,就因摸不著頭腦才好蒙混過關。地方政府及移民管理官員、幹部不乏統計高手,要是按照實際淹沒面積製錶,一張表就可以一次性把所有專案和面積全部列上,不會一次一個專案,不會一次一個數據。移民被淹沒的實物項目、面積、數量是他們的錢財,想添就添?想減就減?在整理天生橋庫區的一些實物指標數據時常常陷入濃霧中,我就掉進八卦陣。龍灘電站庫區移民有很多項目沒有公佈,更多的專案沒有兌現,也許還要等好幾年。我剛剛陷進那數字迷宮就已經想退出來了。

鳳庭鄉鳳庭村已人去村子空,大亭鄉亭西村是淹地不淹房,鄉政府準備從移民補償款中扣除45萬元作為興建通村公路費用。2008年8月已挖一條公路到村子上面的山梁上,這條公路橫看豎看都不像是為亭西村開挖,村民們問:「你們挖這條路對我們沒有用啊!」交通局一位女幹部說:「你們管我們挖到哪兒,這又不是花你們移民的錢來挖,隨我們挖到哪地方」。半年多以後,移民黎家典說:「那條公路挖到上寨,沒有打算挖到我們這兒(江邊)」。

為了實物指標,為了補償,黎家典幾年來到羅甸、到黔南州首府都勻、到省城貴陽反映上訪花銷上萬元,他們還沒有放棄。
(4)冊亨:

大接訪:

2008年貴州甕安6•28事件剛過不久,奧運會即將來臨,7~8月,冊亨縣委書記及各鄉鎮的黨委書記開展一段時間的「書記大接訪」活動。那一段時間是冊亨農民尤其是龍灘庫區移民反映各類問題的最佳時期。農民遞交或是口頭反映由各部門現場接訪人員記錄的材料,雖說不是堆積如山少說也有幾大箱。那一段時間剛開始,小縣城天天都是趕場,旅店、飯館生意火爆,道聼塗説的外縣人還以為冊亨移民又去縣府靜坐示威呢,「要出大事嘍!」

現在的中國老百姓比上世紀要精明得多,你還沒有解皮帶,他就知道你要上茅厠。「他們無非不是害怕奧運期間老百姓上訪而已,他們肚子裏有幾根蛔蟲誰不知道?」「我們去也只是看熱鬧,本來就沒有抱任何希望」。因為本沒有期望,也就少了一些遺憾,少了很多煩惱。

半年多過去,在我熟知的數個得到縣委書記接訪的人中,沒有任何一個人的任何問題得到解決,其中也包括以下將要敍述的移民實物指標「錯、漏」問題的潘老師、黃仕貴等。

不是縣委書記不想幫忙,而是我們的時代束縛了他的手腳。(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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