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水河在呻吟(78) 信訪──告狀

韋登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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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信訪──告狀

(3) 儂茂權:

儂茂權,貴州冊亨達央鄉村民,1963年生,小名阿貴,人們都習慣稱他「儂阿貴」,不過告狀告了近二十年,儘管只有40來歲,也應尊稱為「儂老貴」了。

88年12月,儂與村組簽訂土地承包造林合同,面積200畝,承包期限50年,分成方式為九一分成。89年元月,儂又與冊亨縣造林公司──冊亨縣林業局簽訂造林貸款合同,貸款8000元,屬於「支邊貸款,月利息3.9‰」。兩份合同都在89年1月19日經冊亨縣公證處公證,即公證書(89)冊證字第23號、第24號。

儂貸了8,000元,又自籌一部分資金,還請來兩戶民工一同造林。一年多時間,在承包的200畝荒地裏幾乎全部栽種上萬株的桐樹及上萬株杉樹苗。91年9月,以黔西南州共青林場為基礎的「584」造林工程開始了圈地運動。

共青林場發起人楊某某,原是黔西南州團州委副書記,90年前後到冊亨縣興辦共青林場,同時兼任冊亨縣委副書記。92年時共青林場剛剛開始圈地造林,不過冊亨縣原雙江區一帶農民在80年代初就陸陸續續已造好了許多杉林,有了這些「杉林」作為「功績」,楊被評為92年全國十大傑出青年。共產黨前總書記到貴州貴陽時接見楊,與楊留過影,還書寫「黔西南州共青林場」字樣。

共青林場準備以每畝13元從儂手中把200畝林地轉為林場,轉讓期限50年,相當於每畝每年0.26元。每畝667平方米已基本造好的桐林杉林只給每年兩毛六分錢,而且要50年,還不如明搶,一分不給。

「儂老貴」不同意,91年11月,林場組織林工、林場公安等強行把儂請來的兩戶民工趕走,把儂已經造好的桐樹、杉苗全部毀壞,重新「造林」。告狀由此開始。

儂曾把林場砍掉、挖掉的桐樹扛到鎮政府門口,又把被毀壞的林地拍照拿到縣府。他無數次去找鎮政府、鄉政府(儂所在的上壩村撤區並鄉時併入達央鄉)、縣府、州府、省府。每一年不下10次,為了那200畝林地,他到各級政府、各有關部門找有關領導、幹部,18年來,總數絕不低於200次,他還到北京上訪三次,到國務院、到最高人民法院、到中紀委、到林業部……

亂世造英雄,我們的時代也造就了儂老貴的上訪記錄。要是他向大不列顛吉尼斯總部申請「吉尼斯上訪記錄」,冊亨對他稍有一點瞭解的人們絕不會感到驚訝。很遺憾!他不是為了吉尼斯記錄,只是為了8,000元貸款,只是為了200畝林地,多少次他記不清,多少次他都沒有歷史記載。

反映上訪上百次,各級政府領導、幹部也不是都沒有關注,也不是都是「壞人」,領導、幹部們也曾幾次下來調查處理,就是「處理不了」。

2008年7月,我在「真相」重要嗎?──記貴州甕安6.28事件」中有關於儂老貴的故事的簡介。7月中下旬,從網上查出該文「轉存胡錦濤個人電腦上的普通文章」,無論網上所述是否有其事,沒幾天即7月20日許,儂打電話給我說黔西南州政府有領導已經通知他,他們準備下來把他的事情解決清楚。幾天後,州府、縣府、林業局等部門領導的確到儂老貴家,林場同意把「搶佔」的那200畝林地按四六分成給他,也即還他約80畝。儂不同意,原因是他與林場本來就沒有什麼合同,他的造林合同在二十年前就已經到公證處公證,林場屬於侵佔;即使有轉讓合同,林場也已經把杉林間伐一部分,把餘下的杉林再按四六分,也極不合理。這一次算是州領導給足了面子,十七年來第一次親自下村來「解決問題」,結果也是「沒有結果」。

7月底儂進京上訪,因臨近奧運,縣府立即派公安局副局長到北京把儂帶回,當時一起返回的還有黔西南州貞豐縣拆遷移民上訪人員。

2009年春,儂又一次上北京。

第三次進京沒有結果,儂又到縣府,冊亨縣劉副縣長對他說:「你把訴狀寫好,我幫你簽字,讓法院免費受理,你還是告到法院吧」。我替他把訴狀寫好,他又請人作了一些補充,劉副縣長出差,等了一個多月,終於簽字。送到法院,一段時間,縣法院領導說:「這個案子我們不能立案」,劉縣長說:「那我就沒辦法囉」

縣府某領導曾對儂說:「你告別人的話,我們也許可以幫得上忙,但你告他,涉及到他的利益,我們就無能為力了」。「他」指的是林場負責人楊某某,楊某某官已經升至廳級。「584」造林工程如本材料前述,一個林場就造就了好些個儂老貴,而且楊某某除了林場,他還有其他的一些大工程、大專案呢。在中國,地師廳級的官員多如牛毛,像楊這樣的名人也不少,想起來令人毛骨悚然。

儂老貴有造林合同,有公證處公證,法律證據充分得無以復加,可是告了18年還是沒有結果。這就是中國官大於法的結局,也就造成了中國百姓通過「進京上訪」尋求公道的獨特方式。

近二十年來,他為了那200畝林地,為了能還上那8,000元貸款,他除了種田種地就是告狀。有一天我與儂及另一個熟人閒聊了幾分鐘,那人說:「你現在什麼也沒有,而他有幾千萬上億,抱炸藥與他同歸於盡算了」。的確,儂家家徒四壁,如果不是因為他有手機,如果在晚上時他家不是用電燈而是燒松油片照明,坐在他家五面通風的屋子裏,你會不自覺地以為這是49年前的中國貧雇農,抑或是非洲、阿富汗的難民營。儂絕不會那樣做,因為他不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他有妻兒,老大在念初中;他是獨子,有一個姐姐嫁到另一個鄉鎮,母親1920年生,已踏進90高齡。前不久我到他家時,老人家臥病在床,不過我相信她老人家一定壽比南山,否則怎麼能見到他兒子儂老貴將在下一世紀能要回那200畝林地呢。

93年我寫《「584」工程與農民的怨聲載道》中寫過儂阿貴,99年寫《二十世紀末的中國農民》有儂阿貴的內容,2001年寫給前任總理關於「農民問題」的信中也提到他,去年「真相重要嗎?」也沒忘記,這是我最後一次寫他。他走投無路,我無能為力,要是以後我還想提筆寫「儂老貴」幾個字,我的心一定會顫慄,手一定會發抖。@(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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