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水河在呻吟(80) 尋找龍灘移民

韋登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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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一:龍灘移民生存現狀報告<中國財富>雜誌 (2008-12-06)(網上轉錄 作者:胡雄)

尋找龍灘移民

副題:廣西龍灘水電站作為西南地區一項上規模、見效益的開發式扶貧工程,的確給當地的企業帶來了效益,給當地政府財政帶來了豐厚的財源,但是失去良田和房屋的移民卻付出了重新從零開始的代價,被套上了「先進的電站,落後的庫區」的怪圈   記者/胡雄

從南寧坐車,沿著山腰公路顛簸6個小時,終於到了聞名遐邇的龍灘水電站庫區。

近幾年,紅水河流域水電開發被譽為西南地區繼南昆鐵路之後,又一項上規模、見效益的開發式扶貧工程,而投資330多億元、號稱亞洲第二的龍灘大型水電站則無疑是個中翹楚。

龍灘水電站所在的廣西壯族自治區天峨縣原為老少邊窮的國家級貧困縣。電站開工前,縣財政收入只有2,000多萬元,多少年來一直止步不前、入不敷出。但龍灘水電站建設近10年來,對各行各業的拉動很大,各路投資紛紛跟進,2007年縣財政收入已經超過兩個億。

水電開發給開發企業帶來了利潤和效益,但當地農民的卻付出了從零開始的代價。他們有沒有得到應有的回報?生產生活的保障如何?背井離鄉的失落感和不安全感是否已被填補?龍灘水電站的建設,到底有沒有實現為幫助移民脫貧奔富的初衷?《中國財富》記者從走訪的水庫圍堰區、集鎮及數十個安置點得到的答案是,龍灘庫區移民仍戴著「先進的電站、落後的庫區」的移民怪圈艱難度日,「搬得出、住得下、能致富、有發展」的願景至少暫時沒有實現,大量原本安居樂業的農民失去良田和房屋之後,生活水準嚴重倒退,而且至今看不到明確的解決出路。

納良屯:良田淹了,孤島村寨何處謀生
(旁白:那片良田只能留駐在老人的回憶裏了。他家裏的餘糧已經所剩無幾,開始偶爾摻些米糠吃。年近80的老人依然清楚記得,最近一次吃糠是在鬧饑荒的1959年)

前往納良屯的水路上,不時能看到幾隻白鷺撲棱棱地從船窗旁貼著水面掠過,有力的翅膀拍打起一層層浪花,既而迅速向岸上的樹叢飛去,留下悠長的鳴叫在幽谷迴盪。

船工說,過去的紅水河上連小水鳥都很難見到,現在龍灘水庫蓄了水才引來白鷺。前不久他從縣上聽說,隨著水位繼續升高,整個庫區將變成比浙江千島湖還大的內陸湖。

一個外來人眼裏的庫區,沿途風光旖旎,景色不遜桂林、三峽,但納良屯村民眼裏,旖旎的湖光山色則完全是另一番意味——巨大的水面隔斷了他們與外界本已稀疏的溝通。他們說,過去他們由公路前往天峨縣城大約需要四個小時,現在公路已經沉入水底,只能坐船,而坐船則差不多要一個白天才能到達。

納良屯行政上隸屬下老鄉圭里村,與貴州省黔南州羅甸縣僅一河之隔,南與百色市樂業縣交界。作為天峨縣移民的最後一站,從去年底開始,納良屯的農田和村莊一點點被水淹沒,2008年4份全部完成了「後靠」(讓移民搬遷到半山腰上生活生產)。
屯裏近百戶村民平時交流全部用壯語,很多人連廣西當地的桂柳話都聽不懂。語言和資訊的閉塞,反而使得此前移民工作組的收尾工作進展得異常順利。

村民普遍認為自己是被「趕」到山上的,沒有政府的人來跟他們做工作。「他們下到我們寨子裏來之後,就催促我們收拾房子準備搬家,反正到日子水就淹上來。」當時工作組用國家移民政策的原話保證:「政府對移民的生產和生活負責到底,肯定讓你們保持原有的生活標準並有所提高!」有了這樣的承諾下,村民選擇了服從。

從多個村民的講述中不難發現,不少納良人是稀里糊塗配合移民工作組完成了向高處轉移的。搬到半山腰後,水一點點漫過村民祖祖輩輩耕耘生活的良田和老宅,日出而作耕日落而息的生活徹底被改變了,他們心裏才有點兒發了慌。

納良屯有近1/3的雙淹戶(田地和房子全被淹沒),他們目前大部分住在木板棚裏。木板棚建在半山腰上,每兩塊木板之間的縫隙都有一指多寬,白天透光夜晚透風,透過一些住戶的「地板」上往下看,居然可見陡峭的山崖。多年來,村寨裏各家各戶過的是一成不變的穩定生活,住的是祖輩留下來的老房子。因為蓋房子的石材運輸不便,所以此前很少有鄉親蓋新房。

但沒有蓋房經驗顯然不是雙淹戶們住木板棚的原因。納良屯移民們的心裏有一個念想,那就是淹沒之後,政府肯定會來補償一大筆錢,而這筆錢就實現「保證現有生活並有所提高」的願景。可是,移民完成已近一年,大部分雙淹戶只領到二三萬元的補償款,而這個數目遠遠不夠蓋新房。

接著,單淹戶亦漸漸感覺出生活的改變。一些村民原來想,政府一定是先組織搬遷,然後再組織村民生產,可他們告訴《中國財富》記者,印象裏一年內縣上只派人下來過幾次,除了移民初期督促大家儘快完成「後靠」,就是今年春天來為新的村小學選了校址,而新的小學至今不見影子。

不用每天種田了,縣上又沒人來告訴村民以後如何生產開發,寨子裏就更寂靜了。男女老少每天囚在半山腰無事可做。移民後,全寨人吃的是往年的餘糧,以往自種的青菜開始需要去很遠的集市上去買。這種只出不進的生活過去了大半年後,村民們發現生活開始捉襟見肘。

村裏讀過書的年輕人偶然在移民宣傳手冊上發現,政府每個月還給每人50元的後期扶持補助。可是全納良屯沒有一個村民拿到過手冊上許諾的錢。幾個村民划船到下老鄉政府去問,鄉里說,補助款還沒給辦下來,繼續等吧。

於是村民們又花了每個人60元的船費到了天峨縣城,找到移民辦諮詢為什麼補助還不給發放。相關人員拿出了《國務院關於完善大中型水庫移民後期扶持政策的意見》告訴村民,這50元的標準是按檔制定的,可不能懷疑政策。「你們太懶了,怎麼能想靠這點錢去解決溫飽呢?你們要自己想辦法去賺錢!」村民這樣復述移民辦某領導的原話。

移民之前,納良屯的村民們祖祖輩輩靠的就是種田種菜,這幾乎是他們全部的生存技能和生活來源。剛剛三十而立的村民韋立群曾嘗試過「自己想辦法去賺錢」,但最終空手而歸。

兩年前的夏天,韋立群決定外出打工,去「賺點大錢」改善家裏窘迫的生活。經過兩天一夜的緊趕慢搖,他來到了上海,從火車站出來又坐錯了車,稀里糊塗被拉到了浦東,到後半夜才找到打工的地址。好不容易窩在廠門口等到天亮,但因為他幾乎不會說普通話,當時就被招工處打發掉了。幾天後他已經身無分文,幾乎流浪街頭,後來是一個廣西老鄉借給他160元錢,讓他又坐上慢車前往浙江某小城市找另一個老鄉求助。到了浙江,韋立群到老鄉打工的工廠裏艱難地賣了幾個月苦力,最終因為沒有技術、不會普通話而被解雇,黯然回到納良屯,之後娶妻生子。

後來,農民開始吃力地研究起自己應得的補償款。

記者看到的村民出示的補償手冊上,沒有標注任何實物指標的補償資料,各農戶的菜稻田、水田、旱地、用材林、經濟林等具體的補償數額都沒有填寫。村們說,他們亦沒有看到移民工作組上牆公示過。今年4月底,按政府要求「後靠」搬遷完成後,村民先後領到了部分補償費,但村民說,鄉政府移民站只通知他們去領補償費,但具體是哪一項的補償費、本來的補償費是多少,卻不公示。領導只是訓斥說:「不用問的那麼具體,我們都能按規定給你們!」幾次向鄉裏和縣裏反映意見碰壁之後,村民們向上面反映意見時,措詞變得更加小心翼翼。他們在反映材料裏寫道:「(政府沒有公示)或許是由於我屯屬後一批搬遷,時間緊迫來不及,我們都是老實守法的農民,我們沒有參與集體上訪的行為,我們只希望通過正常程式由政府為我們解決問題。」

移民曾給納良屯人帶來走出去的希望,他們渴望搬到碼頭和集鎮去,甚至想像著讓子孫後代成為城裏人。但是他們的希望很快如他們的良田和老屋一般被淹沒。到縣城長達數小時的曲折路程、五六十元的高昂船費讓村民們望而卻步,他們變得更加閉塞,淪為孤寨中的閒人,等不到任何生產開發的消息,後期扶持的50元補助從未發放,一些村民已經開始動用發到手的部分補償款。@(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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