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天來,她沒有流過淚,淚都乾了,現在她又流下淚來說:「我家原有七口人,全村大約已死掉三分之一,我家也開始死了,先死我公公婆婆。家裡只有我一個能走動,我去找人把我公公婆婆屍體抬出去,哪裡找到人。過了幾個時辰,我的叔叔來了,他四十多歲,身體還不十分虛弱,他對我說:「你家才死人,你還不知,人家死了人都被活人吃了。有幾家不願吃自己親人,就互換吃了。王老頭和他老伴死了,你們就互換一下吧。」我說:『我家不吃王老頭人肉,你們要吃就把公公婆婆抬去吧。』叔叔說:「不要太固執了,常言道:『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限來時各自飛。』人都死了,救活人要緊,這事就由我處理吧。」來人把公公婆婆屍體抬走了。晚上叔叔送來五碗肉,家裡人都不知是人肉,他們吃得很香。我吃了口就吐出來了,我把人肉給他們,喝下人肉湯。後來也不吐了。家裡只剩下我和兒子。一天兒子在炕上喊媽,我走過去,見一隻老鼠從兒子身上跑了,兒子發出虛弱聲音:『什麼東西在咬我耳朵。『只見他一隻耳朵被咬了半個。這不是一時咬的,恐怕咬了多時。我說:『是老鼠,孩子,你的耳朵已咬掉半個了。』兒子說:『不能把我身上的肉給老鼠吃了,兒子是媽媽身上出的,就還給媽媽吧。』我說:『孩子,這話怎麼講?』兒子說:『我快不行了,這樣拖下去,我身上的肉就耗光了,你拿一塊東西,捂到我鼻子上,我早一時死,就少耗掉身上肉,也少受一時罪。我死了,媽媽就把我吃了,我就能回到媽媽身上,媽媽活著,我也跟著媽媽活著。』聽了兒子的話,我如撕心裂肺一般,哪還有狠心把兒子捂死?第二天早上,我的兒子死在炕上了。叔叔又來了,他把兒子弄去,晚上送來兩碗肉,我吃了。幾天後我想起來了,我吃的不是兒子換來的人肉,我兒子是全村最後死的,哪有人換呢!我吃的是兒子呀!虎都不食子呀!我連禽獸都不如啊!你們救我還有什麼呀!」她聲淚俱下,舉起雙拳,猛擊自己頭部。
馮影勤連忙拉住她的手說:「這不是你的錯,是共產黨的錯。」
她聽了馮影勤這話,突然止住哭聲,睜大眼睛,上下打量起馮影勤來,又打量小寶,突然說:「你們不是凡人,一定是神仙,人是不敢說共產黨錯的,只有神仙才敢說。」
馮影勤試探地說:「如果我們是神仙,你願意聽神仙話嗎?」
「神仙話不聽,還聽什麼話呢?請神仙吩咐。」
「如果你有幸能活下來,請在適當的時候,把倒在大坑裡的屍骨名單統計出來,刻在碑上,豎在那裡,作為紀念碑,你願意嗎?」
「當然願意,不知豎紀念碑有何用處?」
「餓死掉這些人,都是魔鬼害的。可是這些死掉的人還不知道。如果知道,必然有防備。有防備就害不到了。沒有防備就很容易被魔鬼的謊言弄死。活著的人也不知道,為防活著的人重蹈覆轍。他們看到紀念碑,就會思考,就會覺悟。一旦醒悟了,人們就知道這許多人,是一批強大的魔鬼害的。魔鬼再強大,只要你能認清它,也不難防備。我要不是早認清了魔鬼,我縱有十個老頭也槍斃了。魔鬼的特點是不斷變換花招,使你眼花撩亂,看不清它,看不出它的毛病,一旦被某人看清,指出它的毛病,它就鎮壓。指出它的毛病,它不就現原形了嗎?廣大的人民一旦看清了它的原形,人民就不聽它的謊言了,它沒有了市場,魔鬼也就自動消失了。人與魔鬼不一樣,如果你指出某人身上有毛病,他必然要去醫治,或自己糾正。這是人與魔鬼的本質區別。」
「你說的太深奧了。」
「並不深奧,只是你平時沒有思考的習慣,人云亦云慣了。認為只要是大人物說的話,就是對的,就聽從他。由於不分析思考,卻不知這個大人物可能就是魔鬼頭子,聽了它的謊言,把自己弄死了,還蒙在鼓裡。人與神也不一樣,神是經過修煉的,他一眼就能看出是人還是魔鬼。人沒有經過修煉,他只能看到外表,看不到靈魂。但為什麼有人能看到,大多數人看不到呢?能看到的人,就是我剛才說的那句話,他肯用頭腦去分析,去思考,萬事問個為什麼?當然囉,思考要有知識做後盾,沒有知識,越思考越糊塗,最後還是回到聽魔鬼的言上。知識從哪裡來?學習,博覽群書。魔鬼不讓看的政治書籍,這書一定是好書,它可能就是使魔鬼現出原形的照妖鏡,有了知識,再遵照唐太宗的一句話:『兼聽則明,偏聽則暗』你就明察秋毫了。」
「老伯伯,我要是早見到你就好了。」
「早是見不到的,是魔鬼造成的大災難,良心驅使我來到這裡。你現在該知道我是人,不是神了吧?」
「雖不是神,和神也差不多。」
「我們該走了,包裡熟食都給你,你把這些吃完,才能走動路。如果想要見到我這個老神仙和這個小神仙,就上火車找我們。我留給你二十元做車費。」
「不,不,我不能要你錢。」
「沒有錢,你上不了火車,就找不到神仙了。」馮影勤把錢丟在炕上走了。
這位婦女連忙下炕,走到門前,跪在地上,磕起頭來,口中念道:「神仙慢慢走,神仙慢慢走。」她把頭埋在地上,念叨不停……(待續)
(http://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