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銀波新劇《中國的主人》小引(附楊銀波回應)

《中國的主人》小引(附楊銀波回應)

李檳(筆名檳郎,南京某高校中文系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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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銀波是一位天才青年作家,17歲便有創作發表,他今年才27歲,就已經發表作品約400萬字。近年,他又精心創作了共21集、23萬字的他的第一部電視連續劇劇本《中國的主人》,打磨了兩年,才獻閱於友人。讀罷這部作品,我被作者的才華和作品的豐富性所打動,非常欽佩。

銀波在《自序》中說,若劇本能拍成電視劇,他願意親自扮演劇中的一個角色。我便確信這個角色應該是劇中人物張凱森,雖說是虛構人物,與銀波本人不可能一樣,卻有許多相似之處。與作者年齡大致相同,都沒有進學過高等學府而自學成才,具有驚人的文學創作才華,卻又不是單純的文人,而是介入現實的批判和維權的社會活動者。我可以推測銀波是特別親切地寫著這個人物的,讀者也可以通過張凱森形象對作者本人有個深度的認識。

《中國的主人》基本上是戲劇文本,首先也是為拍成電視劇集準備的,但畢竟不同於導演的分鏡頭腳本,又像某種風格的小說,這也是楊銀波稱它的體裁為「小說體電視連續劇劇本」的緣由吧。我預祝它早日變成影視。實際上,作者也在拍攝上有許多精妙的設想,但我現在讀的是文字版本,我又不是影劇界人士,又何必非要區分小說與戲劇呢?我寧願稱它為「作品」,這樣可以在更廣闊的文學領域認識它。

這是一部什麼作品?可以稱為新現實主義,或者廣義的官場文學。它是上世紀90年代中期這股文學思潮的延續。相關作品有許多,例如有李佩甫的《羊的門》,王躍文的《國畫》等小說,有根據張平、周梅森等小說改編的影視劇等,更可以提及近期引起很大反響的電視劇《蝸居》。我可以說《中國的主人》是這股文學思潮作品的大致的同類,它們有許多相似之處,都寫到了官場的複雜鬥爭,一般民眾在改革陣痛中的掙扎與覺醒,觸及許多社會熱點問題。但銀波的作品寫2009年5月17日至5月25日的以虛構的荊寧市為中心地點的中國現實,更具當下時效性,並且在思想立場上更激進,在改革理想的觀念上更先進,對現實的反映更複雜全面,更深刻。

長篇文學作品展開內容,由眾多的人物和生活畫面組成,作者可以寫得很分散,各個細節打破時空地自由剪輯組合,但一部作品中的社會生活畢竟是一個統一有機體,而敍事文學又以人物為中心來寫人敍事。有一個主角,既便於塑造人物群像中最突出的給讀者特別感染力的形象,也便於更好地整理作品的內容,加強讀者理解的向度和深度,這一點,許多作品不注意,《中國的主人》在這個問題上沒有含糊。

我很容易看出,秦建勳便是作品的主角,他可以起到上面說的作用。作品開始於一場在高速路上的維權散步,而新任市長秦建勳到任第一天便出現在這個現場。秦建勳到荊寧市的上任,引發了變動後已經靜止的社會矛盾再次激發,政局再次動盪,他本人作為正面人物也被當權的腐敗分子所迫害,最終又通過社會變化和他本人的鬥爭,轉危為安,而一定程度上壞人受到懲罰,他成為反腐敗的勝利者後,電視上公開答問政見,並以私人名義與政治異見分子面談和解,將作品幹練地作結局。再後面的很小篇幅便是不重要的尾聲了。這種主角從外面來、引發當地變革的情節結構,屬於中國現代文學常見的一種敍事,如果只是思想上變革,便是狹義的啟蒙敍事;帶來社會結構變革的,可稱為改革敍事。變革失敗即為悲劇,變革成功即為喜劇。《中國的主人》便是輕喜劇啟蒙改革敍事。

秦建勳作為主角,不但起到作品的情節發展線索的作用,而且,作品中的兩個高潮性事件,一正一反,相輔相成地突出他在故事發展中的關鍵地位。秦建勳私訪要被強行拆遷的雙弘村並明確支持村民維權的事件,以及他本人被省組織部軟禁審查期間發生的強行拆遷、油庫失火、火燒鴻興公司底樓與普溪鎮政府機關的三件併發的事件,前者因他的「在」而濃墨重彩地展現他,後者恰由於他的被審查的「缺場」而發生,成為缺席的在場者。作品反映的各個階層,從普通農民、下層市民、民間搖滾樂隊、黑社會、武警和民警,中間的各層次包括各類知識份子維權者和政治異議人士,再到村、鎮、區、市、省各級官員,只有以秦建勳為敍事中心,才能將他們統一成為有機的社會生活整體。

在相同於一般同一文學思潮作品中正面人物的品德美好和敢於反腐敗、推進改革、關心民瘼之外,這部作品中的秦建勳形象有所發展,作為20年前的事件的參與者和受害者,更有新的思想品質。他接受到更先進的民主思想,支援雙弘村政權民主建設,對於民間政黨和政治異見分子態度開明。銀波同意我的看法,這個人物和反腐敗故事的結局有點理想化,這可能會給讀者認識現實帶來不好影響,但只要明白這個理想化,僅僅表達了作者對體制內當權者的預期或希望,效果上就沒有什麼不好。

前面提到《中國的主人》相比於新現實主義,或者廣義的官場文學思潮的其他作品,在思想立場上更激進,在改革理想的觀念上更先進,對現實的反映更複雜全面,更深刻,這很容易在作品中看出來。如前面的主角秦建勳的形象分析可以得出這個結論。現實生活內容上,作品反映到了杜智學等國保人員的活動,民間政黨公民黨及其黨員張天煥、彭辰罡、葉雨晨等形象,這在過去國內正規的出版放映的作品中,絕對是個空白。楊銀波所抱的超越了各種層次的政見的先進的社會改革理想,可以通過政權內開明派秦建勳,更應通過各類維權知識份子如獨行俠譚振東、記者岳安桐、互助會負責人湯萬隆,以及基層農民代表章群力、新型實業家范寧臣、公民黨與政治異見分子等方面的綜合而體現出來。作品的這些長處,也可能變為不利因素,超越了時代,曲高和寡,不被人理解,就有被冷落甚至刪除的可能。我希望當下的人文社會環境尚能容納它。

銀波信任我,有所委託。他所關注的領域也正是我感興趣的。只是他以實際行動介入現實,而我基本上是個學院派文人,他當然就比我能更豐富、具體地把握這個我們共同生活其中的祖國之當下國情。對《中國的主人》,銀波自己並不滿意,卻是令我羡慕的成果。我以這篇小引,為一般讀者閱讀理解這部新劇提供參考,也表達我對友人的支援。

2010年3月8日

附:楊銀波回應

檳郎兄:

七年前,是你的一篇文章讓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被公眾認可和爭議,也激勵我正式獨立寫作。如今,七年過去了,我久久不能忘卻你當初那篇《一個中華熱血青年的慷慨悲歌》。此刻,你的《楊銀波新劇小引》一文,我已讀了兩遍。先粗讀,後細讀。承認三點:一,你讀明白了。二,你讀出感覺了。三,甚至,你讀出火花、激情乃至延伸了。「超越各階層政見」是一語中的,道出了這部作品最顯著的特點。「激進」,也是個關鍵字。下面,我補充我沒說但特別想說的。

《中國的主人》是壓抑七年的作品,為何壓抑?而且是長達七年(Oh my god,這七年是怎麼過來的呀),因素所在,有時代背景,也有個體認知。就是說,這麼多年了,始終不見有人來做這種事,受不了了,憋不住了,不徹徹底底、醍醐灌頂地表達出來,活著就忒沒勁了,對人民與國家之負罪感更難以救贖了。在這個掙扎時刻,必須要有個中國大陸的青年在中國大陸先這樣做起來,吃螃蟹。時代告訴你,該你出手了,你不要去寫那些不痛不癢、人云亦云、似是而非的東西,你要拿出你的真本事,能把你自己都震撼的水準,露兩手出來,給時代一個交代,給你自己一個交代。

沒錯,敏感題材的作品有人寫,而且寫得好的人還不少,但要麼在海外悲淒記述,國人一見其作品,心靈距離霎時就遠了。只因作者常帶著某種回憶的筆觸,來刻舟求劍地描述當下,以長距離來遠觀激烈劇變的中國;要麼在國內偷偷寫,寫得連自己都心驚膽戰、魂飛魄散,永遠無力超越自我恐懼,結果就壓一輩子,或看制度風向之變,再伺機而動。「照想的去說,照說的去做」,這是我的信條,我等不得,我只遵循內在心靈的解放,蔑視一切外在禁錮與風險,必須跳出來,寫下去,而且公之於眾,並預備付出代價。該來的總要來,但心靈的自由乃最大的自由,代價與否,只是副產品。

心靈受到傷害的仁人志士,易於帶著徹底反抗與全盤否定的態勢來觀察中國,卻少有對仇者的同情與悲憫。如何跳出這些固定角度與固定認知的圈子和自我局限,俯瞰這個人間,又以與民眾切身利益最為相關的領域矛盾來層層著筆,這需要超越。《中國的主人》有一些神來之筆,是超越我自己的,也就是說當我在書寫完全與我不同的那些人時,我會極認真地體會和反思他們的立場與成因,讓其同樣具備某種「存在即合理」的形象與邏輯,這樣更能接近真實狀態。

如果現在讓我重新推翻2008年所寫的《中國的主人》,從第一集的第一個字重新寫起,我相信,我能寫得更出色。這種出色將表現在作者與劇中人及事件本身的心理距離上,會拉得更近,會讓劇情更複雜、更起伏,變數更大。譬如,把秦建勳也漸漸寫成同流合污者乃至助紂為虐者,甚至沒有劇情後面的什麼抓這個、撤那個,把絕望寫得更絕望,把希望寫得越無望,把世態寫得更炎涼;譬如,底層對異見人士的多面態度,異見人士對政府的某種無知,或即使有知也無力改革自身,對底層帶著批判、痛惜、無能與無奈,民間力量之間的彼此排擠、爭鬥、內耗,法律層面的深層瓦解;某種人,譬如譚振東或張凱森,對無救人間的彷徨與反思……實在有太多可以著筆的地方。唯一的,把人當人看,找到某種普世價值。

以如今的眼光看,《中國的主人》寫得不錯,可以一讀,但也不是特別好的行列,它可以更好,好到甚至沒有一個人能夠接受它,包括我自己。我認為,讓人沉浸其中不能自拔的作品不算好作品,好作品是能讓你靈魂震顫,震顫到「我不是我」,然後才回歸到「我是我」。這部作品還可以更超越,甚至把自我劣根的諸多面都一一寫透,瓦解、摧毀掉粉飾及寄託的部分,以一種「審判一切」的更高視角,跳出四眼八荒,來洞察任何人、任何事。那是表面極度孤獨冰冷,卻帶著滾燙熱血的筆鋒,不是人在寫,而是靈魂在寫,由無形的手與無形的萬物一起書寫,仿佛是一百年以後的另一個叫楊銀波的人,來寫一百年前的滄桑舊事,以這一百年前的滄桑舊事,來告知一百年後的億萬子孫,「我們曾活在那樣的時代裏」,而且還以顫抖的聲音追問未來,“那麼,你們的時代呢?”

未來道路漫長,不管我在何處,至少我知道我曾經在艱難時刻,忘卻了羈絆,止住了盲從,向傳說中的「獨立」境界奮勇靠近,幸運地寫下了一部作品。然後有一個人叫檳郎,他看見了其中的火光閃耀。

雖然,在我看來,包括這部作品在內的此前七年,都僅僅是熱熱身而已。

友:楊銀波 2010年3月10日 凌晨@

(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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