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摘:莎拉的鑰匙(2)

塔提娜.德羅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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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二○○二年五月,巴黎

母親開始啜泣,起初還壓低聲音,接著就放聲大哭。女孩望向媽媽,嚇壞了,她從來沒看過媽媽哭泣,淚水順著母親揪成一團的蒼白臉龐滑落,讓她覺得驚駭失措。她想叫媽媽別再哭了,在陌生人面前泣不成聲,實在令人難堪。但是兩個男人對母親的淚水視若無睹,指示她加快動作,不要浪費時間。

臥室裡的男孩仍然沉睡。

「要把我們帶到哪裡去?」母親開口哀求。「我的女兒在巴黎出生,是法國人,你們為什麼也要帶走她?究竟要去哪裡?」

高頭大馬的男人沒再說話,只是用一副威脅的樣子低頭看著她。母親的雙眼充滿了恐懼,她進到房裡,倒在床上。一會兒之後,她坐起身子,轉身對女孩低聲說話,表情相當僵硬。

「去叫醒弟弟,穿上衣服,兩個人都穿好。另外再準備些衣服,也幫弟弟帶一點。動作快,現在就去。」

弟弟透過門縫看到陌生男人,害怕得不敢說話。他又看著母親,她一身的衣著凌亂不堪,正一邊哭,一邊打點著衣物。這個四歲的小男孩用盡全力站穩他的小身子,不願移動,也不肯聽從姐姐的哄騙,只是稚氣地將雙臂叉在胸前,動也不動。

女孩脫下身上的睡衣,隨手拿了棉襯衫和短裙,然後在腳上套了鞋子。弟弟就這麼看著她。他們兩個也都聽見隔壁房間傳來母親的哭泣聲。

「我要去我們的祕密天地。」他低聲說。

「不可以!」她急忙回答。「你和我們一起走,一定要走。」

她伸手想抓他,但是他閃開身子,連走帶跑地躲進又深又窄的壁櫃當中。這個櫃子就藏在臥室壁面後方,是姐弟用來玩躲貓貓的藏身處,兩人總是躲在裡面,將壁櫃反鎖,把這裡當作自己獨享的小世界。爸媽當然清楚,但總是假裝毫不知情。他們會故意拉高嗓子喊:「孩子們究竟躲到哪裡去了?真奇怪,上一秒鐘還看到他們啊!」這總會逗得姐弟倆樂不可支,咯咯發笑。

壁櫃裡放著手電筒、靠墊、玩具和書本,媽媽每天也會在那裡面的水瓶加水。弟弟還不會閱讀,女孩會大聲為他朗誦《甜蜜小惡魔》(註2:Un Bon Petit Diable,賽居爾女爵(Comtesse de Ségur)發表於一八六五年的童書。)。故事的主角是十二歲的孤兒查爾斯,他為了報復兇悍刻薄的麥克米夫人,老是會作弄她。弟弟愛極了這個故事,從來不會厭倦小姐姐的反覆朗誦。

女孩看見弟弟的臉龐在黑暗中與她對望。他抱著心愛的泰迪熊布偶,已經不再害怕了。她想,事情也不知道會怎麼發展,弟弟留在這裡或許真的比較安全。壁櫃裡不但有水和手電筒,他還可以翻翻故事書裡面的圖畫,看看他最喜歡的段落——查爾斯的絕妙復仇。也許她的確應該把弟弟暫時留在這裡,那些男人不可能找到他的。等晚一點他們回家後,她會放他出來。再說,爸爸就在地窖裡,如果他上樓來,也知道要到哪裡找弟弟。

「你在裡面會不會害怕?」她輕聲問。這時,外面的男人已經開始喊他們的名字了。

「不會,」他回答,「不害怕。妳把我鎖在裡面,讓他們找不到我。」

女孩關上門,藏住男孩白色的小臉。她轉動鎖孔上的鑰匙,接著讓鑰匙落入口袋裡。鎖孔外側裝置了一個像是電燈開關的滑板蓋,光看壁板外觀,外人無法發現裡面藏了個壁櫃。沒錯,弟弟在裡面一定會很安全。

她輕聲說出弟弟的名字,將手掌平貼在壁板上。

「我保證,晚一點一定會回來找你。」

4

我們踏進公寓,笨手笨腳地伸手摸索電燈開關,卻什麼也沒找到。安東尼拉開幾扇百葉窗,讓陽光照入室內。屋裡空盪盪的,只有灰塵,沒有擺放家具的起居室看來十分空曠。金色的光線穿過狹長骯髒的窗口,斜射灑落在深褐色的地板上。

我環視光禿禿的書架,過去掛著美麗畫作的牆面,現在留下了幾片顏色較深的方塊。我還記得冬日大理石壁爐燃起的暖意,奶奶總會迎著火光,伸出纖細美麗的雙手。

我走到窗邊,站著看那寧靜又充滿綠意的庭院。幸好奶奶在公寓搬空之前就已經離開這裡,否則她一定會和此刻的我一樣難過。

「還聞得到曾祖母的味道,」柔伊說,「嬌蘭的一千零一夜(註3:Guerlain出品的Shalimar香水。)。」

「還有調皮搗蛋的咪兒。」我皺起鼻頭。咪兒是奶奶的最後一隻暹羅貓。

「就是那隻貓。」這次我用英文解釋。我當然知道法文中的母貓怎麼說,只是,這個字同時也意指女性的私處。我不想讓安東尼拿這個曖昧的雙關字躲在暗處捧腹大笑。

安東尼以專業的眼光打量公寓。

「供電系統老舊,」他指著舊式的白瓷保險絲座,下了評語,「暖氣設備也好不到哪裡去。」

龐大的電暖器上佈滿塵埃,灰暗的外觀看來就像是鱗片剝落的大爬蟲。

「等你看了廚房和浴室再說吧。」我說。

「腳架式浴缸,」柔伊說,「我絕對會懷念這個古董。」

安東尼檢視牆壁,動手敲打。

「我看,妳和貝德朗大概會想徹底整修吧?」他看著我,提出問題。

我聳聳肩。

「我不確定他打算怎麼做。搬來這裡是他的想法,我沒那麼熱中。我想要……比較實際的住處。新房子。」

安東尼咧嘴一笑。

「等我們整修好,就是新房子了。」

「也許吧,但對我來說不是這樣,這裡永遠是奶奶的家。」

雖然奶奶在九個月前就搬進護理之家,但是公寓裡仍然處處留有她的痕跡。她在這裡住了許多年。我在十六年前第一次見到她,當時公寓裡掛著巨幅的畫作,大理石的火爐上擺放著許多銀質相框,展示家族成員的照片;家具優雅,書架上有目不暇接的藏書,加上披覆紅色絲絨罩的平台大鋼琴,一切都讓我印象深刻。不但如此,從光線充裕的起居室往外可以看到寧靜的內院,濃密的常春藤一路攀往對面的牆壁。我第一次見到奶奶,就是在這個起居室裡,當時我笨拙地伸手與她相握。那個時候,我還沒辦法應對自如地施展出我妹妹巧萊說的「法式親親」吻頰禮。

就算是初次見面,也不可以與巴黎女人握手,必須在她的雙頰分別致上一個親吻。

只是我當時還不明白。@

摘自《莎拉的鑰匙》寶瓶文化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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