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海心:王熙鳳的可愛和可惡

于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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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2011年12月26日訊】王熙鳳,在《紅樓夢》中名列金陵十二釵之第九位。王熙鳳出身於賈、史、王、薛四大家族中的「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請來金陵王」的金陵王家。王熙鳳嫁到了賈家,她的丈夫賈璉,是寧國府的賈赦的公子。她的姑姑王夫人,嫁給榮國府賈政,是賈璉的堂弟賈寶玉的母親。王熙鳳和賈寶玉,既是姑舅表姐弟,又是叔嫂。王熙鳳和薛寶釵,也是姑舅表姐妹。林黛玉是王熙鳳的丈夫賈璉的姑舅表妹。王熙鳳就處在賈府這樣一個錯綜複雜的血親和姻親關係的紐結上。

在鏡頭轉向賈府之前,曹雪芹讓冷子興先做了鋪墊:「誰知自娶了他令夫人(王熙鳳)之後,倒上下無一人不稱頌他夫人的,璉爺倒退了一射之地。說模樣又極標緻,言談又極爽利,心機又極深細,竟是個男人萬不及一的。」

而這位賈府的主人、管家的少奶奶卻遲遲不出場。賈府的客人黛玉先出場了,在林黛玉從揚州初到賈府之時,見過了賈母和賈府三姐妹之後,然後,這位賈府少奶奶在黛玉的納罕中登場。只有曹雪芹的筆,能描繪出這樣迂迴曲折又毫無雕琢之痕的情節與場景,創造出一個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的在中國文學史上前無古人的出場儀式。黛玉納罕道:「這些人個個皆斂聲屏氣,恭肅嚴整如此,這來者係誰,這樣放誕無禮?」王熙鳳在一群丫鬟媳婦的簇擁下登場了。林黛玉的父親林如海是科舉探花出身,時任巡鹽御史。以黛玉這樣的出身,與王熙鳳的首次見面,還是被王熙鳳華麗異常的衣飾奪去了眼光。從釵、圈、珮到襖、褂、裙,在仔細打量了王熙鳳花團錦簇、珠圍翠繞的打扮之後,黛玉的眼睛終於落到了王熙鳳的臉上「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啟笑先聞」。這就是母親說過的自由假充男兒教養的王熙鳳。

王熙鳳在眾人眼中美麗、敏言辭、善逢迎、有才幹、貪婪、狠毒、兩面三刀。在我看來,王熙鳳也善妒也大度,勢利也孝順。王熙鳳是這樣一個人,你有權勢,她看重你的權勢,你有才幹,她敬重你的才幹,你為人值得欣賞,她欣賞你的為人。

比如對探春。探春的生母是趙姨娘,著三不著兩。但是探春自尊要強,知書識禮,王熙鳳在眾姊妹中反倒對她高看一眼,並沒有因為探春是庶出而像對賈環一樣。在探春理家時,特意囑咐平兒要在眾人面前給探春面子。在探春駁平兒的話後,鳳姐連聲稱讚探春的才幹,這是鳳姐的大度之處。如果說鳳姐看不上賈環和趙姨娘是勢利眼,那鳳姐對探春的態度做何解?

對於懦弱、庶出的迎春,鳳姐也沒冷遇她。王熙鳳與婆婆邢夫人性格不合,鳳姐一直躲著邢夫人。但是邢夫人的侄女刑岫煙來了後,鳳姐怎樣待她?「若在大觀園住到一個月上,鳳姐兒亦照迎春的月例送一分與岫煙。鳳姐兒冷眼掂掇岫煙心性為人,竟不像邢夫人及她的父母一樣,卻是個極溫厚可疼的人。因此鳳姐兒反憐她家貧命苦,比別的姊妹多疼她些,邢夫人倒不大理論了。」

都說姑嫂難處,可是鳳姐對於賈府這一大家子的小姑們——迎春探春惜春三位小姑都是庶出——各個都融洽。

鳳姐的性格鮮明,她也喜歡個性鮮明的人。比如心直口快的黛玉,會說話的劉姥姥,言辭尖利的晴雯,說得來做得來的探春,機靈的小紅。對於賈母,若說王熙鳳對賈母的侍奉完全是因為賈母在賈府的地位,我倒是以為不完全是。王熙鳳與賈母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比如賈母年輕的時候也管家,才華甚於鳳姐,這一點上,二人是英雄相惜。賈母鳳姐都是開朗愛說笑的性格,王熙鳳深知賈母喜歡熱鬧,總是能說說笑笑讓賈母高興,這不僅需要孝心,還需要機敏,而王熙鳳這兩點都具備,所以,深得賈母喜愛。過年的時候,王熙鳳在家宴上對賈母的話的評注《掰謊記》笑倒了一屋子的人。曹雪芹對此的評價是「王熙鳳效戲綵斑衣」,王熙鳳總是說笑哄著賈母開心,如同老子綵衣娛親。冬日寶玉和一群姊妹在園子中賞雪聯詩,賈母趕來湊熱鬧。鳳姐見賈母不在自己房中,便尋到園子中來,作為讀者都看得心頭一暖復一喜,況於賈母!有這樣一個機敏的孫媳承歡膝下,誰說不是福氣呢。

鳳姐和寶釵是姑舅表姐妹,但是鳳姐不喜歡寶釵「不干己事不開口」、「一問搖頭三不知」的混沌性格。言辭機敏、愛憎分明倒是她和黛玉的共同點。鳳姐和眾姐妹一起說起進貢來的茶葉這一節上,鳳姐和黛玉互相打趣,輕鬆隨意的對話看得出二人向來和氣。也是在這一節裡,鳳姐毫不掩飾在釵黛婚姻之爭上自己對黛玉的支持。當著賈府眾姐妹的面,鳳姐直打趣黛玉「既吃了我家的茶,怎麼不做我家的媳婦?」全當寶釵不存在。黛玉初進賈府,鳳姐落淚,被賈母責怪後又馬上轉悲為喜,人多說這是鳳姐為了討賈母歡心的表演。但是一直到最後(以前80回為準),也沒看到鳳姐對黛玉有過一絲的不周。黛玉敏感多疑,卻從不疑心鳳姐對自己的態度。在吃燕窩粥上,黛玉說,就是老太太鳳丫頭不說甚麼……對於黛玉,鳳姐一直關照有加。

鳳姐身上有她真情的一面,從她對賈母、黛玉、寶玉的態度上都可以看到。鳳姐和寶玉一同在外,就把寶玉叫到自己的車裡,免得寶玉騎馬被風吹,其時寶玉本也是個半大孩子,樂不得的跑到鳳姐的車裡。這裡我看到的是一派天然的姐弟情,如同所有姐姐對弟弟的疼愛一樣。

劉姥姥也是極懂得人情世故,善說笑,懂得活躍氣氛,讓鳳姐喜歡,所以賙濟了劉姥姥一把,為巧姐日後得救種下了善因。對鴛鴦抗婚,鳳姐知道鴛鴦斷不肯做賈赦的小妾,敬重鴛鴦的為人行事,找藉口躲開邢夫人,避免和鴛鴦談及此事。抄檢大觀園,鳳姐心知此事不妥,迫於王夫人的壓力,也無可奈何,只好違心查抄。晴雯一怒掀翻了箱子,鳳姐高興。直到後來王夫人要攆晴雯出去,鳳姐也沒說過一句晴雯的壞話,落井下石。對於小紅,發現她辦事利索,口齒伶俐後馬上和寶玉要了來。作為一個管家,鳳姐有知人善任的眼光。

鮑二家的,趁著鳳姐生日,鵲巢鳩佔被鳳姐發現,鬧了出來,覺得沒有臉面見人,尋了一根白綾自盡。要是被鳳姐在鮑二家的發現,怕是也不至於自盡。鳳姐的反應是很多女人正常的反應,鳳姐本是受害者,又有何辜?

鳳姐為了三千兩銀子拆散張金哥的婚姻,害得兩個人自盡,這是不小的罪過。這鳳姐是不信鬼神報應的,甚麼都敢幹。不信歸不信,存在歸存在,最終還是被自己害死的冤魂索命。對尤二姐、張華鳳姐的手段太狠毒了些,令她和賈璉之間的夫妻恩義斷絕,「一從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

鳳姐在生命的盡頭,發現報應和鬼神是存在的,對於今生來說,似乎遲了些。不過若是償還了此生的罪業,或許會有一個幸福的來生,對於來生,也許還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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