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用鈴聲叩碰體制鐵牆

———為陳光誠打電話紀實

(瑞典)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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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2011年08月10日訊】「中國是一片神奇的土地。」有網友辛辣地嘲諷說,毆打盲人,這種古今中外任何價值觀,任何社會制度都不允許的事情,居然在那塊土地發生,而且凶手不受任何懲處。

六月中旬,國內網友郭玉閃公佈了陳光誠妻子袁偉靜寫的求助信。我們因此獲知,因維權而陷獄的盲人律師陳光誠,在他出獄後半年多的時間,和自己的妻子孩子在自己家裏遭到違法監禁,更有甚者,在今年二月,山東沂南縣雙堠鎮黨委副書記張建帶領幾十人,對陳光誠夫婦施行酷刑毒打,並搶劫抄家。

這個事件意味著甚麼?意味著野蠻對人類文明的挑戰,意味著對所有人的挑戰。我們不能聽之任之。於是我們開始給中國各級政府、公檢法、及有關社會團體打電話,舉報這一起嚴重的傷害、搶劫罪行,敦請各級機構去處理此案,懲罰凶手。

◎公民權利意識是正在成長的植物

回顧國內人士關注陳光誠六年來的歷史,可以說是一場前仆後繼的悲壯的抗爭。從滕彪、胡佳、高智晟、翟明磊、張永攀、江天勇、李勁松、孫文廣和劉國慧等,到高興波、珍珠等年輕一代,多少人因為給陳光誠提供幫助而被毆打,多少人因為探望陳光誠家被砸車,被砸照相機,被威脅要打斷腿,……。

這六年來,國內外自發聲援陳光誠的行動大約有三個高潮:一是2006年陳光誠判刑前後,那時不少國內人士前往山東,試圖給陳光誠提供法律援助,還有很多表達抗議的聲援文章,公開信簽名,絕食活動,以及張思之、茅于軾等學者《就陳光誠被捕事件致胡錦濤總書記及中共中央常委的信》。

二是2011年2月陳光誠在家中被軟禁的視頻發佈後,震動海內外,當時「陳光誠大陸公民援救團」展開公開簽名等各種援救活動。三是月前因陳光誠夫婦被毆打而發起的打電話報警等活動。

在援救陳光誠的漫長道路上,很多人留下了斑斑血跡,但是,一種珍稀的植物——公民權利意識,卻在這場血染的抗爭中成長起來。關注陳光誠的朋友們表示:為了人的尊嚴,我們要行使自己的公民權利,去介入山東維權。甘地曾說:「非暴力是成長緩慢的植物。」儘管成長緩慢,但在對他人苦難的關注中,人們也增長了自身的權利意識。

◎因為我們全部的所有是聲音

在中國公權力愈加黑社會化的形勢下,幾乎所有的營救都被阻。一些維權律師僅僅是因為聚會商討營救陳光誠,馬上就「被失蹤」。中共當局越來越肆無忌憚,越來越頻繁地向手無寸鐵的維權人士使用暴力。這令我們產生了一種近乎絕望的無力感。

中共的迫害一次又一次在重複、在加劇,而海外的抗議聲也只能一次一次地重複。世界似乎都患上了良心麻痺症,我們很難再感受被害者的痛苦。漢娜阿倫特說「惡是沒有深度的,也沒有魔力。」然而,這種邪惡與暴力所產生的威懾力,卻令很多人被迫噤聲。

那麼,民間的關注和干預,包括這次的打電話行動,還能有甚麼意義呢?我記起了奧登的長詩《1939年9月1日》。半個世紀前,奧登從電台裡聽到納粹德國入侵波蘭的消息,他寫下這樣的詩句:「我全部的所有是聲音,以翻開折疊的謊言,……。」

無權的人們仍然擁有聲音。袁偉靜的訴說是向全世界所有有良知的人的求助,我們不能沉默無聲。打電話就是很多聲音中的一種。我們可以用聲音來表示:我們和陳光誠同在,我們沒有忘記他們一家的苦難。我們還可以用聲音來向專制政權表示:這樣野蠻的侵犯人權的行為是不能被容忍的。

當我們用電話向中國有關當局舉報時,有人嘲笑說這是「緣木求魚」。但我們認為,中國各級機構的辦事人員有義務記錄舉報電話,就使陳光誠一家遭受的苦難被記錄,使海內外輿論的不滿之聲傳到當局那裏。同時,舉報電話對張建等具體執行行凶任務的凶手,是一種威懾。雖然凶手是遵照上級命令辦事的,但他們正如納粹時代的獄卒,也應該為其罪惡承擔該負的責任。同時,體制內的個人也是公民,希望他們也能聽到人道關懷的呼籲聲。

據蘇雨桐回憶說,艾未未在被抓之前,曾多次做過打電話的事情。每當有網友被當局查抄,他都會打電話給當地國保進行質詢。艾未未說:「破除恐懼,從打個電話,發條推開始。」他認為,如果這種惡不揭露出來,不直接指斥打人者,作惡就不會停止。

◎各級官僚機構接電話「三部曲」

從6月17日開始,我和國內外朋友們展開了長達十幾天的打電話行動。從中央到地方,我們向國內各級各類機構舉報或反映情況。這些電話分成幾類:一是向各級公檢法等司法機關報案,舉報沂南縣發生了毆打陳光誠夫婦的犯罪事件。二是向各級政府機構和法制機構反映情況,要求他們處理這一事件。

三是找一些社會團體,例如殘疾人聯合會,婦女兒童權利組織和教育機構,檢舉盲人陳光誠夫婦被虐待、孩子被剝奪自由失學在家的事實,要求他們承擔保護殘疾人和婦女兒童權益的責任。四是找各級人大、政協等權力監督機構,要求他們監督公檢法的作為。五是找各個新聞機構,要求他們報導陳光誠這一案子。

為了一個想要幫助陳光誠的簡單願望,我們用電話叩碰了中國那個龐大的體制。那麼,我們發現了甚麼呢?中國當局雖然拒絕民主,但他們口口聲聲提法治。從紙面上看,他們的法律條文更細緻了。然而,當我們根據有關法律條文去求助於他們的時候,卻發現,這個龐大的體制並不真的實行法治,對一個盲人被毆打,沒有任何人承擔責任。

幾乎每個我們叩碰的機構,大都會經歷這樣一個「三部曲」:一開始聽說是海外來電舉報犯罪,接待人員還比較耐心聆聽並記錄詳情,並答應向領導反映情況。再次打電話去,辦事人員就開始打官腔,或推托說不屬該部門管,讓我們找其他部門。最後,有些人就乾脆撒謊,說沒有陳光誠被打這回事,有些甚至一句話不說就摔電話,不再理睬你。

除了上述「三部曲」之外,山東省紀委和監察廳「違法違紀舉報中心」的接待人員,還想出了更高明的新招:他追問了我的國籍,然後說你去找外事辦通過外交途徑解決。沂南縣公安局接到過海內外很多舉報電話,他們後來一聽「陳光誠」的名字就過敏,或摔電話,或宣稱不接受海外舉報。一個國家不保護本國盲人同胞的基本人權,卻恬不知恥地推諉到「外交途徑」去。

這就給在北歐生活已久的筆者上了一堂中國國情課。一個有龐大官僚系統的國家,其官員行政成本占國家財政支出比中的比例居世界之最,但在對待一個盲人被迫害的問題上,各級各類機構都是同樣冷酷的態度:不管。這個自稱「三個代表」的政權,在其執政的很多領域都已「行政失效、政府失靈」,唯獨在鎮壓人權人士這一點上,他們體現了高度的敏感性和一致性。

◎張海迪踢開她聲稱為之服務的人民

我把每日打電話的對話記錄發到網上,這樣,當今中國執政黨的運作方式便一目瞭然。在西方民主國家,法律要非常細緻地設計救濟之道,要給每一個權利受損害者提供法律上的補償。但專政權制不願人民用法律約束它,他們的體制裡缺乏有效的救濟渠道。西方法律界認為:「沒有救濟就沒有權利。」一種無法承諾法律救濟的體制,根本就談不上法治。

例如,沂南縣公安局對我們的舉報不出警、不展開調查,這是「行政不作為」的失職行為,為此,我們向山東法院、監察院舉報沂南縣公安局違法。但中國的公檢法是一家,全都在共產黨一黨的領導之下。當年迫害陳光誠的始作俑者就是現任青島市委書記的李群,因此各地機構沒人敢碰這個案子。

當然,在我們打電話過程中,也曾碰到過一些同情陳光誠的遭遇、態度良好的辦事人員。然而令人傷心的是,他們在第二次接電話時,大都會改變第一次的熱情態度,可見他們受到了上司的「教誨」。在一個專制而腐敗的體制裡,工作人員優汰劣勝是基本的模式。這個體制的致命缺陷,使人們殘存的正義感和同情心喪失殆盡。

國內還有不少網友致電山東省教育廳,舉報陳光誠的孩子陳克斯被限制人身自由並失學的案情。很多人致電山東省市縣各級殘疾人聯合會請求幫助。國內一些博友在中國殘聯主席張海迪的微博上圍住了她,要求她履行關注盲人陳光誠的職責,但張海迪只是說了一句「水太深不好管」,然後就關閉微博。新浪網也隨之刪除全部有關帖子。

一個叫「易天圍脖」的網友說:「我心冷如冰。一個微博上自勵自勉小情調不斷的領袖人物,中華人民共和國殘聯主席,就這樣冷酷地踹開了她口口聲聲為之服務的人民!」張海迪曾是很多年輕人心中的偶像,現在被指為「這個國家製造的一個色彩斑斕的道德泡沫」,一夜之間貶值和破產。

既然體制內的所有監督機制都形同虛設,我們只好求助於「外交途徑」。7月1日,美國對華援助協會主席傅希秋收到來自歐洲議會最新消息:歐洲議會主席寫信給中國駐歐盟大使,要求中國政府立即停止對陳光誠一家的騷擾,允許他們有行動的自由。7月11日,歐洲議會人權委員會發出關於中國人權捍衛者聽證的新聞稿。台灣關懷中國人權聯盟召開記者會,再一次給馬英九總統送上陳光誠妻子的求助信。此外,我們還繼續給國際上有關機構通報陳光誠的現狀,請求幫助。無論如何,我們決不放棄任何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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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載香港《爭鳴》雜誌2011年八月號。發表時有刪節,此文為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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