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亂世迷途》(6):策杖從軍

三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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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2011年09月09日訊】六、策杖從軍(一九四0年至一九四三年)

奶奶一行三人成功地進入平西地區,來到共產黨領導機關所在地淶水縣,臨時被安排在民族革命中學住了下來。安定下後,爸爸被指定去了平山縣的華北聯合大學上學,劉源叔叔被分到挺進劇社,成為一名小文藝兵。後來,劉源轉入華北聯大文藝學院第九隊,隊裡的學生都是十二、三歲的孩子,故又被人們叫作「小鬼隊」。奶奶這時才發現劉源竟是個音樂天才,他小小年紀,卻能很快地學會各種樂器,尤其精於二胡。後來他潛心作曲,顯露出作曲才華。中共建政後,剛二十一歲的劉源即順利地考上了上海音樂學院作曲系,畢業後到山東省歌舞團任藝術指導,創造出許多中國的「鄉村歌劇」和音樂作品。文革時,他的作品被列為資產階級的靡靡之音,遭到批判。

奶奶一到淶水縣就得到一套草綠色四個兜的軍裝,她脫下旗袍換上軍裝,成為中國國民革命軍八路軍軍官。她興奮地說:「這服裝設計得太好了,這麼多的兜,既經濟實用,又美觀大方。」

一九四0年,五十歲的奶奶脫掉女裝,換上八路軍軍裝。兩個姑姑聞訊從平山縣的華北聯大趕來與奶奶見面,全家終於團聚。同時,奶奶接到指示,要她全家人改名字,兄妹不能同姓,準備今後共產黨再派她全家回北平做地下工作。爸爸把自己的小名「共」字加了王字旁,用奶奶的姓給自己取名為劉珙。大姑姑的小名叫「安琪」,她想,現在身處艱苦環境則要安然若之,於是改名為安若。小姑姑把她的號「李慎之」的「之」字去掉,改名為李慎。三個兒女本來都是「仁」字輩,奶奶說:「你們都不用仁字了,我來用。」奶奶則給自己改名為劉仁。

到平西後不久,奶奶就去拜見了平西挺進軍司令肖克和夫人,在肖克處還遇到了原先北平地下共產黨聯絡站的單線接頭人楊春圃。楊春圃比奶奶早撤離北平,又回到平西挺進軍做宣傳部長。曾通過奶奶來到此地參加八路軍的好幾個北平女學生也來看望奶奶,她們和安若、李慎成為終生的好朋友。

雖然平西一帶生活艱苦,但是奶奶情緒很高。她寫了一首名為「一九四一年除夕誌感」的詩:

又當效命祖國時,攜女將兒盡一絲。
卅載憂時流血淚,一心為國舉戎旗。
人皆奮勇臨前線,我豈甘心覓小詩。
每到聞雞起舞處,孤燈華髮照綠衣。

她註釋道:「『一九四一年除夕誌感』是回憶初至平西時,對所有書刊覺美不勝收,隨中夜起讀,一燈如豆,四無人聲,拒馬河之水聲蕩蕩然,身著綠色軍服,此情此景,固甚壯也。」

奶奶剛到晉察冀根據地幾個月,當地八路軍便開始對日發動游擊戰。這些游擊戰原本被稱為晉南游擊戰,後來為了宣傳造勢改稱為「百團大戰」。它是晉南一帶的八路軍指揮員自己制定下的一個系列游擊戰部署,以破壞日軍的鐵路和煤礦為主。這個作戰部署並非出自中共中央上層之意,參戰人數也並非百團。這次戰役從一九四零年八月底開始到十二月初結束,歷時三個半月,動用兵力二十二個團(晉察冀十個團,129師八個團,120師四個團),「百團大戰」總指揮是八路軍總指揮彭德懷。這場戰役引發日軍於一九四一年到一九四三年陸續調來約二十萬部隊在華北一帶進行「掃蕩」,掃蕩時實行「殺光、燒光、搶光」的「三光」政策。日軍的掃蕩迫使八路軍把部隊分散到民間,以此方式迴避與日軍交戰,中共把這種分散行動叫作「化整為零」。在延安的毛澤東從一開始就反對晉察冀根據地的八路軍與日軍對抗,他要積蓄力量最後與國民革命軍決戰奪取國家政權。他認為彭德懷搞的「百團大戰」暴露和消耗了八路軍的實力,毛的這個指責在文化大革命時成為彭德懷的一個罪狀。

「百團大戰」大戰後,日軍不斷地往晉察冀地區調動兵力,奶奶居住的地方離戰區太近不安全,共產黨組織決定把奶奶送到晉察冀腹地平山縣,去與華北聯合大學的兒女住在一起。

一九四一年初,奶奶從淶水縣往平山縣轉移,交通工具是毛驢。她從未騎過毛驢,安排毛驢的人特意為她做了一個很牢靠的鞍子,鞍子前方做了一個木頭架子的扶手,鞍子上面還放著裝衣服被褥的馬褡子。一個農民牽著毛驢,奶奶手扶著把手騎在毛驢上,像個唐吉柯德騎士似地上路了。

一路上,每到一個村子就憑著介紹信在農民家吃飯、睡覺,然後,再換個農民牽著驢馱著奶奶往前走。

奶奶在途中遇到了已成為八路軍軍醫的獄醫趙紹先,他現已改名趙晰。她還在阜新地區見到了晉察冀軍區司令聶榮臻和夫人。她又到了晉察冀共產黨最高機關北方分局所在地的蛟潭莊和攔道石村一帶,見到了北方分局的書記彭真,彭真的夫人張潔清早在北平時就經常與奶奶來往,奶奶的入黨介紹人郭隆真是張潔清前夫的姑母。彭真留奶奶在中共北方分局機關住了幾天,在那裡,奶奶結識了北方分局秘書長姚依林,他曾是清華大學地下共產黨員,在北平搞學運時與奶奶的侄子劉導生常有聯繫。

最後,奶奶來到了兒女就學的華北聯合大學。爸爸和姑姑竟然認不出她了,一年多沒見面,奶奶已是農村老婦的打扮,穿著粗布大襟棉襖,拄著木棍,與在北平穿旗袍的樣子判若兩人。奶奶信心十足地對兒女們說,她再回北平時,還會恢復原來的樣子的。可到了一九四九年,真的再回到北平後,她卻已不習慣女兒裝了,她每天都是穿著四個兜的中山裝,頭戴一頂八角尼帽,並保持這身裝扮直到去世。

在村子裡的農民家住下,奶奶便成了農民的朋友,還成了村裡的土醫生。在那個無醫無藥的年頭,她治病的藥只有鹽和水。一個農民發燒了,奶奶就對他說,多喝水,常用鹽水漱口。一個農民腿上碰破後感染了,傷口潰瘍,越爛越大,竟爛得露出骨頭。奶奶就對他說,每天用淡鹽水沖洗傷口,洗乾淨後坐在太陽底下曬傷口,這土療法竟使這個農民腿上的傷口癒合了。

村裡的生活非常艱苦,奶奶吃的是從老鄉家買來的乾菜。農民把蘿蔔、蔓菁切成條,煮熟後放在涼水裡泡,每天換水,直到水清得沒有「奧」味了,才撈出來曬在房頂上,任憑風吹、日曬、雨淋,甚麼時候想吃就甚麼時候上房拿一點,再放鍋裡煮著吃。奶奶笑話他們的製作方法,說他們去掉的都是精華,吃到的全是糟粕。說歸說,她也只能跟著農民吃同樣的糟粕菜,後來連這種菜也吃不到了,只有鹽開水。

華北聯大分成幾個隊,這些隊相當於現在大學的系,而隊下面所謂的系相當於現在大學的班。安若姑姑分在文七隊文學系讀書,她被同學們看作文章才女。文七隊所收的學生都有一定文化基礎,後來成為中國著名作家的楊沫當時也在文七隊文學系學習。

爸爸在北平時考入中國大學才半個月就因去西安投考黃埔軍校而中斷了學業。到晉察冀根據地後,他先在聯大三隊學習,後轉入了文七隊戲劇系。李慎姑姑到晉察冀根據地時才十五歲,她有一付天生的好歌喉,頗有藝術天賦,經過一年多學習也進入文七隊戲劇系。

後來成為中國著名紅色作曲家的李劫夫也在文七隊學習,他和爸爸同睡一個炕。後來在文化大革命中,他譜寫了幾百首毛澤東語錄歌,受到毛澤東夫人江青的賞識,紅極一時,江青遭清洗後,他也跟著遭到整肅。

奶奶剛到平山縣住下不久就遇到日軍發起的一九四一年秋季大掃蕩。這下苦了小腳的奶奶,聯大教育學院給她配備了一頭毛驢和一個飼養員,並派長女安若照顧她的生活。

掃蕩前,安若姑姑便牽著毛驢護著奶奶開始慢慢地向山裡撤退了。她們從東黃泥村走到留名溝,在溝口裡的一個農民家裡住了下來。出溝口三里路就是夏槐村,那是聯大文藝學院院部所在地。

住下後,奶奶看到這家農民的兒媳婦挺著大肚子,便問長問短,得知她已懷孕九個月瀕臨生產。幾天後的一天夜裡,奶奶叫醒安若姑姑,笑著說,她成功地給房東兒媳婦接生了一個大胖小子。那個孕婦白天還下地幹活呢,夜裡就聽到她在屋裡呻吟,奶奶感到屋裡沒人照料她,便推門看,正看見她一臉恐懼地站在那裡不知所措。當地是站著生孩子,這位孕婦毫無生育經驗,只能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

奶奶進屋叫產婦快躺下,她去灶台生起火燒開水、消毒剪刀。準備停當後,奶奶讓產婦呼氣、用力,一個新生兒就這樣呱呱落地了。奶奶給孩子剪了臍帶,還給產婦煮了雞蛋吃下後才回屋子告訴安若這個喜訊。

又過了幾天的一天夜裡,文藝學院的一個男同學敲著安若姑姑的窗子大叫:「安若,快起來,鬼子已經到夏槐村了!」夏槐村距離奶奶住的留名溝只有三里地,她們慌忙起床,安若快速把東西都裝在馬搭子裡,牽出毛驢,把馬搭子搭在毛驢背上,再把奶奶扶上毛驢,然後跟著全村的百姓一路跑著往山溝裡撤。可是,日軍已經到了溝口的山頭,奶奶和老鄉們已經來不及進溝了。安若趕緊把毛驢拴在一個隱蔽的樹上,攙著奶奶與老鄉們一起鑽進了路邊的高粱地。安若姑姑的毛驢是頭母驢,公驢見了它就發情地跳著叫了起來。只聽到對面山頭的日軍哇哇叫著向這邊發炮,炮彈一顆顆呼嘯著從她們頭上飛過,日本兵間斷地打炮直打到天亮才離開。日軍一離開,大家就如驚弓之鳥一樣跑出了高粱地,一直往溝裡緊走。走了幾個小時後,下午晌時,日軍又出動了,老鄉們又都鑽進了谷子地,谷子雖矮,但葉子茂密。這次日軍離得特別近,用機槍往谷子地裡掃射,一個本村的婦女腿上中了一彈,奶奶、安若和鄉親們就蹲在旁邊,可是誰都不敢出聲,也不敢動。日軍掃射了一陣子終於停下來,撤走了。

日軍一走,奶奶、姑姑跟著老鄉們又如驚弓之鳥一樣跑出了谷子地,各自忙著牽上自己的毛驢繼續往深溝裡走,天黑時才走到了溝底,從溝底又拐進了一個大山溝。他們連夜往山上爬,經過了一個又一個的小山村,終於爬到了一個叫十里坪的小村子才停了下來。十里坪地處深山高地,遠離戰亂,是個躲避戰爭的好地方。

在十里坪住下第二天,門外來了一個背著包袱的大個子男人,見到奶奶就喊:「我可找到你了!」隨後他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交到奶奶手中,又從包袱中拿出一個大皮襖披在她身上。這是個黑色細布面、羊羔皮裡子的女式皮襖。在晉察冀邊區,只有少數幾個八路軍首長才有這種講究的皮襖。送信人說自己是北方分局的交通員,受北方分局秘書長姚依林之託給奶奶送皮襖和信,信是姚依林寫的,信上說:「讓被服廠做了這件皮襖,本想在掃蕩之前送給你,卻來不及了,現讓交通員送到你手中,看看是否合適。」這真是雪裡送炭,這件皮襖使奶奶度過了那個居無定所的冰冷冬天。

在十里坪住到了十一月份,安若聽說聯大高中班正在招生,一些當初由奶奶從北平送到此地的女學生都進了高中班,李慎姑姑也轉入了高中班。安若急著要與女伴們一起讀書,便離開了奶奶去阜平縣河西村的聯大高中班上學去了。

安若走了後,聯大又給奶奶配備了飼養員和勤務員,他們一起轉移到一個叫北瓜臺村的小村子住下。北瓜臺村離聯大高中班所在的村子不遠,但每次出村都得經過一段沒有路的懸崖峭壁。過懸崖時,奶奶都要面對面地兩手抱住勤務員的腰,兩腳踩在他的腳面上,由勤務員抱著走。勤務員一手扶著石壁,一手摟著奶奶的後背,在懸崖的石頭凹凸中後退著踟蹶而行,每一步都要穩穩地踩住只能容納半隻腳的石頭縫隙。奶奶幽默地說:「關塞及天,唯鳥道。」

在懸崖陡壁之巔的北瓜臺村的生活比在東黃泥村時更差了,經常連鹽水都吃不到了。雖然一年多來東奔西躲疲於奔命,根本沒與日軍交過戰,奶奶的抗日熱情卻仍不減當年。一九四一年秋季大掃蕩過後,晉察冀軍區司令部從平山縣遷回到阜平縣城南莊的溫塘村。

此時,世界戰局開始向著有利於中國的方向發展,這也是蔣介石一直期待盼望的——觀望了多年的美國終於參戰了。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八日,日本偷襲了美國的珍珠港,美國被迫對日宣戰。一九四二年一月三日,在羅斯福建議下,蔣介石被正式推舉為中國戰區的最高統帥和中、泰、越、緬北戰區的總指揮。中國國民革命軍和中國人民孤軍奮戰十年,把日軍死死地拖在了中國戰場,對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做出巨大貢獻,終於贏得了世界的支持和尊重。而共產黨領導的八路軍和新四軍卻躲避與日軍交戰而得到養息和發展,為它日後與國民黨軍隊交戰積蓄了軍力。

從一九四一年秋季到一九四三年秋季,奶奶經歷了數次日軍的季節性大掃蕩,每次都長達三個月。一到掃蕩季節,她便在大山裡的小村莊中不停地轉移,有時躲進稱為「水簾洞」的山洞,有時鑽進石頭縫隙中睡覺,歷盡奔波磨難。

一九四三年一月晉察冀邊區召開了第一屆參議會,由延安來的時任華北聯合大學校長的成仿吾擔任議長,于力(原名董魯安,原燕京大學中文系主任教授)擔任副議長,奶奶被聘為特邀參議員。會議期間于力建立了燕趙詩社,並邀請奶奶參加。奶奶說:「我不會做詩。」大家都笑著說:「就要你這個不會做詩的。」聽大家這麼一說,她彷彿又回到了當年北大的《曙光》雜誌社。在這個燕趙詩社中,她仍是唯一的女性。

一九四三年秋季大掃蕩結束後,共產黨中央和北方分局決定,把晉察冀的一些學校、團體和要保護的人員都轉移到遠離戰區的共產黨核心根據地延安去。奶奶也接到了要她轉移到延安的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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