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紀(343)

中集-第十—章:中共後集權時代
孔令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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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節:在鹽源的最後兩天(4)

(三)陳文仲和鄧楊光(1)

九月十三日,按照上次場部管教科的通知,我去那裡辦理最後的離場手續,這一次接待我的是曾把我比作「紅巖」人物的陳文仲,當我跨進辦公室,我們兩人的眼光突然碰到一起,他立即埋下頭去,而我原來準備給鄧揚光的那些話也被壓了回去。

自從65年在高書記主持下,我們那場辯論後,迄今我們整整十四年沒有見面了,但我明白,他對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對手是太瞭解了,用他的行話來總結,「一個實足的無法挽救的花崗岩腦瓜」。

然而,十四年過去了,管教科不但沒能把我改造過來,反而對這花崗石奴隸「糾正冤案」,不管他此刻內心是否另有想法,他都得首先向對方宣讀:「宣告無罪」的結論。

他今天該用什麼來講「形勢大好」這句話,處在他的位置上,說過去共產黨是對和錯,都難下結論,心裡卻疑雲滿怖,這共產黨究竟是怎麼了?毛澤東一死怎麼就全變了?不是說,修正主義復活是隨時隨地都可能的嗎?既然預見到了,也採取了措施,怎麼一個多月,這紅色江山就易幟了?

當然過去毛澤東可以隨心所欲的擺佈全國大局,所以他死後,別人也可以隨心所欲的推翻他的那一套,擺佈他統治的江山。

陳文仲此刻,只能對一切都不表態,對面前這個要他親自辦理離場手續的人,緘口不提往事為好。他是政法學院的科班生,潛意識中的良知,使他既不能在我這裡自討沒趣,又不敢有違於他所代表的政府,除了以辦事員的身份去宣佈今天的政策,還有別的辦法嗎?

這就是中共政策的「靈活性」,這比按法律條款論是非,隨心所欲多了。

這裡不存在使他感到為難的地方,他仍須理直氣壯坐在「法官」位子上,宣佈說,「你過去的案件是錯判了,現在與以糾正」。

於是他從他的文件夾中抽出一張紙來說:「過去是極左路線作祟,在當時形勢下法庭作出的判決是對的,現在形勢發生了改變,改正過去的判決也是對的,你簽字吧!」。

倘若改判人向中共提出賠償損失,那麼他會從抽屜裡抽出兩把刀來,一曰:你不要不知好歹。如果鄧爺爺不給你平反,你還能翻大浪不成?你還不乖乖繼續坐牢?一曰:向前看,你不是沒有看到像你這樣的人多得很,你不看看國家主席也是受迫害致死的麼?這叫做歷史造成的,向前看吧!

前一種說法,自有一種施捨者的味道,那鄭樹勳不是佔了這一成,才敢在平反人頭上括一筆浮財麼?理由是說不清的,紅吃黑也罷,極左路線也好,在制服對方後,還補上一句:「我忠告你,好好吸取教訓,後半生就夾起尾巴做人吧」。麻辣俱全,被「平反」的人還得忍氣吞聲「感激零涕」。

然而這辣味對我這種「花崗石」的傢伙能接受嗎?可知我是被他當作是華子良式的人物,軟硬不吃。弄得不好這種私下敲的竹槓,不但不能讓對方就範,還要打到自己身上。受害人肚子裡這麼多年來的這把火發起來,指著他的鼻子又是劊子手,又是為虎作張的亂罵一通,豈非自討沒趣?

看來在今天這種時候,必須及時變臉,唱紅臉唱白臉反正戲已經演完,別不識時務!大道理可以講,氣可以順,講賠是不可能的。

但今天絕對不能拿平時對犯人的臉給對方看。那鄭老頭因為不瞭解孔令平是提著頭玩命的傢伙,所以才做了那蠢事!

於是他輕輕咳了一聲,做了一個讓我就坐的手勢,臉上也堆起了一朵似笑非笑的雲彩,停頓半分鐘,照已準備好的台詞繼續朗讀下去:「根據中央政策文件的規定,在對你的問題經複查改判後應回到重慶,由重慶法院對你作進一步的結論並安置」。

念完後又停頓了半分鐘,也沒看我一眼,便從公文包裡取出了回重慶的「路條」和戶口登記的介紹信,說道:「這路條是你沿路買車票和住宿旅館的證明,搞丟了在路上遇到麻煩自己負責。

與戶口登記介紹信夾在一起的,是今年年底前你所「享有」的「糧票」「布票」和「油票」,這些都是全國通用的票證。」

「目前你的身份仍是刑滿釋放人員,因此,平反兩年所補發給你的工資,按就業人員月工資每月23元,扣去伙食、衣服費用十四元,每月應補發給你九元工資,一年另七個月所得的「補發工資」是一百七十元(折合二十美金),另外按同一標準發給了你十個月工資(計230元)作為回鄉生活費,再加上回重慶的路費總共八百元」 。

輕輕鬆鬆的一句:「宣告無罪」加上八百元的鈔票,就是中共政權對一個無知無辜的青年學生,進行長達二十三年殘酷壓搾和奴役後,給予「平反昭雪」的全部體現。!這種憑共產黨決策者揉麵團的「政策」把戲,沒有人的尊嚴,有的是強權下的蠻不講理!!有的是弱肉強食!

怪不得那陳文仲除了照本宣科的讀,再也無法講。因為這是沒有理講,也沒有臉面對受害者講的呀。(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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