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小明:聽媽媽講那過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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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2015年08月21日訊】我的媽媽已經去世二十多年了。她是民國時代的人,從某種意義上說,頗具典型的意義。我的外公是前清時代的青年學子。甲午海戰失利,馬關條約,國家驟蒙國恥。青年義憤填膺,救國心切。清政府派遣青年赴歐美學習軍事,他被派往德國研習砲兵軍務。回國後帶回一些紀念物品,其中包括伸長型望遠鏡和臺式地球儀各一具。外公海歸後不久,被調往安慶(當時的安徽省督府不在合肥在安慶),出任城防司令(標統)。媽媽和她的三個姊妹都出生在安慶。直到辛亥革命之後,外公患病退役,才回到湖南長沙。媽媽幼年已經開始進入民國的小學,但是學校還是相當注重傳統文學。到北伐戰爭前夕,她不過十五六歲,可是已經能夠背誦大量古典名篇。木蘭辭,孔雀東南飛,歸去來辭,陋室銘,五柳先生傳,醉翁亭記,岳陽樓記,短篇的唐詩絕律不說,長篇的排律和樂府,琵琶行、麗人行,她都能張口就來,一氣呵成。我們這一代人,或也都曾背誦若干古文,當時勉強背下,已經結結巴巴,多年之後,斷斷續續,不成氣候;而民國時人,真所謂爛熟於胸,終身難忘。課堂學業如此,課外捧讀紅樓夢,聊齋誌異,竟也是一樣。不要說百二十回的回目,琅琅上口,裡面警幻仙境中所有的正冊、副冊和又副冊判詞,(每位裙釵的身世都是一首詩),警幻仙曲演紅樓夢時,各主人公所有曲詞,還有他們的謎語詩,海棠詩社的海棠、螃蟹的詠歎小詩,乃至葬花詞、芙蓉女兒誄這樣的名篇自不待言,甚至多少有點閒話故事詩性質的姽嫿將軍詞這樣的長詩,媽媽也能順口成誦。詩詞畢竟押韻,容易上口,而且他們多半深通其中平仄的音韻迴環,所以不易出錯。令我們晚輩更加驚異的是,她讀舊體詩詞容易記憶和背誦之外,一些聊齋誌異的篇章並非詩詞,亦非韻文,凡文采絢麗,意氣盎然者竟也能通讀數遍,即沛然復誦。十七歲時她已經考上北京女師大。近年閱讀一些老人的回憶文章,才知道他們如此錦心繡口,並非特殊天才,當時讀書的青年男女普遍皆然,或大多如此。如今有人提出「回歸民國」的人文狀態,依我看,單在文學功底方面的差距就不可以道理計。

文革時期天昏地暗,我和母親相依為命。審查、內查外調之餘,她曾悄悄說起過抗戰時期,朝野提倡國防文學,她創作過民間唱詞《八杯茶》,刊登在中國詩歌會的《七月》上。唱詞表達一位村姑的抗日心願:「一杯茶敬我的爹,你上前方去打仗呀……」。八段唱詞分別獻給父親、哥哥、丈夫等八位親人。媽媽甚至用民間小調吟哦清唱,委婉詠歎,繞樑三匝。那年月她在重慶以東的萬縣(今重慶市萬州區)中學當老師。萬縣有一家地方報紙《川東日報》經常缺稿,編輯就不免來拉她拾遺補闕。於是也就「逼」她寫下了多篇散文和通訊。記得有一首抒情詩是《青天白日頌》歌頌抗戰的國旗,也是民族的戰旗。還有一些文章是感嘆「前方苦戰,後方腐敗」的批評文字,其中一個場景是描寫貧民家庭飢寒交迫的苦況:「可憐最小牽衣女,報導隔鄰晚飯香」。該主婦竟至投繯而死……。忽然有一天,前方報告說,俘虜了一名日軍戰俘,川東日報派媽媽前往做特約採訪。那日軍戰俘看見來人是一位青年婦女(當時媽媽剛剛三十歲,看上去或更年輕)減輕了不少恐懼。雙方英文都不順暢,卻發現用漢字筆談,竟無障礙。此人入伍前是日本某大學學生,學習過漢文。寫出的漢字文字清通可讀,訪談之間,僅有一字「青」多寫了三點水。戰俘表達了被俘後對親人的想念等等。嗣後媽媽完成了一篇日軍戰俘採訪記。可惜文革狂亂中,媽媽將一整本川東日報作品剪貼文集交給我,讓我託付一位出身紅五類的同學代為藏匿。不料該同學拿去後仍然付之一炬。媽媽得知後十分悵然。早知如此,一本灰不溜秋的毛邊紙本丟在旮旯裡未必一定招人惹眼,或許還能僥倖逃過一劫。如今,萬州地方的檔案單位裡還能找到川東日報的孓遺嗎?

另外,媽媽講的故事還有與黨政宣傳不同的地方。萬縣中學裡有不少同事。一位老師姓楊,他的家庭就在本縣農村。楊家是當地有名的地主莊園,良田百畝,庭園華美。媽媽告訴我,楊老師絕不是宣傳中說的那種凶神惡煞相的地主,他心廣體胖,笑容可掬,和藹可親,學問嚴謹,深受師生愛戴。但凡來自長江下游地方的家庭,他們一概稱之為「下江人」。每逢學校放假,楊老師便邀請我們驅車往訪,住宿做客。當年媽媽從上海帶去的綢衫旗袍,色彩鮮麗,款式猶新,在川東的鄉間更顯得風姿綽約。楊老師招待水果花生,眾同事好友談笑風生。那時青少年風行抗戰歌詠,媽媽有時還邀我爸爸一同前往。每當興之所致,絃歌一堂,他倆就是領唱的主角。「龜山蛇山鼓著眼睛,江水漢水發出了吼聲!」「亡國的條件,絕不能接受,中國的領土,一寸也不能失守!同胞們,向前走,別退後!把我們的血和肉,去拼掉敵人的頭,犧牲已到最後關頭。」歌聲響起,遠近的農戶人家男女老少,聞聲而至,擠滿窗外門邊。因為是抗戰歌曲,青少年小朋友人人耳熟能詳,常常是上下呼應,交響一片。佃農鄉親皆是楊家老少的遠親近鄰,招待茶水點心如熟人常客。何況在國難當頭的歲月,哪裡有什麼階級鬥爭和階級仇恨。重慶常有空襲警報,農村也少有戲曲娛樂,能到楊家庭園聽歌唱和,簡直就成了鄉民們小小的喜慶。有時假期將屆,農民們竟向楊老師問詢,那位上海太太和她的先生會不會一起再來唱歌?……抗戰以後,同事們早已各奔東西,每每想起那位和藹的楊老師,因為鄉間的身份是所謂的地主,屬於黨政欽定的「地富反壞右」中天字第一號階級敵人。他的命運如何?逃過了土改的鎮壓嗎?即使逃過土改,躲得過反右乃至文革的厄運嗎?

責任編輯:趙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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