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飛:晚景淒涼的爺爺——無數留守老人的真實寫照

人氣 319
標籤:

【大紀元2016年05月31日訊】我的爺爺生於1937年,家裏排行老大,個子不高,很瘦。說話語氣很有領導風範,這可能跟以前當過生產隊長有很大關係。在村子裡,爺爺是一位受敬重的老人。在家裏,爺爺就是我們的主心骨,有爺爺在,就很安心。

與爺爺一起留守的日子

我和弟弟妹妹十一二歲的時候開始跟爺爺一起生活,因為爸爸媽媽都外出打工去了,我們只能和爺爺一起留守村裡。和我們一起留守的,還有我的堂弟堂妹,因為我的叔叔嬸嬸也外出打工了。一晃十多年過去了,我也離開家到深圳工作,弟弟和大堂妹也已本科畢業,在外地找到工作,只有小堂妹還在老家,準備高考。那些和爺爺一起留守的日子彷彿就在昨天。爺爺與我們的「玩笑話」依稀在目。記得有一天,爺爺問我們,「假如有一天我生病了,需要人照顧,你們能回來嗎?」當時,我們都說不會發生這樣的事,假如爺爺真的病了,我們肯定會回來。爺爺笑了笑,若有所思的樣子,很是滿足。

記憶中,爺爺是一個很要強的人,能自己做的事情,從不麻煩別人。奶奶去世得早,留下孤獨的爺爺和五個嗷嗷待哺的孩子。爺爺硬是憑著自己的雙手,獨自將五個孩子撫養長大。那時,他是生產隊長,大隊的事情需要他操心的地方多,以致好多時候家裏的孩子經常是處於沒人管的狀態,沒有吃的,或者經常吃不飽。孩子們長大成人之後,爺爺的日子也輕鬆了許多。

爺爺幾乎每天都要去趕集,一大早提著菜籃子就出門了。穿著白色的長袖,黑色的褲子,腳上踩著布鞋,手上還帶著戒指、玉環(全是假的),爺爺神采奕奕地出門了。到了街上,爺爺會和幾個老朋友一起下館子,吃碗牛肉麵,喝杯小酒。一頓早餐會吃一個小時左右,一般都是爺爺請客。吃完飯,爺爺就去菜市場,買點新鮮的蔬菜,再買點魚塘裡剛打撈的魚,有時會買兩個冰凍的雞腿。然後再去買點燒餅、包子、芋頭等小吃帶回家給我們孫輩解饞。爺爺買東西很少還價,人家說多少就是多少,我們都認為爺爺大手大腳,不節約。可爺爺的看法是,別人賣東西也不容易,本來就掙不到幾個錢,何必討價還價。拎著滿滿的菜籃子回家的爺爺,像極了戰場上凱旋而歸的將軍。

有時候家裏糧食不夠吃了,或者沒香油了,爺爺就會推著小推車,拉上一袋稻穀去加工糧食,空油壺就拴在車架上,步履穩健且快速的消失在街市中。

村子裡的紅白喜事,只有沾點親帶點故的人,爺爺都要隨個幾百元禮金,很要面子。

夏天的晚上,屋子里特別悶熱,不通氣。我們就會拿著自己的小板凳在屋外乘涼,這時爺爺就會跟我們講一些村子裡稀奇古怪的事情。爺爺講故事的時候,常常會帶一些我們從沒聽過的俚語,甚麼「天上龍肉,地下驢肉,不如火燒芋頭」「八月韭菜賽羊肉」之類的話,很是有趣。

記得幾年前的一個夏天,一大早,我們跟著爺爺去捕魚。祖孫幾個,沿著河岸,手裡提著漁網、水桶,興奮又自在。明媚的陽光下,田埂上的青草露出小小的頭,柳葉隨著微風盡情搖擺,不時有幾隻蝴蝶從我們身旁飛過,不停地揮動雙臂,像是歡迎我們似的。每隔十幾分鐘,爺爺會向河裡撒一次網,動作乾淨利落。一路沿河向西,祖孫幾人就那麼邊玩邊捕魚,真的很開心。最終我們捕到了十條魚,全都拎回家燉了湯。

每年清明,我們都會和爺爺一起去山上給奶奶上墳。每一次,爺爺會提前去集市,買好黃紙錢、冥幣,準備好鐮刀、起子、錘子,把黃紙錢用鐮刀裁剪成正方形,接著拿出起子垂直向下,用錘子敲打起子,在黃紙錢上打洞,攤開之後的紙錢上會有很多扇形圖案,好看又便於焚燒。打紙錢的工序較多,但是爺爺做得一絲不苟,而且四十年如一日地堅持下來。清明節當天下午,爺爺穿好黑皮鞋,帶上帽子,精神抖擻的帶著我們出門去。遇到熟人就寒暄幾句,遇到在田地裡幹活的就招個手。走了近十公里山路,我們才終於到達奶奶的墓地。每年清明,奶奶的墳頭上都長滿雜樹,是一種叫「皮樹」的樹,長得很快,也很難清除乾淨。可是每一年,爺爺都會拿把鐵鍬,把那些樹清理乾淨。先是把樹根拔出,再平整土地,包好墳頭。這樣的活,爺爺每年都會做一次,從來沒有中斷過。包好的墳頭煥然一新,我們就拿出紙錢燒給奶奶,爺爺則呆呆的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奶奶的墳,像是在和奶奶無聲傾訴,交流。等紙錢全部化為灰燼後,我們在墳頭旁掛上鞭炮,點燃,響聲在山谷中迴盪,寄去我們對奶奶的思戀,希望她在天堂一切安好,有花不完的錢,悠閒自在。我們孫輩每人會給奶奶磕三個響頭,然後便隨著爺爺踏上了回家的路。山谷歸於寧靜,溪水依舊潺潺。

爺爺孤獨堅守,險些喪命家中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們漸漸長大,爺爺也越來越老了,體力、精力大不如前。可逐漸長大的我們,卻追逐著自己的未來越走越遠,與爺爺相聚的時間越來越少。我們都離家千里,在各自的工作崗位上求生存,只能離開爺爺,讀高中的小堂妹因住校也無法陪伴爺爺。作為爺爺最愛的孫子,我的內心尤其難過。第一次離家打工前的晚上,我提著水瓶,打著電筒,送爺爺到新修的房子裡睡覺,我沒有太多的不捨,可是爺爺肯定輾轉反側難以入眠。離家那天早上,我坐上開往蘇州的長途客車,汽車啟動的那一刻,我眼角濕潤了。在爺爺身邊待了十一年,我終究還是要離開他,自己闖蕩。

在蘇州打工的日子裡,我過得並不如意。工作不順,心情不好,加上父母不斷施加壓力,我簡直不知所措。無法理順自己的生活,我也無暇顧及孤獨留守老家的爺爺。直到有一天,堂叔的話語,讓我開始擔憂爺爺。那天,堂叔告訴我,爺爺經常想我想得哭,堂叔讓我給爺爺打個電話,報個平安。我給爺爺打回去,爺爺在電話那頭說,「騰飛,爺爺想你,沒事多打個電話給我」,我能隱約聽到爺爺電話那頭的哭泣聲。我發現,自己真的有點不孝,即便自己工作不如意,也不應該忘記關心爺爺。小爺爺告訴我,讓我安心工作,不要擔心爺爺,他會幫忙照顧的。有小爺爺在,我安心不少。

可是,沒過幾個月,爺爺出事了。那天,爺爺曬年貨的時候,一腳踏空,摔斷了胳膊,在家躺了三天,屎尿都在床上。幸虧鄰居發現不對勁,好幾天沒看到老頭子去串門了,這才聯繫了我姑父。他們拿著工具破門而入的時候,發現爺爺已經奄奄一息了,大姑小姑看到那一幕,幾乎癱倒在地,小爺爺甚至過來準備後事了。我真的有點恨他,明明說好會照顧爺爺,為甚麼會出現這樣的事。後來,大姑小姑拿來食物,爺爺直接用手抓起來大口大口地吃,可見他真的是餓得不行了。要是遲些時候發現爺爺,他肯定早就餓死了。

親戚們立即把爺爺轉到了六安人民醫院,醫院下了幾次病危通知書,畢竟爺爺已經八十多歲。收到病危通知書,親戚們馬上打電話給我爸。我們一家立即定好車票回家。在車上,我的心情非常低落,我實在無法接受爺爺即將離去。我想,爺爺現在最想見的人肯定是我。我焦急又痛苦。火車一到站,我們馬上打了個黑車奔到醫院。當我們拖著行李,出現在醫院病房的時候,爺爺終於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兒孫,眼角瞬間濕潤了。小姑輕輕用紙巾為他擦去眼角的淚水。

帶著氧氣瓶的爺爺,還是極度虛弱。晚上,我和爸爸守在他床前,輪流照顧。那一夜,我幾乎沒睡。在醫院照顧了爺爺七天之後,他終於可以出院回家調養了。想到爺爺已經無大礙,我就跟他說我要回去上班了,爺爺問我,「騰飛,你能在家多待幾天嗎?」當時,我想著工作很重要,不能耽擱,拒絕了爺爺的要求。我和大堂妹又一次離開爺爺,留下爸爸、叔叔姑姑們在家照顧他。
空巢老人晚景淒涼,誰的錯?

現在,由於爺爺年事已高,身體不好,我們幾家便輪流照顧他。可是這樣的輪流照顧對於忙碌的小輩們來說,彷彿成了一種負擔,爺爺好像已經成了一個包袱。爺爺脾氣不好,確實不好照顧。可是一想到曾經好強能幹的爺爺,獨自撫養幾個孩子長大成人的爺爺,落得今天這樣的局面,真的很可悲。我不知道這到底是誰的錯。

今年黃曆年,爺爺跟我們一家在蘇州過年。不習慣城裡的生活,爺爺一直吵著要回家。可是現實卻不允許,因為他即便回到老家也沒人願意照顧他,而我爸又不能辭了工作回去照顧他。吃年夜飯的時候,小爺爺打電話過來,爺爺想到自己不能回老家與三個孫女一起過年,眼淚奪眶而出,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看到這個場景,我心裏很不是滋味。吃完年夜飯,爺爺便由我扶著早早的回屋睡覺了。往年在老家過年,吃過年夜飯,爺爺都會在家裏等村裡的人過來串門拜年,他在家燒香、點蠟燭、看春晚。

跟爺爺一起在蘇州的時候,每天晚上我都會去看看爺爺,幫他弄熱水,幫他蓋好被子。新年過後不久,我就要回深圳上班了。爺爺知道我過不了幾天就會走,他用那滄桑而無力的語氣說,「騰飛,要走的時候跟爺爺說一聲」。我很清楚爺爺捨不得我走,捨不得我這個跟他最貼心的大孫子。我心裏也不好受,只是幫他關好門,默默的低頭離開了。走的時候,我跟爺爺道別,他睡在床上默不作聲。

回到深圳已經好幾個月了,我還沒有打過電話給爺爺。每次想給爺爺打電話,可一想到打完之後心情肯定不輕鬆,加上本身工作也很累,天天都是為了生存而活著的狀態,就只好打消了打電話的念頭。

今天,寫下這篇文章,一是想重溫和爺爺在一起的美好時光,二是想發出自己的心聲,一個社會底層打工青年的無奈和無助。我想要多掙錢,減輕家裏的負擔,好好孝敬爺爺,可是打工生活的艱難讓我力不從心。想到爺爺的晚年竟然還要漂泊他鄉,我真的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了生存,父母選擇讓爺爺和我們這些孫輩留守,甚至差點讓爺爺餓死、病死在老家,可是我無法指責父母一輩不能在家陪伴爺爺,讓他享受天倫之樂,因為如果他們不走出農村打工掙錢,又拿甚麼來養活我和弟弟妹妹,拿甚麼來贍養爺爺呢?在這個金錢至上的社會,不值錢的農業生產,賺不到錢的農村人,怎麼可能享有闔家團圓的樂趣?

爺爺的境況不是個例,在中國農村,有多少家庭正上演著類似甚至更加悲慘的一幕又一幕。我們是不是該好好想想這一切為甚麼會發生?

文章轉自「破土」網站

責任編輯:朱穎

相關新聞
厲以寧披露大陸農村兩大嚴重亂象
大陸空巢老人無聲離世子女不知 誰之過?
2016年農民工市民化與房產庫存關係引熱議
外婆猝逝 大陸幼童無人照看凍餓而死
如果您有新聞線索或資料給大紀元,請進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