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破柙記 (52)

作者:柳岸

老虎。(雅惠翻攝/大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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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兕出於柙,龜玉毀於櫝中。是誰之過歟? ……」《論語.季氏》

「那是一封血書和一個哥兒們自己砍下來的手指頭。」即使像鬼見愁這樣的硬漢說這話時也似帶著不忍。

「為什麼?」

「砍掉大拇指就能褪下手銬,放我逃走。」

「那他呢?」文陸對自殘的人充滿同情。

「疼不死就再進監獄!」鬼見愁冷冷地說。

「您不覺得自己不太『仗義』?」文陸很有點氣不憤。

「怎麼?」鬼見愁反而不解。

「讓別人來成全你!」

「我?……我其實是為了他。」鬼見愁毫無愧怍。

「怎麼回事?」文陸倒被搞糊塗了。

「是這樣……」鬼見愁嘆著氣說:「一個華僑學生回國參加『六四』絕食,事後被當局抓到,押解到我們監獄裡……」

「為什麼大老遠的偏押到這地面來?」文陸不懂。

「那是因為他身分特別。對華僑學生既不能判刑⎯⎯怕引起國際輿論,又不能放他走⎯⎯是怕他到國外揭露實情。放到我們獄裡是想把他囚死,『獄管』幹部把他和我配對,給我們兩人帶一付手銬……」

「是想借你這刑事犯的手把他折磨死?」文陸恐怖地問。

「兄弟,你沒坐過牢卻知道的這麼清楚!」鬼見愁意外地說。

「後來呢?」文陸急切地想知道結局。

「我們倆成了哥兒們!」

「是他感化了你?」

「什麼?」鬼見愁大概對「感化」一詞覺得陌生。

「他把你說感動了!」文陸解釋。

「是呀!不能不感動……」鬼見愁激動起來:「人家講的是國家安危,社會大計。我們這些只會偷雞摸狗的人一聽就傻眼。人家豁出命是為了國家。我們能幹什麼?就會糟蹋老百姓!……讓這樣的好人沒聲沒響地死去我心裡不好受,恨不能替他……」

「所以……」文陸已經知道大概了。

「本來是我要砍手指幫他逃走的。可是想到他人生地不熟,說話又是一口洋味,逃出去還得被抓回來。那不就死定了?所以……」鬼見愁眨著眼睛,大概是不願讓眼淚流出來。

「那麼現在你打算怎麼辦?」文陸轉回原題。

「人家把命托給我,我好歹也得對得起人家。我要找人把這些東西帶出去,帶到國外去!讓外國人來評理,向中國要人,把他放回國外去!」

「上哪裡找這樣的人呢?」文陸關切地問。

「他告訴過我一個人!」鬼見愁說。

「誰?」文陸好奇。

「是……」鬼見愁話到口邊又停住了。他反覆打量著文陸疑心起來:「兄弟!你不是要賺我吧?」

這樣一問,文陸倒窘住了。想想也不怪對方,自己只顧好奇問的也太多了一些,於是便遮掩著說:「我想知道你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我廢物,我愚蠢!……」他激動萬分:「……為了這付銬子我著了你的道,耽誤了大事。我活著該剖腹,死了也該黃沙蓋臉。兄弟!……我不怪你,我只是求你!……你要是想把我解去報功的話,先讓我把這血書和手指頭毀了,我不能自己辦不成事反而把我哥兒們再『饒(即多餘的犧牲)』進去。要是你不為表功,只是想抬個價錢的話,那好說!……我……」

文陸忽然拿起一把電鑽,啟動開關,那電鑽「吱吱」尖叫。

「你幹什麼?」鬼見愁恐怖地高喊,以為要對他用刑。

「伸出手!」文陸命令,同時把鬼見愁的左手按在工案上,後者瞪大了兩眼看他如何施為。

文陸的電鑽對準手銬銬齒的中軸……

驚走了的游魂剛剛歸了竅,鬼見愁又把心提到嗓子眼。他長出一口氣疑問地說:「這有多懸,手頭一滑,不小心,我這手腕就成漏勺了。配個鑰匙不安全些?」

「你不懂!」文陸說:「這是南韓進口的銬子,高強度合金鋼。要是配鑰匙你還得等兩小時。你以為配個鑰匙是手到擒來?」

「咱們國家也真無用,連手銬都得進口!」鬼見愁打著嗤鼻說。

「這也是向資本主義國家學習嘛!」文陸諷刺地說:「學人家怎麼對付老百姓。」

倒真不含乎,費了兩支鑽頭才將軸眼打通,手銬應聲而開。

「我的媽!……」鬼見愁一聲驚呼竟暈了過去。

文陸傻了,他放下電鑽不知所措地推搡著,連喊:「大哥,大哥!……」

鬼見愁竟似睡著了毫無反應。

文陸急了,照他臉上「叭叭」就是兩記嘴巴,鬼見愁悠悠地醒了過來。忽地,他打了個機靈,「噗通」又跪在地上:

「佛爺,佛爺……小兄弟,不!六兄弟!你是佛爺轉世。哥哥我算是遇上真佛了!…… 」

「別這樣,大哥!都是江湖人,誰對誰也不能下絕手。何況您也是受人所託,擔著血海關係。」說著把那紙袋裝好也還了他。

「六弟!」鬼見愁仍跪在地上:「受你大恩,我一定報答!有恩不報是小人……我走了以後,一定截常補短地派我的徒子徒孫來看你。你有什麼事儘管對著他們說,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要是皺一皺眉頭就不是人養的!」

文陸一笑。萍水相逢談什麼報恩不報恩,真有緊要事又上哪裡找他去?於是冷淡地說:「不用客氣,大哥!」

誰知鬼見愁卻十分認真。他站起身鄭重地說:「少說一個月,多則四十天,我一定讓我徒弟給你送五仟塊錢來。權當哥哥我補的見面禮!」

「這就見外了,我收你的錢做什麼?」文陸推辭。

市場收市的喇叭聲傳來。對文陸和鬼見愁來說,與其說這聲音是在催促「下市」還不如說是在提醒他們時間耽擱得太長了。如果不是大雪天,要在平日,他們這背人的活動早就露出破綻。那「追緝逃犯」的武警或許早把二道壩翻個底朝天了!

「危地不可久留!」鬼見愁說:「哥哥我這就要走了。」話是這麼說,但表情上卻十分依戀。

「慢著!」文陸再從門縫向外觀望一番回過頭來說:「不能這樣走!」

「怎麼?」鬼見愁疑惑地問。

「剛才我們說這狗是你帶來的,現在你一人走了,那幹部豈不找我麻煩?」

「怎麼辦,讓我把狗帶走?」鬼見愁猶豫著說。

「那我哪裡捨得,這是我命根子,貼心寶貝!」說著抱起灰虎。

「那……」鬼見愁沒主意了。

「我們一塊走,我送你出堤口。」文陸輕鬆地說。

「對!假戲真做……」鬼見愁大笑著帶上口罩。

可剛開門鬼見愁又似想起了什麼:「這銬子還在架子上卡著呢!」

文陸經此提醒連忙將一塊擦手油布把手銬裹起,同時說:「我要留著它,倒要研究、研究,這南韓的玩意兒有什麼高明?」

二人並肩走著,顯得十分親密。灰虎在前面又跳又叫。走到「管理處」門前,鬼見愁還故意開門打了個招呼,感謝幹部法外開恩不予懲罰,並聲明:「我把狗帶走了!」

幹部們對開門引進的冷風十分反感,但「有理不打告饒的」。既然對方是來認錯、道歉,也就難以再求全責備,點頭、招手也就過去了。

在堤口,鬼見愁臨上船對文陸說:「六弟!要是有人來找你,提到是蕭義雄派來的,那就是自己人!」

「蕭義雄是誰?」

「就是哥哥我!」

「你?……」文陸忽然觸及一樁心事,江湖上有口訣:冀中山區史傳猷,冀東魯北蕭義雄。向他打聽史傳猷下落豈不是順口的事:「我向你打聽一個人!」

「兄弟你說,誰?」

「我想問問,你認不認識史傳猷?」

「他?」蕭義雄意外地:「你認識他?」

「也是聞名而已!」

「要想找他可不容易了,已經二十年聽不到他的消息了!不過要想打聽的話……」

「要是可能的話,隨便打聽一下……」文陸墾切地說。

「好,如果有了他的消息,我一定設法告訴你!」

「一言為定……」

直到蕭義雄上了船文陸才發現,在他棉猴背後印著一個白色的、斗大的「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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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魏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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