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人不清,他不能平靜(一)

作者:胡采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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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到袁凌,我就想起那種古老的中國傳奇故事裡,經常描述有一種「骨格精奇」的人,全身嶙峋的線條會先映入眼前,形狀比血肉先看到。

隨著他精氣神中帶著一種古怪的批判性質,幾乎是第一時間你就能感受到,這是個「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傢伙,以後不知要生出多少是非。

後來的事情,證實我的直覺果然非常靈驗。

老袁是我在北京《財經雜誌》工作時的同事,大概是我們辦公室裡得獎最多的人,平日不太瞧得起庸俗的記者,至少不愛跟我講話。

他做了著名歷史學家高華生前的最後一個採訪,高華以《紅太陽是怎樣升起的》一書,揭開早期中國共產黨內的權力鬥爭如何奠定了中共的意識形態路線,在知識界是偶像級人物。

袁凌能在高華癌症末期、日薄西山之際,讓大學者點頭願意進行最後訪談,這是為中國留下了重要的紀錄。

高華在那份專訪出刊不多久後離世,袁凌也因為這篇作品得到了當年騰訊新聞獎的年度大獎。

即使老袁得獎無數,往來都是柴靜這樣等級的中國一流記者,甚至在柴靜著名的霧霾紀錄片《穹頂之下》構思之際,參與了影片呈現的討論;以他的地位,大可以過著輕鬆的生活,找個大編輯的位置坐著,開始一天到晚教訓後生,消費過去,從此不思長進。

可是他沒有。他喜歡跟自己過不去,那身精奇的骨骼突出在這世界就是格格不入,找不到一個舒服的位置。

袁凌震驚世界的報導發生在二○一三年,一個傳說多時卻從無證據,位在中國遼寧省瀋陽市,專門對法輪功信徒施暴的酷刑監獄「馬三家女子勞教所」,在袁凌長年鍥而不捨、一點一滴的追蹤下,終於第一次呈現在世人面前。

女囚在其中長年受虐,老虎凳、電棍、死人床等,各種我們曾經聽過的戒嚴時代酷刑,在馬三家裡肆無忌憚,受刑者因此重度殘廢、失去生活自理能力,連大小便都無法控制。

就在離文明世界那麼近的地方,有人正在日夜承受暴行,讀者很難不為之落淚。

報導一出,國際媒體爭相轉載,震撼全球,傳聞多年的法輪功虐待場竟然是真的。由於和袁凌的私交,我知道這個調查有多不容易,是如何費盡千辛萬苦才能找到證據。然而他在公司裡的處境,卻突然變得異常尷尬。

我們刊登那篇文章的——財經雜誌的子刊《Lens視覺》雜誌,遭到了官方最嚴厲的懲罰:撤銷刊號。

這在中國等於被禁止發行。幾經周折,社方才找到處理辦法,Lens雜誌也停刊了一段不短的時間。

停刊期間,袁凌在公司備受煎熬,同事們有些力挺,有些徬徨失措,不無怨言。畢竟這是人性。

袁凌後來的寫作生涯,就是以如此的曲折為主基調,總是一個大型敏感報導問世,他在公司裡就變得尷尬異常,儘管這些文章為他任職的媒體帶來風光無數,卻也不斷惹來麻煩。

因此我總是聽到老袁又因為寫了什麼東西惹禍,不得不暫時休假的消息。

上一次是去年,他在香港出版《秦城國史》,集結了近十年來,對專門關押中共高官「秦城監獄」的調查資料。書才出版,一如預料,他又被要求暫時離開工作崗位。

聽到消息時,我的心情為之黯然。◇(未完,待續)

青苔不會消失。
(《青苔不會消失》/時報文化)

——節錄自《青苔不會消失》(導讀)/時報文化出版公司

(點閱青苔不會消失系列文章。)

責任編輯:李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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