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前文)
這時黃琳說:「我不久前,才接觸文學啦,歷史啦,覺得許多內容很有趣,所以楊紅蔓一講聚會的事,我就跑來了。我原不懂什麼諸子百家,但有一點疑問,總是懸在心裡,就是一班孔、孟的儒生提倡的『三從四德』與現代人提倡的婦女解放問題。
『三從四德』也忒狠了,將婦女放在奴隸的地位,應有的人權一概奪光,最後竟把殉夫不要命的說成天仙一般的人物,你們看荒唐不荒唐?
不過現在有些婦女解放得也過頭了。幾乎在所有的城市裡,都有這樣的婦女,將丈夫當成奴隸,經濟權一人獨覽,見到丈夫家的親戚如同敵人,弄得丈夫買包煙、交個朋友也犯難,平素對丈夫開口就罵,動手就打,不好了就發神經,甚至連洗腳水都必須是丈夫倒的。
好了。我要說的是如何在這兩種極端之間取得平衡呢?套用孔老夫子的話,可叫做如何取得『中庸』呢?」
我說:「可不要隨便怪罪孔子,『三從四德』可不是孔、孟的原旨,都是漢、宋一幫迂腐的書生作的怪。」
數學系的周中正大聲說:「這個女權主義的課題能否以後講座,我要講我的了。」
黃琳說:「有何不可!」
鄭莊重早就有些迫不及待了,此時趁機搶著說:「聽諸位開口就是天下國家,好有氣魄。前天晚舞會上有四個留學生對我說:『你們開口便言天下國家,是不是太玄了些,就是說太不切實際了。』我將了他們一軍,對那個美國人說:『你們開口就是麵包、可樂』,對那個德國人講:『你們數典忘祖呀,馬克思也是開口就談天下國家』,對那個英國人講:『開口天下國家是中國紳士的風度,難道英國紳士忘了天下國家麼?那得請轉告他們每人買一本漢語辭典』,對那個法國人說:『不談天下國家,你們在哪裏呀?難道法國派新潮到不要國家了嗎?不要國家可以,不要天下即不要人類能行麼?」大家被她逗得開心,等待她繼續。穆蓉催她,說:「快講講那些外國人的反應。」鄭莊重接著說:「他們臉上都只是些西方人的笑。這種外語我可沒學過,但總覺得西方人也有害羞的舉動。」
大家又是一陣歡笑。鄭莊重說:「正題我還沒談呢。我既喜歡孟子的務實主義,他老人家連政府應如何扶助百姓的種桑、養家禽都想到了;也喜歡莊子的浪漫主義情懷。我想要將這兩方面很好結合起來,不是很有意思麼?比方說,對個人而言,既要工作得好,也要生活得好。工作時要全力以赴,為了人類的普遍利益,生活中要抽出時間遊山玩水,吟風弄月,時結二、三同志,寄情於自然之中,以吸收一時物我兩忘、清心養性之效。」
王德茂插話道:「清心養性看來光靠傳統的方式不可靠了。」
鄭莊重問:「依你還有什麼妙方?」
王德茂說:「還有科學的方法。好,那我就談談我的心得吧。上學期,我替老師抄寫論文手稿,其中有許多論葛洪、鮑樸子、楊泉的,又涉及到查閱英國人李約瑟的《中國科技史》。好傢伙,一下子改變了我的看法。
原來,我瞧不起中國的古代,現在我才知道我們的先民有那樣多的科技貢獻。中國古代思想文化的主流儒、法兩家,都沒有與科學銜接到一起。試想,整天養心,寡慾,終日正心誠意,若不以科學為手段,民生、民權為目標,豈不是守株待兔麼?
我意思是我們當比古人強,將道德學與科學貫通起來,或者說當將養心、寡慾、正心誠意求與科學、為民聯接起來。養心、寡慾、正心誠意用來成已,科學用來為民服務,即用來成物。」
這時那個曹孟德的老鄉穆蓉說話了:「我接觸文史甚少,我覺得知識必須由多數人化為真正的個體性的財富,並付諸實踐才為真知、益知,否則只停留在空談、講授、紙面上、書架上,便是死知識、廢知識。
還有我覺得戴震有些思想也可以做我們的老師。他說:『存疑求真,無徵不信。』梁啟超就說他這含有科學精神。我的心得很零碎,不過是希望各位指教罷了。」她的嗓音很大。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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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