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中自殺的幾個名人(6)留美學者陳夢家

秦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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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2017年12月21日訊】編者按:「我貪圖的是永靜的國度,在那裡人再也沒有嫉妒;我坦然將末一口氣傾吐,靜悄悄睡進荒野的泥土。」

這是新月派詩人陳夢家19歲寫就的《葬歌》。文革陳夢家自縊而死……

反對簡化字的陳夢家

傅雷夫婦在上海自縊的當天晚上,55歲的留美學者陳夢家在北京自縊。

陳夢家,出身基督教家庭,父親是牧師,不到20歲就出版了第一本詩集,新月派詩人,考古學家,古文字學家。

1944年,洛克菲勒基金會提供給陳夢家、趙蘿蕤夫婦一筆人文科學獎學金,贊助他們到美國從事研究。陳夢家到美國芝加哥大學講授中國古文字學。

1947年秋,陳夢家拒絕別人勸他留在美國的要求,回國到清華大學任教。夫人趙蘿蕤,留美博士,也很快回到北大西語系任教授。後來趙蘿蕤還邀請留美博士巫寧坤返國,加入燕大英文系。

回到清華第一年,陳夢家為學校購買了許多文物,成立了「文物陳列室」。

北平被中共攻下時,很多人勸陳夢家夫婦去台灣,但他們最終還是選擇留下,對新政權他們充滿幻想。

1951年,知識分子思想改造運動開始,學校停課搞運動,要求知識分子改造資產階級思想,清算「美帝文化侵略」。在大會上,教授們必須逐個進行自我檢討,要「人人過關」。為了能夠「過關」,除了不斷地檢討自己,還必須揭發同行同事。1951年11月,陳夢家被迫多次做檢查,都很難過關。

1951年底1952年初,有一天,學校廣播大喇叭傳出通知:要求全體師生參加集體工間操。陳夢家一聽就火了:「這是《一九八四》來了,這麼快!」(《一九八四》是英國作家喬治·奧威爾的小說,預言了極權社會的恐怖)但是陳夢家從沒有公開批評中共及其推行的制度。

陳夢家還是被揪出來。不久,又開始了「忠誠老實運動」,每個人都必須詳細交代自己的歷史經歷,「態度惡劣」者,即被「隔離反省」,陳夢家的家庭出身、留洋背景等又成了可能的「歷史問題」。

陳夢家在清華遭受批判,趙蘿蕤在北大也要檢討個人的「資產階級思想」。作為西語系主任,她還要檢討教學研究中「重業務,輕政治」的錯誤傾向。此時,其父趙紫宸,基督教活動家、燕京大學宗教學院的院長,已經被揪了出來,人人要求與他「劃清界限」。

陳夢家在清華大學受批判後,1952年離開學校,被「分配」到考古研究所。

1957年4月,中共提出「百花齊放」,歡迎知識分子各抒己見。考古研究所的幾次「大鳴大放」,陳夢家都是第一個發言。幾週後,大鳴大放被叫停。

不久,陳夢家被劃成「右派分子」,罪狀之一是「反對文字改革」。根據毛澤東關於文字應首先辦簡體字的指示,1956年國務院就公布了《漢字簡化方案》。然而陳夢家說:「文字這東西,關係了我們萬萬千千的人民,關係了子孫百世,千萬要慎重從事。」「在沒有好好研究以前,不要太快的宣布漢字的死刑。」「用了三千多年的漢字,何以未曾走上拼音的路,一定有它的客觀原因。」「首先肯定了我們使用了三千年以上的漢字還是很好的工具,是簡單而不複雜的,是和漢語語法相聯繫的,是一種不必廢除的民族形式。」「我看漢字還要用上若干年,要把他當成活的看待,這也是我們祖國的一份文化遺產。」

陳夢家發表的《慎重一點改革漢字》與毛澤東的《事情正在起變化》同一天見報,於是黨組織對這位黨外大學者召開批判會。單純的學術問題被上升到政治立場問題。1956年陳夢家用稿費在錢糧胡同買了十八間平房、還有閒錢搜羅明式家具、購文物舊書等等,在以「無產」為榮的時代,都招來非議。謠言四起,舉報信不斷。

陳夢家的師長、助手、同行紛紛聲討他,撰文批評他「自命甚高」、「竭力鼓吹自己」、「享受著高額稿費,買了一座四合院」、「不尊重老同志的觀點」、「用美帝國主義的錢財做研究」、「和賣國賊交往」等等。陳夢家被扣上各種「罪名」。赴美搜尋銅器資料的經歷,成了「在抗日戰爭最危急的關頭……到美國過美國式的生活,無恥地接受世界上最大的剝削家洛克菲勒的津貼,為他們服務」;為清華大學籌辦文物陳列室,是「和商人們拉交情,博取在古董商人間的威信,從流氓詩人變為市儈學者」;年輕時出版的小說《不開花的春天》,成了「極其醜惡的黃色小說」……

《章羅聯盟反對文字改革急先鋒》中寫道:「右派分子陳夢家是一棵毒草……絕不能讓他生根。」另一文章把他描述為懷著「罪惡陰謀」的「牛鬼蛇神」。

夏鼐日記記載:「七月十三日星期六,上午參加所中反右派運動大會,主要對象為陳夢家。陳夢家不僅是右派,還是右派的翹楚。對他的批判,從1957年7月13日第一次反右運動大會開始,然後,鬥爭逐日升高。」

8月9日,文化部副部長鄭振鐸日記記錄:「下午二時半,到考古研究所,參加對右派分子陳夢家錯誤的討論會。首先由我說了幾句話,然後由陳夢家作初步檢討。瑣碎得很,全無內容……大家一致不滿陳的檢討……」

當年被趙蘿蕤請回國的巫寧坤教授,反右時也戴上了右派帽子,1958年被投入監獄。二十多年的時間裡,巫寧坤時而蹲監獄,時而被下放到農村。

陳夢家的處境使趙蘿蕤受了刺激,得了精神病,被送入醫院。

1958年年底,陳夢家被下放河南農村,種田、踩水車等,進行勞動改造。當時他寫信安慰患病的妻子:「我們必須活下去,然必得把心放寬一些。」

1960年6月,陳夢家被發配到甘肅省博物館,協助整理武威漢簡。六十年代初期,又重新被調回考古所,摘掉右派的帽子,但被禁止以自己的名義公開發表任何觀點。1962年出版的有關殷周銅器的著述,就沒有寫作者陳夢家的名字。

1966年「文革」開始,陳夢家再次遭厄運。

8月9日,考古所成立監督小組,「右派分子」陳夢家、夏鼐等每天在監督下,上午勞動,下午寫檢查。在所內,陳夢家遭激烈批鬥,被喝令跪在地上,紅衛兵往他身上吐痰、潑污物,並用棍棒毆打頭部。他的家被抄,多年收藏的明代家具、當時普通人罕有的電視機、書籍等等,都是紅衛兵要破的「四舊」。夫婦二人被逐出私宅,只得在一間車庫內借住。其間趙羅蕤兩次發病,卻不能入院治療。

23日,考古所的紅衛兵組織成立,鬥爭升級。當天下午三時,考古所「牛鬼蛇神」包括陳夢家等26人,被集中起來,喝令戴紙帽繞所遊行三圈。夏鼐舉著黑旗,有的人打鑼……陳夢家被毒打污辱,多次被打倒在地。

24日,陳夢家在考古所被批鬥一上午後,獲准回家吃飯,下午繼續接受批鬥。他來到東廠胡同一位蔡姓朋友家,想請她代為照顧犯病的妻子。剛一進門,紅衛兵破門而入,帶頭者狠狠扇了陳夢家幾個耳光,然後將他踹倒,說他「亂搞破鞋」。眾紅衛兵一擁而上,拳打腳踢。陳夢家被拖出屋外,押至考古所食堂外路口時,正趕上人們吃完午飯紛紛步出食堂。陳夢家被喝令站在一張椅子上,戴上「流氓詩人」的高帽,紅衛兵大聲向人們揭發他的「下流行徑」。

傍晚,陳夢家請假回家,說照顧犯病的妻子。他離開考古所來到蔡姓朋友家,告訴朋友:「我不能再讓別人把我當猴子耍了」。

這一天,正是北京老紅衛兵恐怖暴力最為嚴重的一天,滿城抄家,打人毀物,沒收財產。與考古研究所咫尺之遙的東廠胡同,也正是施暴最嚴重的地區。拷打從下午延續到深夜,除了用棍棒皮鞭打,還用沸水澆燙被綁在葡萄架子上的兩位老年婦女。那一夜,東廠胡同的許多人都沒能睡覺,因為淒厲的慘叫像「殺豬一樣」持續了一夜。當天至少有6個居民被老紅衛兵活活打死,其中幾人就是因為住了自己的私宅。

1966年8月24日晚,陳夢家在日記裡只寫了一句:「這是我最後的一天。」他在家中服安眠藥自殺,被趙蘿蕤發現,送到醫院搶救。

25日,夏鼐的日記記錄了陳夢家自殺前後的一些細節:「上午赴所,見通告牌上有紅衛兵通告,謂我所右派分子陳夢家自殺未遂。聽說:昨天中午下班後,他到東廠胡同的一蔡姓寡婦家(其丈夫死於1963年,據云曾於死前託孤於陳),被所中左派群眾揪出示眾,他自殺以抵抗運動,犯現行反革命的罪,還在遺書中污衊群眾侮辱了他,所以自殺。所中開全所大會,文革小組報告此事,並對犯錯誤的三反分子、右派分子等警告。」

陳夢家的弟弟陳夢熊後來說:「他吃了安眠藥,不過沒能成功。他們把他送進了醫院。第二天我趕去他家,四合院已經被紅衛兵所占領了。他們把四合院當作鄰近地區的一個基地。他們的門上貼了批判夢家的大字報。我進屋看到紅衛兵已經守在那裡。『好得很』,他們說,『你這叫自投羅網』。」紅衛兵把陳夢熊和趙蘿蕤一起按到在院子中間的椅子裡,給他們剃了陰陽頭。接著,用皮帶抽打他們,後來又用皮帶扣抽。陳夢熊的頭被打傷,白襯衫被血染成了紅色。

9月2日,因為陳夢家有「背景問題」,被醫院趕回。回家再次遭到侮辱和毒打,因為他又多了一個罪名:不知悔改,自絕於黨,自絕於人民。當天夜間,陳夢家在家中懸梁自縊。

趙蘿蕤再度精神分裂,被弟弟趙景心從車庫接走。當時陳夢熊在地質部也被批鬥,沒有人給陳夢家辦喪事。

陳夢家死後兩天,9月5日,當時領導文革的「中央文革小組」發出了一期《簡報》,標題是《把舊世界打得落花流水——紅衛兵半個月來戰果纍纍》。

9月9日,考古所召開「聲討陳夢家畏罪自殺大會」。

陳夢家死後不久,其弟陳夢熊的妻子,被單位要求用複寫紙譽寫革命歌曲,有一段是:「毛主席萬歲、萬歲、萬萬歲!毛主席萬歲、萬歲、萬萬歲!」她反翻來覆去抄這兩句,但有一處,她把『萬』字寫成了『無』,因此被判刑五年。其實反右運動中,她因為害怕,精神已不正常了。

文革結束後,三聯書店曾約趙蘿蕤寫關於陳夢家的書,趙蘿蕤拒絕了:「我實在沒那麼多的話可說……」趙蘿蕤從來不談「文革」中的的苦難,很少提陳夢家的名字,她也從來不提她的喪夫之痛。因患有精神分裂,一直到她1998年離世,她都常年堅持服用安定藥。

陳夢家當年在錢糧胡同的私宅早已作價上交,陳夢家收藏的明代家具,現在在上海博物館,那是1966年陳夢家遺囑中就自願無償捐贈的。2000年,趙蘿蕤後來居住的美術館后街四合院,其父母的私宅,亦被強拆。

趙蘿蕤是著名翻譯家,25歲便出版了艾略特《荒原》的首個中文譯本,晚年翻譯了惠特曼的《草葉集》。

評述

趙蘿蕤邀請留美博士巫寧坤從美國回大陸時,巫寧坤與芝加哥大學同學李政道話別。巫寧坤問李政道:「你為什麼不回去為新中國工作?」李政道笑笑說:「我不願讓人洗腦子。」

本文部分參考資料:

《夏鼐日記》
史玉輝《陳夢家研究綜述》
趙蘿蕤《我的讀書生活》
巫寧坤《一代才女趙蘿蕤》
王世襄《懷念夢家》
何偉《陳夢家的絕路與漢字的生路》
何偉尋找陳夢家
何偉陳夢家的死以及「毛主席無歲」
湯志輝《運動中的陳夢家》
劉宜慶《陳夢家和趙蘿蕤的葳蕤人生》
王友琴《詩人和考古學家陳夢家之死》
陳子善《記憶中的趙蘿蕤先生》
方繼孝《陳夢家往事》#

責任編輯:張憲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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