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破柙記 (66)

作者:柳岸

老虎。(雅惠翻攝/大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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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兕出於柙,龜玉毀於櫝中。是誰之過歟? ……」《論語.季氏》

「我勸你還是冷靜一點吧!一個人想追求的東西,不一定就是值得追求的。退一萬步說,即使魏雲英肯放棄她那一肚皮的民主、自由的理念,承認愛情第一,也被你這顆誠心所感動而諒解你對她的傷害;你們老爺子戈書記會答應娶一個有嚴重政治污點的刑滿釋放分子做兒媳婦?到時候再演出一場兒女自作多情、父母包辦的現代逃婚劇來,你這碗政治飯還想吃嗎?犯得著嗎?」王祕書推心置腹地說。

「所以我這是個悲劇,我的命苦!」戈進軍不勝悽嘆。

「又『莎士比亞』起來了!」王祕書再挖苦:「你想當羅米歐還是哈姆雷特?」

「想到她已不屬於我而終將倒進別人的懷抱,我的心就像掉進燒滾的油鍋裡……」

「我看你是工作太多,累的!心理不平衡,胡思亂想。我給你連繫一下嵩山療養院,你去休養一陣子怎麼樣?」王祕書關心地說。

「不,不,不!」戈進軍「三不主義」不能自己的大喊:「我很健康!我體力充沛,心理也正常。正因為如此,我需要的不是平靜而是發洩!只有在發洩中我才能得到安慰!」

他踉蹌著腳步走向電話機,拿起聽筒:

「是小于嗎?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你下班後別走!……」

 

三十五  祁、魏二家

祁冠三終於被「落實」了「政策」,但卻是誰也沒料到的一場尷尬……

對他的「政治平反」是早已解決的了,還在八年前就由公安部門宣布:「歷次運動所加於其身的罪名都不存在」,大獄二十餘年也屬「錯判」,眼下所進行的是由「平反」而帶來的財產、權益上的「落實」。

牽涉到祁冠三名下的產權共有兩處:其一是「悅生堂」,祁被捕前是正處於「公私合營」階段的「資方代表」,過幾年又值他在監獄服刑期間實行了沒有「資方」簽字的「國營」,現在「平反」了,這筆「賬」可該怎麼算?

政府規定:對凡已「國營」了的企、事業不能「倒算」,因此這一產權不能發還。其本人「成分」按當時成例該變為「企、事業工作人員」的,但這一點既非本人所願、又要增加國家編制。折衝的結果是祁本人可以以「世傳中醫」身分在「悅生堂」坐堂應診。就是說承認了祁家在「悅生堂」的地位,而店方也因此而具有了「繼承性」。

祁冠三稱這項「政策落實」是畫餅充飢。

複雜的第二項產權落實是大槐樹巷四號,即現由魏仲民父女居住的一棟二層別墅型小樓。政府承認這純係「私產」,是由於「歷史原因」而由政府「代管」,確認之後按「政策」應發還屋主本人。

但現實情況是魏家父女不願搬遷,並認定為此項決定是「陰謀」。

魏家「陰謀論」的根據是:市委辦公室為這位前高幹家庭安排搬遷的新居是「幹(部)休(養)院」。顧名思義,這是個是非之地。住戶兩極化,多數是雖然不算犯錯誤但卻是當局眼裡的「異己」者,少數是當局的間諜。人們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會受到這些少數間諜的監視。用魏雲英的話說,等於把睡床搬到別人眼皮底下,豈不是一樁無形的無期徒刑?因此他們的對策是運用政府法令,據理力爭!

根據國家落實房屋政策的法令,在處理搬遷糾紛時有一條「保障住戶權利」的規定:「不得強迫租戶搬遷」!

「終不成把我的床搬到大街上去?」魏仲民搖著頭說。

但是,「不得強迫搬遷」卻不等於是有房也不搬。在國家已經提供住房的條件下仍然賴著不搬,這使魏家父女處在說不過去的尷尬境地。於是他們改變策略:拖!能拖到哪天算哪天……

尊俎之後,魏家態度軟化,同意一分為二:一樓讓出,由祁家居住。魏家住二樓。廚房、廁所公用。

祁冠三稱這第二項「政策落實」是「聊勝於無」。評論魏家則是「仗『高幹』之餘威,行虐民之故事!……」

魏仲民以「階級鬥爭」學說論定:祁冠三是基於「剝削階級感情」的反撲!

本來祁冠三對這樣的「落實政策」是想採取「三不主義」的,即不承認、不接受也不上訴。倒是李麟考慮之後覺得與其唱完全的對台戲不如能屈能伸,「三不」變二「不」半,於不承認、不上訴之外有保留條件地「接受」,徐圖後策,靜觀其變。祁冠三被說服,決定:從擴大施診範圍的目的出發,每星期五,六、日在「悅生堂」坐堂應診;星期一、二、三回二道壩照常營業。後半星期住大槐樹巷,前半星期住蓬門村,月蕙隨祁伯伯而定行止。

秋高氣爽的星期六,祁瞎子決定搬家。

預料的劍拔弩張、水火不容的場面就將出現,但是……

祁冠三年高體衰不能勝任笨重的搬運,也許李麟也有意淡化兩家的矛盾,所以第一天搬家僅由李麟率月蕙動手。二人一早吃過飯,載上粉刷裝修工具。李麟開車,先在二道壩裝上事先看好的傢俱:二付床架、床板,一張專為老人用的厚實、軟硬合度的床墊,桌椅板凳、鍋碗瓢勺、掃帚、拖把。再開到汴州市宋門區煤氣公司,載上經長期「走後門」才得到分配的煤氣罐,向大槐樹巷而來。

儘管對即將到來的鄰居一百個不歡迎,魏雲英卻不得不盡一個「先入為主」的責任。她應門鈴而出,準備先開始一場「冷戰」。

從院子裡的柵欄向外看去:一男一女?

「您……?」魏雲英的一個「您」字從開始無精打采的聲調拉長、急速高升,最後竟變成尖叫。她再也沒想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五個月前在黃河飯莊冒著風險、仗義直言的那位「川辣子」!

「你……是來找我?」她以為月蕙是專誠拜訪。

「我可不是專來看你的,我是搬家來的!」月蕙直率地說。

「你搬到這裡來?」魏雲英大吃一驚。

「是啥!」

「那你是祁……」瞎子二字沒好意思出口:「你是祁家什麼人?」雲英疑惑地問。

「我是祁伯伯的家庭服務員,家庭工啥!」月蕙說明關係。

「哇……太好了!」魏雲英幾乎要跳起來:「我們可以朝夕相處了。」

隨說著向那開車的司機望去,卻又是一驚:

「您……」她仰著臉對著大個子:「我們可算是熟人了。」

李麟正在解車繩,回頭笑著說:「一回生、二回熟,一年前在『悅生堂』多虧您指點我找到祁伯伯,這次算第二回了!」他故意不提「六四」之夜的見面。

「上次見您……好像您還穿著軍裝?」魏雲英仍忘不了當時的疑點。

「轉業了,轉業七八個月了!」李麟大方地說。

「是呀,是呀……」雲英應付地說,但疑團並未打消:「您也是為祁伯伯幫忙?」這話實際是在問他與祁冠三的關係。

「可不是!都是二道壩的生意人,誰不幫襯誰呢?」李麟早有思想準備,對答不漏破綻。

「請吧,請吧!」雲英不便再盤問,拉著月蕙的手先走進樓內,向她介紹房間、各種設施。李麟開始卸貨搬運。

一樓進門就是間向陽的客廳,很大,兩間臥室在東,一間書房在西。客廳門西側是通向二樓的樓梯,梯下與書房相隔的是通往西屋的雙扇門。那是間頗為寬敞的廚房兼餐廳,是祁家當年家庭小宴的地方。

月蕙打掃房間、洗地板、堵鼠洞、然後糊牆紙。李麟把傢俱先堆放在院子裡,隨即疏通下水道、粉刷客廳。魏雲英在廚房燒了一壺開水,泡上茶,一面與月蕙聊天,一面也幫她做些零碎。不知不覺到了中午,大概是為報答月蕙的情誼和說不出的對李麟的感激之情,她堅決留他們吃飯。下廚房親手做了四菜一湯,除每樣留一份送往樓上供父親午餐之外,三人在廚房內淺酌慢飲。

「沒有酒……」雲英抱歉地說:「以茶代酒,別嫌待慢,您二位湊和著吃!」

「您太客氣!」李麟顯得有些拘謹。

「謝謝!」月蕙也客氣一番。

本來心照不宣的是不提政治,但魏雲英畢竟是個「政治人物」。更何況月蕙脫不了孩子脾性,忍不住好奇,於是默契終被打破:

「大姐!我不明白,為什麼公家人要那樣對你?」月蕙問。

問題很簡單,但要使像月蕙這樣單純的女孩子明白卻不是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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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魏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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