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代精英成右派 地質學家謝家榮飲恨文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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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2017年03月20日訊】(大紀元記者葉蓁報導)謝家榮,中國第一代地質學家,也是第一屆中央研究院院士。他一生與礦業打交道,大部分時間在野外度過,為中國地質科學的發展做出傑出貢獻。更欣慰的是,其長子謝學錦繼承父志,與父親同在地質部從事科學研究。

這對科學家父子,專注科研而遠離政治,卻不幸被政治「過問」,捲入「反右運動」而被顛覆一生命運。在文革浩劫中,父子倆更是飽受欺凌與侮辱,兒子更要面對父母相繼飲恨自盡的人間慘劇。這兩位科技精英,一個在悲憤中結束了生命,一個則荒廢了人生的大好年華。這一切,是誰之過?

以地質科學為終身事業

「一個國家要富強,離不開工業的發達,而搞工業,離不開礦業的開發,因此我選擇了地質科學作為我終身的事業。」1913年,謝家榮在報考地質學專業的考試中,這樣說。

中國地質學巨匠謝家榮。(網路圖片)
中國地質學家謝家榮(網路圖片)

1898年,謝家榮出生在上海的一個貧寒家庭,是兄弟姊妹中唯一的讀書人。初中畢業後無錢讀高中,他便遠赴北京,報考不收學費、不限學歷的地質研究所地質班。這不是普通的學校,而是中國自主培養地質學人才、打破外國人「包辦」局面的一次科技突圍。了解了學地質的意義,謝家榮也從功利的考學初衷轉向將地質作為自己的終生事業。

在地質班中,謝家榮是30名高中生中唯一的初中生,功課上頗為吃力,成績也在班裡排倒數第一。但是憑藉天賦與努力,他一躍成為佼佼者,17歲時便發表地質考察報告。1916年,地質班有22人畢業,18人取得畢業證書,年紀最小的謝家榮更是18人中的成績最優者。

同年,他被選派赴美留學,1920年取得威斯康星大學碩士學位。四年中,他撰寫過8篇地質報告和學術論文,其中6篇發表於《科學》雜誌,展示出驚人的科研水平。畢業後,他迅速回國,在北京地質調查所工作,從此踏上鑽研地質科學之路。

1921年,作為石油地質學的先驅,謝家榮在甘肅玉門進行第一次野外考察,發表《甘肅玉門石油報告》,第一次提出玉門的石油工業價值。這次考察,翻開中國石油勘察活動的第一頁。

謝家榮還創造了多個「中國第一」。1924年,他編著的《地質學》出版,是中國人獨立編寫的第一部地質學教材。1937年,他在第17屆國際地質大會發表《中國之石油富源》論文,是中國在國際會議發表的第一篇石油方面的論文。他最早提出「陸相生油」理論,為中國幾大油田的發現提供理論基礎。

他還足涉大江南北,擔負起發掘礦產的任務,幾處重要鐵礦、銅礦、煤田的開發皆得益於他的研究。另外,他關於地震、隕石、煤岩學、古生物學等領域的研究和著作,均屬開創性的科研工程。

謝家榮更把一身所學毫無保留地回報國家,執教於北大、清華、中山大學等名校,培育一大批地質專業人才。在全國,幾乎有1/3地區的地質總工程師,由謝家榮親自培養,是真正的桃李滿天下。

科學家、著作家、野外勘察工作者、礦產發現者、教育家,謝家榮身上匯集了無數頭銜和榮耀,他在中國地學界的成就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谢家荣与妻子吴镜侬合影。(網路圖片)
謝家荣与妻子吴鏡儂合影(網路圖片)

無心政治卻被捲入政治騙局

國難當頭時,大科學家謝家榮同樣展示出中國人的氣節和勇氣。1937年「七七事變」爆發後,北京淪陷,他沒有馬上逃離,繼續沉浸在他的地質研究和大學教育事業。然而在國家存亡之際,每個人都無法置身事外。某天,兩個朋友勸他接受日方聘請,出任日偽統治下的「北大校長」。謝家榮勃然大怒,嚴詞痛斥來者。

次日,謝家榮不得以獨自逃離北京,到南方繼續科研之路。抗戰期間,他主持過湖南錫礦的開採、敘昆鐵路的修築;抗戰勝利後,他立刻負責台灣石油地質的調查工作,後又發現淮南八公山煤田、安徽鳳臺磷礦、福建漳浦三水型鋁土礦等,都是至今仍然發揮經濟效益的重要礦床。1948年,謝家榮憑藉自身成就,被選為中央研究院首屆院士。

轉眼到了中共占據大陸之時,與當時知名學者的處境相同,身在南京的謝家榮也面臨一道何去何從的選擇題。南京「解放」前夕,文化名人胡適召開會議,動員中央研究院院士去台灣避難。愛國心切又不知中共真面目的謝家榮拒絕台灣之行,並組織研究單位的職工堅守崗位,保護設備與重要資料。

中共占據南京之初,出於統戰需要,的確給予謝家榮一定「禮遇」。中共黨人萬里、孫冶方、陳毅等人都與他會面,表示「歡迎」他留在大陸。陳毅還在攻打上海前,請謝家榮一同前往上海。謝家榮作為一位有氣節的科技大師,其的「選擇」在知識分子群體中有著重大影響。因而當不知被利用的謝家榮出現在上海時,諸多學者、教授便對中共產生信任和幻想。

不顧政局的變化,謝家榮依然專注於地質領域。1950年,他加入地質工作計劃指導委員會,首次系統地部署中國地質礦產普查及勘探工作。1952年,中共成立地質部,謝家榮任總工程師,在此工作直至去世。1954年,他與同事黃汲清主持編寫的《普查須知》,成為野外地質人員必備的工具書。

50年代,謝家榮還有一項意義重大的成就,只因受政治運動牽連,他的功績被完全抹殺,成為他厄運的起點。

謝家榮作品集。(網路圖片)
謝家榮作品集(網路圖片)

石油功臣變身政治罪人

近代中國一直流傳著貧油的論調,然而謝家榮一直對石油勘探抱有信心。1953年,他在一篇談石油的文章中提到,在中國找石油應注意「海相的第三紀或中生代地層」,即華北、華東、東北的廣大平原。學者黃汲清更著文指出:「謝家榮是注意到在華北和東北平原上找油的第一位地質學家,這一點一般人都不知道。」

1954年,謝家榮發表著名論文《中國的產油區和可能產油區》,對石油前景作出更為樂觀的預測。之後,謝家榮等人著手東北地區的石油勘察工作。終於在1959年,松遼平原上冒出黑色的石油,標誌著中國第一大油田——大慶油田的出現。

然而作為大功臣之一的謝家榮,卻無法品嚐喜悅。此時的他正蜷縮在一間小書房,為深挖「反動思想」而冥思苦想。在1957年的反右運動中,他被扣上「右派分子」的罪名,一切學術、勘探活動都被終止,其科研生涯斷送在這場政治迫害中。

他的罪名之一,便是在民國時期發現了淮南煤田,在客觀上「為國民黨輸血」。可是他在中共時期進行石油勘探與規劃,帶來以後的大慶、華北、勝利等大油田的開發,相比較而言,謝家榮豈不是為中共政權輸送更多血液?這一切中共不會說,只是把他的貢獻徹底掩蓋,並把發現油田的功勞轉移到他人身上。

被打成右派的謝家榮,只能天天泡在地質圖書館,並私下撰寫一部《中國礦床學》,延續他的地質學理想。1962年,有人看到他在館中讀書、寫作,碰到熟人就點頭問好,但是話極少,也極少走動。他的眼中有「少見的癡呆」,人們不知,「這癡呆是一位學者進入思考時的出神入化,還是一個被生活拋棄的老人特有的那種麻木?」但能肯定的是,這樣的一代宗師,其遭遇叫人心痛。

謝家榮遇到的又一沉重打擊是長子謝學錦的無故蒙冤。謝學錦與他同在地質部的研究所工作,因無心的幾句話也被打成「右派」。整風期間,他曾對所裡的研究工作提出兩點意見,一是研究工作的計劃性不能太強,二是出國參加學術會議的人選,最好是寫過論文的人。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一位參加過國際會議卻無論文在手的同事從此對他懷恨在心。那位同事在某次發言中說:謝學錦和謝家榮父子唱的是一個調子。這樣,研究所匆匆蒐集「莫須有」的罪證,把他劃為「右派」。

繼而有人揭發,謝學錦曾說「不要層層領導都要黨員來當」,跟「大右派」儲安平觀點一致,他還說「儲安平是黨外人才」。謝學錦因業務觀點不同,曾與蘇聯專家辯論,於是「反蘇」罪名成立。謝學錦曾在辦公樓對總務科長,高聲抱怨廁所的衛生問題,還說「怎麼連個廁所也管不好」,明顯反對「黨的領導」。

雖然謝學錦還能繼續從事研究,卻有人張貼大字報污衊他「人還在心不死,還在那裡想要向黨奪權」。他只能無視這些「髒水」,在科研領域孤獨地前進著。

謝家榮(前排右一)、謝學錦(後排右二)與家人合影。(網路圖片)
謝家榮(前排右一)、謝學錦(後排右二)與家人合影。(網路圖片)

文革中夫妻相繼服藥自盡

1959年,地質部成立地質科學院,在文革之初爆發「八八暴動」的紅色恐怖事件。那時,全院上百位資深專家與科技研究人員皆遭到無情批鬥。被打為「反動學術權威」的謝家榮和兒子謝學錦就在這百位受難的精英之中。

據謝學錦回憶,1966年8月8日上午,大院裡的科學家們黑壓壓跪倒了一大片,「謝家榮首當其衝,跪在最前面」。由於隔得距離遠,他只能看到父親的背影。那時謝家榮已是68歲的老者,行動不便,下跪時動作比較慢,便遭到「造反派」的呵斥。令謝學錦更難過的是,自己同樣作為被侮辱、被監視的人,竟沒機會給父親捎一句寬慰的話。

8月12日,地質部召開批鬥會,再次把謝家榮在內的3位科技精英揪到單位批鬥。批鬥會開得很激烈,謝家榮等人被打罵、被戴高紙帽、掛牌子,再次受到慘無人道的迫害。經歷了反右、文革衝擊,他的精神迅速崩潰。8月13日晚,謝家榮藉故自己晚上睡不好,總翻身,便跟妻子吳鏡儂說,今晚在門廳休息,以免打擾她。

14日一早,吳鏡儂就在門廳發現氣絕身亡的丈夫,陷入悲痛與恐慌的她立刻昏迷過去。在關鍵時刻,家中的保姆沒有通知謝家榮的單位,而是把其長子謝學錦叫來處理後事。謝學錦又通知了小妹謝恆,這對兄妹各攜家室火速趕到父親家中。

四人在謝家榮遺體旁,看到一個裝安眠藥的空瓶子,還有一張寫給妻子的字條:「儂妹,我先走了,望你保重。」在喪父的極度悲痛中,謝學錦夫婦與謝恆夫婦又多了一重恐懼。謝家榮是「反動派」,自殺便是「自絕於黨、人民」,罪加數等,追究起來將禍及子孫。

經過商議,四人決定立即把字條燒掉,謝學錦向單位的「造反派」和公安部門報告:謝家榮死於心臟病。為了表示「劃清界限」,他甚至不敢說是「父親」死於心臟病。造反派的領導卻要求鑑定他的死因,命令醫生解剖遺體。遺體的皮肉被刀子劃開,都沒有用線縫合,就被赤裸裸地推出解剖室,謝家兒女見狀幾乎昏倒。然而他們還是從心底感激主刀醫生,因為他畢竟開出了「謝家榮死於心臟病猝發」的證明。

謝家榮走後,謝恆把母親接到自家居住,很快又被地科院的造反派糾纏。他們聲稱吳鏡儂有東西轉移過來,多次查抄謝恆的家。失去丈夫的吳鏡儂猶如驚弓之鳥,更為連累了女兒、女婿而難過。

一次趁女兒不在家,吳鏡儂悄悄回到自己家,並留下字條:「我回百萬莊(謝家榮家)了,今天晚上你不要來,你們明天早晨有空的話,可以來看看我。」謝恆直到晚上下班回家才看字條,立刻慌慌張張叫上丈夫和謝學錦一同趕往父母家。大約晚上11點,他們踏進父母家門。

他們還是來晚了一步,母親吳鏡儂穿著一套乾淨衣裳,用一條白布單罩在身上,蓋住頭和腳。她身旁,也有一個裝安眠藥的空瓶子、一張字條,還有一筒阿膠補品。條子上寫著,「女兒:我走了,去追趕你的父親,他得有人照顧。留下一筒阿膠,這種藥,你快用得著。另外,有幾個小箱子放在你家裡,你們兄妹五人,一人一個,上面貼好了名字的。你們的父母沒有遺產留給你們,箱子裡裝的是過去的一點小東西,權當念物吧……」

就這樣,謝家榮夫婦以相同的方式,相繼離開人世,留給兒女無限的傷痛。還有那部未完成的《中國礦床學》,也隨著謝家榮的逝去成為永遠的缺憾。

在浩劫中,老舍走了,傅雷走了,謝家榮走了,數不清的知識分子和社會精英走上不歸路,寫下中國歷史上悲壯而慘烈的一頁。他們熱愛生命,卻不苟活,便用一種特殊的方式捍衛文人的尊嚴,無聲地對抗占據大陸的邪惡政權。

參考資料:

1.文樂然,《沉重的崇高》,《當代》,1994年第5期。
2.鐵流,《兩代地質家的悲壯人生》,《炎黃春秋》,2010年第4期。#

責任編輯:李沐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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