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判日本戰犯的首席檢察官和他的兒子們

作者:梁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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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2017年03月23日訊】(大紀元記者梁博硅谷報導)1966年8月26日,血色之都北京到處都是紅旗、紅袖章、紅語錄本、草綠軍裝和震耳的「革命」口號。

十五歲少年任春林被一條栓狗的鏈子套住脖子,拖在自行車後面。「充滿狂熱革命情緒」的紅衛兵同學在前邊騎車,任春林在後邊跑。身後,是他剛剛被紅衛兵洗劫一空的家,家裡有他的外婆、大姨、父親、母親和弟弟。

就像拉狗一樣,從西城趙登禹路,任春林被拖到北海後門的北京市十三中,接受紅衛兵同學批鬥。一路上,任春林上氣不接下氣,卻不得不保持這令人屈辱的姿勢,穿過無數大街小巷,穿過人群和各種各樣的目光。最讓他無法忍受的是,人群中有他初戀的女孩,還有她驚詫的目光。

從那一天起,任春林就彷彿生活在另外一個世界,再也找不到自己。他曾和全家一起被城市驅逐、淪為鄉下的「小反革命」,後來上大學、擺小攤、炒地皮、開餐館、做傳銷、開公司,但是,無法治癒的抑鬱症和噩夢伴隨他一生,無形的鎖鏈仍然牽絆他追尋夢想和自由。當年打他的紅衛兵變身國企老總,他這個「狗崽子」無法得到任何「改革」的紅利。他奮鬥了,卻依然兩手空空。

直到2014年8月,他在太原—北京的高速公路上因車禍喪生,身體被烈火燒焦而蜷縮。

這是任春林留給人世的最後姿態,依然掙扎、扭曲,也給胞弟任松林留下無盡傷痛與悲涼。對任松林來說,兄長的猝逝,意味著「小時候身邊的親人全都沒有了」,只有他自己了。

歷史學者任松林博士。(梁博/大紀元)
歷史學者任松林博士。(梁博/大紀元)

他們相差兩歲半,儘管成年後人生路徑迥異,但是,他們幾乎有著相同的童年記憶,尤其在十年「文革」期間,任家一家六口從北京被遣返鄉下「勞動改造」,兄弟倆一個十五歲,一個十二歲,在山西汾陽老家,一起吃苦受難,也一起經歷了四位親人的相繼離世。

第一個去世的是外婆。外公家是北洋時代的名門望族,外公曾做過段祺瑞政府地方法院的院長,教任春林和任松林兄弟從小唸古文、寫大字,因較早離世而躲過一劫。

文革開始時,外婆八十多歲了,半身癱瘓臥病在床。即便如此,她也遭株連,被抄家的紅衛兵抬到院子裡,放到冰涼的地上審訊、毒打,到汾陽農村的第19天她就去世了。因為沒有錢買棺材,只得裹一塊破布草草埋葬。

第二個是大姨。大姨本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不問世事,一直未婚,遣返農村後卻不得不嫁給一個不識字的村民,一年後,她也突然半身癱瘓去世,年僅56歲。

第三個是母親。母親潘瑜早年留學日本,1945至1948年間,她在國民政府十一戰區審判日本戰犯的北平軍事法庭,擔任口頭通譯,是少校通譯官,這是她一生唯一從事的政府職務,也使她在文革時成為「日本特務」和「歷史反革命」。

在汾陽農村,潘瑜頂著一邊有頭髮、一邊被剃得精光的「陰陽頭」,承受饑餓、病痛、重體力勞動和無窮無盡的批鬥。1974年,她的支氣管炎因無錢醫治迅速惡化,以至臥床不起,最終去世。她去世時體重不到40斤,卻由於一年四季吃野菜而四肢浮腫,無法穿進任何普通尺碼的衣服,只好穿著她平時肥大而破舊的衣服入殮了。

一年以後,父親也走了。父親任鐘垿,字節丞(1910-1975),山西汾陽人,山西政法學堂畢業,抗戰前曾任山西河津和大同地方法院院長、縣長等職。1945至1948年任北平行轅軍法處處長,在國民政府十一戰區審理戰犯軍事法庭,擔任首席檢察官、軍階上校,負責起訴和審判華北地區的日本戰犯和軍事漢奸。

對任何人來說,這都是一段值得驕傲的歷史。但是,1949年以後,任鐘垿卻因國民政府的工作經歷,在歷次政治鎮壓中受盡折磨,曾被判刑三年,後來在北京第五建築工地當小工。文革中他又被定為「歷史反革命」,抄家、批鬥、失去工作,全家遣返山西鄉下,1975年在貧病交加中去世,時年64歲。

去世前一年,他已經神思恍惚,每天都步履踉蹌,走到妻子潘瑜的墳前。他一天比一天蒼老,看上去完全是一個暮年老農民的潦倒形象。這位曾經代表國家公審戰犯的首席檢察官、精幹威嚴的上校,已經找不到一絲一毫當年的影子了。

任鐘垿夫婦的功勳,是他的兒子任松林從代寫父母的「交代材料」開始的,因此,了解真實歷史、從被顛倒的世界裡尋找正確的邏輯,是任松林從未停歇過的熱忱探索。任松林12歲就被迫失學參加「勞動改造」,他依靠自學考上大學,1984年來美國留學,獲得物理學博士,曾在波士頓大學任教,後在科技公司就職。

他酷愛歷史。自由世界為他提供了大量資訊和獨特的視角,使他對祖輩、父輩和自己的經歷,有了更為深刻的理解。近年來,他以中國近現代史學者的身分廣為人知,對中國問題的分析被稱為「鞭辟入裡、精準到位」。

直到現在,任松林仍然記得當年領頭來抄家的造反派頭頭的樣貌,經常深夜被噩夢驚醒。雖然身在美國,他一直關注中國,那片土地上,埋葬著受冤而死的五位至親,遊蕩著他們不安的靈魂。

辛灝年舊金山十一演講:中共沒有資格紀念孫中山
2016年10月1日,舊金山灣區的中華民國支持者任松林博士在「中共沒有資格紀念孫中山」演講會上發言。(梁博/大紀元)

「哥哥的一生並不特殊,是同齡人的寫照。」任松林常常感慨。他在哥哥的遺物裡找到任春林去世半年前寫的回憶錄,回憶錄結尾更像他的最終遺言——

「中國的民眾苦難深重,中國的大地悠悠空曠。
霧霾何時可以散去?歷盡黑暗的人們何時才能看到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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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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