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破柙記 (13)

作者:柳岸

老虎。(雅惠翻攝/大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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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兕出於柙,龜玉毀於櫝中。是誰之過歟? ……」《論語.季氏》

會議一散,花連長叫住郭四壯。

「做什麼?」郭四壯回身請示。

「今天咱倆頭班,你跟著我……查戶口!」他神祕地說。

「戶口?」郭四壯摸不著頭腦:「村裡百十戶人家,誰家炕頭朝哪都清楚,還有什麼戶口可查?」

「跟著我就行了,不用問!」花連長斥道。

他們走出村口,避開大路朝北走著。轉過一片墳場,再繞過殘破的石坊、墓碑又繞回村西。山風陣陣,冷的人發抖。

荊棘圍成的院牆,柳條編成的柵欄門,這是李麟的家。

花連長和郭四壯從荊棘稀疏處跨進院內,逕向正屋走去。前者示意:敲門!

「咚……」木門混沌的聲音。

「咚……」

好半晌屋內才亮起燈:「誰?」這是李麗的聲音。

「查戶口!」郭四壯氣壯如牛。

「家裡就我一人,查什麼?」李麗在屋內不耐煩地嚷道。

「一個人?……就是沒有人也得查,公事公辦嘛!」郭四壯受了頂撞有些惱火。

「小麗,開開門!是我。」花連長李奎生清清嗓子,嚴肅地說。

又過了半晌,木門「吱妞」一聲拉開。李奎生第一眼搜尋的是李麗那剛剛掩上的胸口。

「查吧!查吧!查出點藏掖來,你們好回去交差……領賞,抓住了『階級鬥爭新動向』!」李麗言辭犀利,連諷帶刺。

李奎生向郭四壯使了個眼色,後者知趣退出屋外甘當「把風」角色。

「麟子有信來嗎?」李奎生大略看看四周,明知故問。

「我正想問你呢!兩仟五百塊錢俺們也交了,為什麼俺哥還沒放出來?」

李麗為了營救哥哥出獄,賣掉了「承包」的鴨場、豬圈。求李奎生看在都是「李家人」的份上,幫助「走後門」。二仟五百元的「好處費」已經交上五天了,還沒下文。

「別著急嘛!」花連長不慌不忙地說。他走到裏屋門口注視著那一團粉紅的被面,不禁心猿意馬:「再說,…才兩仟五……縣委梁祕書長那裡……民政局崔副局長那裡……我叔,縣委組織部李副部長,看我的面子就算了。可還有公安局的張股長,法院,檢察院。……他們一分,每個人不過百把塊。夠幹什麼?……還不算煙捲、點心都是我搭的錢。你想,這點薄禮,不寒磣人就不錯了,能快的了嗎?」花連長解釋的頭頭是道。

「還不行?」李麗急了:「俺們都傾家蕩產了。再不行就連我也抓進去吧,這日子實在沒法過了!」她連氣帶傷心,眼裡噙著淚花倚在門框上。

「你可別忘了,麟子犯的是什麼案!」李奎生欣賞著李麗婀娜的身段:「……暴徒!懂嗎?……砸軍車,燒坦克,打死解放軍,推翻共產黨。……這是造反!……是滔天大罪!……懂了吧?…哪像你想的這麼簡單,兩仟五就放人?」

「甭拿這些話來嚇唬我!我的哥哥我知道。他不是壞人,是有人陷害他!」李麗哭喊著。

「這話可不能隨便說。誰陷害他?……你拿出證據來!……就你這情緒……這種話……傳出去,你哥不但早放不回來,還得多判幾年!」李奎生虛張聲勢。

「俺們家就剩俺哥妹倆了。爺爺死在『土改』,爸媽死在『文化大革命』。現在又輪到我哥哥了。怎麼革命一來我們家就死人?……就數俺們這李字難寫是不是?……俺就該死?…不管什麼亂子,屎盆子、尿盆子全往俺們頭上扣!」李麗滿腹冤屈,不顧一切地向外「掏」。

「你越說越離譜了!……」李奎生在李麗的控訴之下有些沉不住氣:「就你這股勁,我也沒法管了。我走!」說著就要出門,但臨走卻又轉過身來指著李麗的額頭數落著說:「要是麟子有個三長兩短,你可別怪我不出力幫忙!我今天可是好心好意來找你商量,你不願合作我也沒辦法!」

這一招卻把李麗鎮住了。無論如何還是救哥哥要緊。她把眼淚擦了擦,委曲求全地說道:「好吧!只要你能救出俺哥,俺什麼都豁得出去!」

花連長見對方入套,有了轉圜餘地,便回身走回正中八仙桌旁的太師椅上坐定。面對李麗的側影:

「既然說到這分上……我倒替你想了個辦法!」

「什麼?」李麗沒回身,這卻正對李奎生的心思。她,高高的鼻梁,略帶橢圓的臉龐,由於沒穿棉衣那頗為顯現的曲線………

「縣公安局張股長有個兒子,今年三十了,還沒有對象!……」

「怎麼著?」李麗馬上警惕起來。

「……這孩子在『文化大革命』的時候受了點驚嚇,坐下一種病……」

「什麼病?」

「說來也沒什麼大不了,就是怕見生人。成天不離家門,什麼人也不見。張股長就這一個兒子,心疼的不得了。聽人說只要娶一個知疼知熱的媳婦一沖,病就能好。……我想到你……今年都二十五了,大閨女了,再不出門子日後就難嫁了!……張股長人好。做他的兒媳婦還不是吃香喝辣?他一句話,小麟子不就放出來了?」

李麗聽完了沒說話。她在想,李奎生的話有幾句是真,有幾句是假,多少油葷,多少水分?

「他……不嫌俺家成分不好?」李麗這話使人聽不出是諷刺還是顧忌。

「什麼時候了,……都『改革開放』了,還講什麼成分?」

「可是逮捕我哥的時候,先講的就是『出身反革命家庭』!」李麗現在卻是挖苦了。

「一碼歸一碼,你怎麼混攪蠻纏?」花連長急了:「你到底是答應不答應?」

「讓他把我哥先放出來!」李麗很乖巧,她來個「不見兔子不撒鷹」!

「耍這點小心眼有什麼用?」李奎生不屑地:「人家是股長級幹部,說話還能不算數?進他家門了,什麼事辦不得?」

「不!」李麗很堅決:「那孩子到底是什麼病還不知道。把俺哥先放出來,讓他們見見面,瞭解、瞭解。讓俺哥替俺做主!」李麗的話合情合理。

「你心眼真多!」李奎生露出一付無可奈何的樣子:「好吧!我把你的條件跟人家講,答應不答應可全在人家。」

「那就這樣吧。」李麗說著閃開門框,暗示對方改該走了。今天也實在晚了,牆上的掛鐘指著夜裡二點二十五。

「別著急呀!」李奎生卻無去意:「去找人談話總不能空著手吧?人家是股長,見過世面,少了拿不出手!」

「這還要錢?」李麗吃驚地問。

「你怎麼連這個都不懂,你以為衙門裡流的都是清水?」

「多少?」

「總得一仟塊吧,少了影響麟子放出來的時間。這也是一分錢一分貨嘛!」

「這麼多!」李麗又吃一驚。

「現在市面上都流行百元大票了,姑娘!……才十張!再說,只要你答應嫁到他家去,成了親戚這錢還不是左兜進去右兜出來,揹著抱著一般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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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魏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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