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2018年04月18日訊】我一方面請那四位編委繼續深入群眾,了解撕大字報的事,另一方面,我覺得這麼大的運動不能僅僅停留在這件撕報的事上,還必須到演員團那邊去了解運動進展的情況,取取經,以便促使樂團的運動好好地開展起來。
第一件事,我去抄了大量的他們的大字報,有對領導官僚作風的批評,有對黨員驕傲自滿,脫離群眾的大字報,也有提出某某黨員生活作風不檢點的問題……真是應有盡有。比起我們那邊冷冷清清地,唯一的一張大字報,還是什麼大雪天背人的事。我將這些大字報,摘要登在我們的黑板報上,期許能引起大家的共鳴。雖然引起了群眾熱烈的議論,但樂團依舊沒有一張大字報出現。
第二件事是我在演員團那邊看了那麼多的大字報,卻沒見到我的老朋友趙民禮的一張大字報。他在肅反運動中,被懷疑在解放前成立過特務組織。無緣無故審查了一百天,也不作結論,不了了之。這是對一個人的極大的不信任,和不負責任……他為什麼不站出來申訴,寫大字報批評這件事呢?
我太了解他了,他是一個膽小,天真,不會耍心計的老實人。自己受了冤屈,忍氣吞聲,也不敢吭一聲。作為他的老友,我又是共青團的宣教委員,有責任去開導他,動員他,將肅反的不負責任的審查的事,提出來。
第一次我去,是想說服他寫張大字報揭露此事,他無論如何都不願寫。我第二次又去,給他講解了許多有關整風的事,鼓勵他將當時的情況寫出來。「這不是個人伸冤的問題而是幫助黨整風,使我們的黨知錯必改」。他還是默不作聲,有時嘆息,有時搖頭,一副有苦說不出,有冤無處伸的痛苦的表情,但還是不寫。 第三次去,我換了一個方式,回憶我們在青島時,成立「幻想樂團」的趣事,有時聽得他開懷大笑,有時他又陷入沉思。
我看他對「幻想樂團」仍然懷著深厚的感情,我說:你看,我們那時有多麼愉快,多麼無憂無慮,我們談的都是貝多芬,莫札特,蕭邦。什麼馬克思,列寧,共產黨,聽都沒聽說過。只是在快「解放」時,才聽到什麼解放軍,共產黨這些詞兒,當時我們聽人說什麼殺人放火,共產共妻,嚇都嚇死了,哪有膽量去成立什麼特務組織去反對共產黨呢。這不是極其簡單的邏輯嗎?可是肅反運動一來,只要沾點什麼國民黨,天主教,牧師,神父的邊,就不分清紅皂的, 一律按反革命,和特務分子來審查。這種作法,極大的傷害了人心……為了黨,也為了你自己,你應該站出來說話。
我這一席話,居然打動了他的心,答應寫了。我如釋重負,立刻找來了字寫得好的蔡東修,用一張大的醒目的紅色大字報紙,工工整整地將民禮對肅反中不符合黨的政策的審查的意見,有理有力陳述得清請楚楚。
這張大字報一貼出來,就炸了鍋了!平時人緣又好,一聲不吭,從未對自己的不白之冤發聲的政治上的「啞吧」居然開口說話了!看大字報的人,打破了記錄,大家議論紛紛。隨即,在這張大字報的周圍,又出現了好些評論的,質問領導的小字報。歌劇團的運動,掀起了又一個高潮。
我在我們樂團非但掀不起高潮,連一點小浪也推不出來,總感到沒有響應「黨和毛主席的號召」,更好地幫助黨整風。現在由於對民禮的動員,他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我感到有某種程度上的自我欣慰, 儘管是「牆內開花,牆外香」。我終於為「偉大的整風運動」做了一件好事了。
正在我躊躇滿志,自鳴得意的時候,人民日報毛澤東親自寫的社論發表了:「這是為什麼?」緊接著又是一篇:「不平常的春天」發表了。
黨支部在運動一開始宣布的不干預,不審查的方針,在兩篇社論出來後,又恢復了原來的領導權。在歌劇團,首先是黨團員全體出動,將大字報的主要內容及寫大字報的人,全部記錄在案,然後將大字報全部銷毀。換上一批「堅決反擊右派分子,向黨的倡狂進攻!」「xxx!你必須老實交待你的反黨言行!」等等……運動轉向了!
原來被批評的領導,黨員,翻過來又成了反右的領導和急先鋒了。真是風水輪流轉。我們這些「蛇」既然被引出了洞,就再也回不去了。三天鋪天蓋地的所謂的批判,揭發。點了很多人的名,我的朋友趙民禮的大名赫然占據在大字報的中心地位。什麼攻擊黨的肅反運動啊,什麼隱瞞自己的特務組織啊,組織反黨小集團啊……我越看越覺得這太離譜了,這不是無中生有,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嗎?心裡覺得這整風運動是整頓黨和黨員的政策和作風,怎麼一下子又整到群眾頭上來了。心裡有想法,又不敢向別人透露,只好悶在心裡。
我以為在樂團肯定也會響應黨的號召,大張旗鼓地反擊右派,可樂團依舊和整風運動一樣,毫無動靜,連黨支部也沒讓我在黑板報上寫些動員反右的社論之類的事。我想,大概是因為樂團整風運動中,沒有一張像樣的大字報,我天真的認為因此也就不存在什麼反擊右派的事了。此後,我每天象上班一樣,一早就去歌劇團看大字報,看看又有什麼新人被點名。被點名的多半是名歌唱家,名導演,名演員,作曲家,合唱指揮,美術設計家,幾乎包括所有的藝術部門。 有的導演還是老黨員,黨員是左派,怎麼也反黨成了右派了?我真是糊塗了。
我每天去歌劇團看大字報,好像我是一個運動的局外人,一個旁觀者。直到有一天,團支部書記通知我開支部大會,我才意識到,樂團的反右運動要開始了。平日,開團支部大會,都是由團支部書記主持,可這次大會卻是由黨支部書記主持,還有全體黨員也在座,我下意識地感到大會的重要性,但絲毫沒有想到的是大禍即將臨頭。書記嚴肅而又冷酷地說:「今天召開一個共青團的支部擴大會,是要揭發和批判在這次整風運動中,我們樂團的一些不符合黨的整風運動的精神和一些反黨的言論和行為,不要以為在整風運動中,我們樂團相對的比較平靜,就以為樂團是一塊淨土。階級鬥爭是無處不在,階級敵人是無孔不入的。同志們必須提高警惕,擦亮眼睛,不要被一些表面現象所蒙蔽,要看到它的本質。現在大家發言。」
我還在那裡冥思苦想,書記所說的反黨言論和行為可能是誰呢?黨員劉學(就是找我談話,動員我入黨的那位延安老黨員)第一個站起來發言:「我揭發!李科林在這次整風運動中,上竄下跳,不但在我團,利用一張干擾運動大方向的所謂大字報,搞什麼調查,還去外單位找人證,影響極為惡劣,他還每天去歌劇團,收集右派向黨進攻的言論,轉登在我們樂團的黑板報上,企圖達到借他人之口來向黨進攻,他的這種借刀殺人的手法,更為隱蔽陰險,必須加以批判!」
這晴天霹靂似的指控 ,我的心臟一下子急劇收縮,幾乎停止了呼吸,怎麼一下子,我竟成了批判的對象了?劈頭蓋腦的批判,此起彼伏, 令我暈頭轉向,什麼我和趙民禮在青島就成立過反黨的特務組織,什麼我去鼓動趙為肅反翻案,什麼我是資產階級地主階級的孝子賢孫,我還參加過國民黨的軍隊,骨子裡就反黨……
我低著頭, 當從眩暈狀態中清醒過來聽著這些激昂慷慨的批判,揭發,我想他們揭發的不是我有什麼反黨言論,而是我的出身和歷史,這些歷史我早已都交代了,都存在擋案裡,除了人事科科長,黨支部書記,一般群眾是不應該知道的。他們揭發我的歷史問題,肯定是書記提供的擋案材料。開始是想不到,想不通,腦子裡像電影一樣:我們家雖然是資產階級兼地主階級,但父親對共產黨地下黨員的資助,對地下黨據點,餐館的支持。土改中,遵守政府的法令,積極配合,主動交出地契。我在抗日戰爭中,拋棄學業,不顧生命的安危,參加遠征軍,抗擊日本侵略者,何罪之有?
我心存僥倖,希望這次只是找一個典型出來,批判一下也就過關了。(待續)#
責任編輯:馬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