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與南(2)

伊莉莎白‧蓋斯凱爾(英國)

在晴朗的一天白色鮮花的領域。(fotol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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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續前文

「我說的是那個年輕人,他們都叫他斐德烈克少爺。你應該知道吧!那就是她哥哥,他來過米爾頓。」

「來過這裡!」

「那當然。海爾太太過世的時候他來過。你不用擔心,我不會說出去的。這件事,我和瑪莉早就知道了,因為當時瑪莉就在他們家裡幫忙。當然,我們兩個口風都很緊的。」

「這麼說,那個人是她哥哥?他來過米爾頓?」

「那當然。我還以為你知道,要不然我是不會說的。你應該知道她有個哥哥吧?」

「知道。他的事我全都知道。這麼說來,海爾太太過世的時候他來過?」

「不行!我不能再說了!說不定我已經害他們惹上麻煩了。他們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件事。我只是想知道他的罪名洗清了沒有。」

「這我就不知道了。這件事我不清楚。海爾小姐是我的房東,現在我只能透過她的律師聽到她的消息。」

說完他就走了,準備去做他原本要做的事。

結果,希金斯什麼也沒打聽到。

「原來那是她哥哥。」桑頓先生自言自語說:「真是太好了。也許我以後再也見不到她,不過,能知道這件事,至少是一種安慰,我也可以安心了。我一直都知道她不是一個隨隨便便的女孩,但我還是很渴望能得到確認。現在,我終於可以安心了。」

無數的厄運纏繞著他,交織成一片黯淡無光的黑網,而這件事就像唯一的一線光芒穿透了那無邊的黑暗。只可惜,他的命運似乎越來越黯淡,越來越黯淡。他的代理人和一家經營美國貿易的公司有密切的合作關係,現在,那家公司倒閉了。目前的局勢,只要有一家公司倒閉就會引起骨牌效應,導致很多公司跟著倒閉,那家公司也是其中之一。桑頓先生負債累累,他要怎麼辦?他撐得住嗎?
…………

寇德斯特先生非常聰明,是國會的明日之星,聲勢越來越高。他眼光敏銳,很懂得看人。晚餐的時候,桑頓先生說的一些話令他非常讚賞,於是他就向伊迪絲打聽那位先生是誰。伊迪絲一說出桑頓的名字,他立刻輕輕驚呼了一聲:「原來就是他!」

伊迪絲非常驚訝,她沒想到一個國會議員竟然知道米爾頓的桑頓這個名號。晚宴氣氛非常愉快,亨利興致很高,把他那種冷嘲熱諷的機智幽默發揮到極限。

寇德斯特先生和桑頓先生聊到一個兩人都有興趣的問題,可惜吃飯的時候只能簡單聊幾句,所以他們決定吃完飯再私下好好討論。

瑪格麗特戴著紅花,整個人看起來好亮麗。吃飯的時候,她一直往後靠著椅背,很少說話,不過伊迪絲倒也不以為意,因為大家聊得很熱絡,她說不說話好像沒什麼差別。瑪格麗特一直看著桑頓先生的臉。

他一直沒有轉頭看她,所以她可以偷偷觀察他。儘管吃飯的時間不長,但她已經注意到他變了很多。唯有在聽到亨利冷不防冒出一句笑話的時候,他臉上才會閃現昔日的歡樂神情,眼中才會露出昔日的愉悅光采,嘴角才會揚起昔日的燦爛微笑。

有一次,他本能的轉過來看她一眼,似乎是想看看她是不是也覺得亨利笑話很有趣。然而,當他發現她也在看他,他表情立刻又變得像先前一樣的凝重不安。後來,整個晚上,他一直避免再轉頭看向她那邊。

晚餐後,女士們先上樓到客廳。今晚的客人只有兩位是女士,蕭夫人和伊迪絲一直陪她們說話,瑪格麗特則是在一旁懶洋洋的做她的針線。沒多久,男士們也上來了,寇德斯特先生和桑頓先生聊得很熱絡。亨利走到瑪格麗特旁邊悄悄對她說:

「我覺得伊迪絲應該感謝我,因為我帶來的客人讓她的宴會變得更熱鬧有趣。妳絕對無法想像,這個向妳租廠房的人是多麼明理,多麼討人喜歡。寇德斯特先生想了解的事,他全都說明得清清楚楚。我實在想不通,他的工廠怎麼可能會經營不善。」

「如果你也有他那樣的能力,那樣的機運,你也會有成就的。」瑪格麗特說。

他不太喜歡她說話的口氣,不過,她說出來的正好就是他自己心裡的感覺。他沒有再說話。這時候,他們聽到寇德斯特先生和桑頓先生在壁爐旁邊說話。

「我曾經去米爾頓那一帶待過幾天,當時,我常常會聽人提到你的名字,提到你做的一些事。說真的,他們都很關切那些事,或者應該說,他們都很好奇那些事未來會有什麼成果。」

接下來的幾句他們沒聽清楚,但過了一會兒,他們聽到桑頓先生在說話。

「我並不是那種大家都會喜歡的人,所以,如果有人說我好話,那應該是他們誤會了。我推動的新計畫,一開始進展都很慢,而且,別人很難明白我在做什麼。我很渴望能夠了解某些人,很願意真誠的面對他們,只可惜,就連他們也很難明白我做的事。不過,儘管有這麼多障礙,我還是相信我從前做的是對的。一開始我先和某個人建立了友誼,後來就認識了更多人,和他們越來越熟悉。而且,這樣的關係對雙方都很有幫助,我們都從對方身上學到某些東西,不管是刻意去學的,還是無意間學到的。」

「你為什麼說『從前』呢?我相信你現在還是在做同樣的事吧。」

「我得趕快去阻止寇德斯特先生繼續說下去。」亨利口氣有點緊張。他走過問了他們一個問題,雖然問得有點突兀,但還不算太離題。他用這種方式巧妙轉移了話題,免得桑頓先生被逼得承認自己事業失敗,那會很尷尬。沒想到,他提出的問題才剛討論完,桑頓先生竟然又重提先前的話題,主動回答寇德斯特先生原先的問題。

「我的事業沒有經營好,必須收掉工廠,現在我已經不是老闆了。目前我正在米爾頓尋找機會,看看能不能碰上哪個老闆願意讓我繼續做這樣的事。不過,我做這件事,絕對不是在冒然套用什麼前衛的理論。我只是希望能夠有機會和工人建立起一種關係,雙方可以溝通交流,不再侷限於『買賣交易』。只可惜,這樣的計畫可能會像阿基米德在尋找的那個點。阿基米德曾經說過,只要找到那個點,他就可以用槓桿原理把地球抬起來。那簡直是不可能的事。米爾頓的工廠老闆根本不重視這些,每次跟他們提到我想進行的一兩個實驗,他們都很不以為然。」

「我注意到你剛剛說你是在做『實驗』。」

寇德斯特先生的口氣流露出更多敬意。

「因為我認為那只是實驗。我並不知道這些計畫會產生什麼結果,不過,我認為應該要試試看,因為我想通了一個道理,那就是,任何一種制度,無論設計得有多周延,結構有多完善,除非制度本身的運作能夠讓不同階級的人有機會接觸,否則的話,這些不同的階級是不可能真正結合在一起。這種階級之間的溝通交流,就是制度存亡的關鍵。工人很難理解他們的老闆花了多少心血思考各種對工人有利的規劃。

一個完善的規劃就像一部機器,足以應付各種緊急狀況。然而,工人面對這樣的規劃,就像面對機器一樣,他們會操作機器,可是卻不明白要製造出一部完美的機器需要耗費多少心血去構思設計,而同樣的,他們也不會明白這些規劃是怎麼產生的。所以,我才會想到這個計畫,而這個計畫如果能夠實際去執行,老闆和工人就會領悟到這樣的溝通交流是不可或缺的。當然,剛開始的時候,溝通可能不會太順利,不過,每次一碰到障礙,就會引起更多工人的關注,到最後,所有的人都會希望這個計畫能夠成功,因為這個計畫是大家合力促成的。

然而,就算老闆和工人真正能夠溝通了,如果雙方不再以追求共同利益為出發點,那麼,溝通就會失去作用,變得毫無意義,因為,有了共同利益,大家才有辦法透過另一種角度認識對方,然後才會真正了解了解對方的為人,甚至了解對方的性情和表達方式。這樣一來,我們就會更了解對方,而且,我可以大膽的說,我們甚至會更喜歡對方。」

「所以,你認為你的計畫成功之後,工人就不會再罷工了嗎? 」

「這是不可能的。我最多只敢希望這些計畫能夠讓罷工不再像從前那樣引發彼此的仇恨。有些人比較樂觀,他們可能會認為不同階級之間的真誠溝通可以徹底杜絕罷工,只可惜我沒那麼樂觀。」

這時候,桑頓先生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立刻站起來走到瑪格麗特旁邊告訴她一件事。他似乎認定瑪格麗特一定聽到了他和寇德斯特先生的談話,因為這件事和他剛剛說的話有關,而且乍聽之下沒頭沒尾。

「海爾小姐,有幾個工人拿了一份聯名簽署的聲明書給我,我猜應該是希金斯的傑作。聲明書上說,如果哪天我又有機會當老闆,想找工人,他們很希望能為我工作。妳覺得呢?這樣是不是很好?」

「是的,這樣確實很好。我很高興知道這件事。」

瑪格麗特抬頭看著他的臉,眼中彷彿有千言萬語。他炯炯有神的眼睛凝視著她,她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很快又低下頭。

他就這樣看著她,看了好一會兒,似乎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後來,他嘆了口氣說:
「我就知道妳一定會喜歡的。」

說完他就轉身走開了,後來也沒再跟她說話,只有在臨走前向她說了聲「再見」。

亨利要告辭的時候,瑪格麗特紅著臉支支吾吾的對他說:

「明天可以跟你談談嗎?我需要你幫我做⋯⋯做一件事。」

「當然可以。妳想什麼時間談都可以,我隨時過來。最讓我開心的事,就是有機會為妳效勞。十一點可以嗎?好,就這樣。」

他興奮得眼睛發亮。她真的越來越依賴他了!看起來,他很快就可以摸清她的心意了。他已經打定主意,一定要先確定她的心意才會再向她求婚。◇(節錄完)

*【作者簡介】

伊莉莎白‧蓋斯凱爾(Elizabeth Gaskell)
本名伊莉莎白‧史蒂文生,1810年生於英國倫敦。年少時,由於父母相繼過世,她輾轉寄住親戚群中,其中有一位是改革教派的威廉牧師,他那入世而充滿人道關懷的思想深深影響了伊莉莎白的一生,引導中產階級出身的她走入貧困艱苦的勞工階層世界。1832年,她嫁給了同為改革教派的蓋斯凱爾牧師。1855年,她出版了足以和《傲慢與偏見》千古輝映的《北與南》。

——節錄自《北與南》/ 鸚鵡螺文化出版公司

責任編輯:楊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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