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戰後的基隆港,演繹了又一齣時代大劇的開端,盤點著人性的多面向。父親的生命故事也由此地揭開了令他意想不到的一頁。
父親23歲由台赴日留學,期間曾到北平研究北平話,同時一睹他所心儀的祖國風貎。東京帝大畢業後,於二戰之初,他開始在日本講學,將妻小安置郊外,在盟軍綿密空襲中的東京,於教學中帶著學生躲警報。
台灣光復,父親旋即捨棄人人所欽羨的大學教職,帶著一家五口,滿腔熱血的回到自己的出生地,任教台大。課餘和友人創立大學先修班,幫助台灣子弟學習漢語,得以順利銜接大學課程。父母在家不說日語,以便孩子盡早融入光復後的台灣社會。
父親曾去基隆港迎接撤退來台的國軍,心目中的偉大祖國形象頓時傾塌。緊接著二二八事件中,許多他所熟識的台籍菁英,包括和他一起創辦先修班的摯友,都獲罪喪生。兩個就讀高中的親戚曾躲藏我們家,因參加讀書會,也不能倖免地被當街槍決。先父焦慮萬分地保謢著先修班的學生,以免他們遭受牽連。
命運的安排真令人情何以堪!二戰中,父親在殖民國的首都東京,保護學生不被敵人(祖國的盟軍)炸死,而台灣被祖國光復後,又在祖國的臨時首都台北,保護學生不被祖國的國軍處決。歷經這麼一個動盪時代的悲劇,父親將悲痛深藏於心,在家變得沉默寡言,時而仰天長嘯。他將滿腔的情感和滿腹的經綸,投入教學和研究中,化為風趣幽默和一本本的著述,以及滿天下的桃李。不論在國內外,我經常不經意的遇到他的學生,都對他懷念感佩不已。
在成長過程中,父親好像未曾以仇恨感染我們,而母親更是只有付出無盡的關愛。我是在長大後才陸續得知此事,或許父母親都嘗試超越悲苦與生命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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