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摘:媽媽終於可以隨心所欲了

球迷媽媽的抱怨

作者:羊憶蓉
美國女籃界新生代潛力女球員海莉·范·麗思(Hailey Van Lith)在比賽中。(Marcelo Endelli/Getty Images)

籃球賽事。(Marcelo Endelli/Getty Images)

font print 人氣: 68
【字號】    
   標籤: tags: , , ,

工作完回到家,臥室裡留話機的燈在閃。

不大重要的一個公事電話之後,跑出來媽媽興奮又急促的聲音:

「沒什麼事。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剛剛看完溫布敦的球賽,今天艾伯格打得好辛苦,總算打贏了。完畢。」

我在床沿坐下,輕輕笑起來,想像著媽媽看完球賽,急著找人分享戰況的樣子。

昨天先生下班回家,一面換衣服一面還在問:

「你有沒有幫我問媽,公牛跟太陽最後一場打得怎麼樣?」

NBA冠軍賽那幾天,先生天天都在緊張。跟我談像對牛彈琴。倒是有球必看的媽媽比較消息靈通,隨時提供最新戰況。

媽媽六十多歲,這三十年來是純粹的家庭主婦,並且是一個狂熱但不算老練的球迷。不算老練,是因為她常常看完就忘。我想她不大能區分麥可喬丹和魔術強森。但她愛看球——各式各樣的球——卻是歷史悠久源遠流長。

媽媽常常說「說了你們也不信」的一件事,是她五十多年前在北平上小學就打過壘球。結婚前後在小學教書,還參加教員排球隊打九人制的排球。至今媽媽仍不時對我表示缺乏敬意,因為她把我歸類為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那種百無一用之輩。

我想我有一天要寫一篇很長的文章,描述媽媽的球迷行徑,包括她如何認定自己只能幫「味全龍」加油,還有爸爸幫她買了一個個人專用籃球的始末——那的確需要很長才寫得完這些好好笑的故事。

我有時心不在焉當作耳旁風,有時倒也能靜下心津津有味聽她五花八門的看球心得。但讓我聽得哈哈大笑又心中若有所失的,只有那麼一次。

那是有一天,媽媽悶悶不樂地問我,「辜汪會談」在談什麼?

媽媽說,一整個下午到底,三臺播來播去,沒有一臺有球賽。全部都在辜汪會談。

我當時哈哈大笑,一半是女兒笑媽媽,一半也微微有些聽人「隔江猶唱後庭花」的心情。但正是這後一半的心情,讓我自責不已,並且至今仍在反省和糾正自己。這也是為什麼,我寫這篇文章,回應唐諾在《聯合報.民意論壇》問的「何時棒球明星比政治人物還重要」。

唐諾說,「如果我們能冷靜一點,馬上能發現地球上再沒有比政治人物更不重要的生物了。」

所以他呼籲大家漠視政治人物,以便他們不那麼理直氣壯作惡如昔。

唐諾的文章,一定很多人看不明白,或者以為他在極度反諷。但我從我的球迷媽媽的例子裡,看出臺灣千家萬戶簡單平凡的老百姓的真正需求。

像媽媽這樣一個樂天知命的家庭主婦,對生活的期望無非公車準時出現,用電、用水充分安全,還有她常看的球賽不隨意停播。

但就連這樣起碼的心願,也常常在污濁的政治空氣裡被箝制不得呼吸。

《天下雜誌》在最近十二周年的「自省的臺灣」專輯中的調查發現,民眾關心的是日常生活的實際需求。但政府老是在生命共同體、區域營運中心等偉大目標上喃喃自語卻又語焉不詳。

很多政治人物因為搬弄這些艱深的字眼而更加自覺重要了,現在唯有靠民眾忽視他們,才可能把他們回復到應有的渺小地位。

也許這是我們今天唯一剩下的挽救臺灣的法子了。如果有一天,大家一到電視新聞時間便關機,等到慈禧和包青天出來才再打開電視,也許電視公司為了收視率的理由,會把連續劇提前從七點就播出。

當國會和其他要聞記者都快失業了,立法院裡少了閃光燈的追逐,也許立法委員就不願意那麼激情打架了。當議場裡安安靜靜依照議事規則運作,政治新聞沒有那麼多精采情節了,也許報紙和電視新聞可以撥出多一點篇幅來談談體育、醫藥、民生事項。

到那時候,唐諾的心願才算達成,我們球迷媽媽也就少一些抱怨了。◇

——節錄自《 媽媽終於可以隨心所欲了》/ 聯經出版公司

(〈文苑〉登文)

責任編輯:李昀

如果您有新聞線索或資料給大紀元,請進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related article
  • 無法想像,沒有芭蕉的東方庭院,也無法想像,沒有芭蕉的古典文學。沒有那一簇簇葉面舒張、深碧漫展的芭蕉葉,開在白粉牆邊、湖石畔,生在三月的薰風裡、長夏的庭院中。古老的文學,沒有那一襲輕碧濃綠的芭蕉,千年來,那夜夜夜夜的雨,竟落向何處呢?那夜雨裡,那孤獨的,冤屈的,寂寞的,抑鬱的,在人世間受遍磨難的孤苦靈魂,又與誰共鳴?
  • 約20餘年前上海電視台做過一檔節目,是說唱藝人摹仿從前上海街頭的叫賣聲,上了年歲的老上海聽了不僅備感親切,懷舊情緒也油然而生
  • 南方的冬天,霜降時,空氣裡充滿了一種特別的草木氣息。是寒霜落在樹木、草葉上,氳濕了,又在朝陽照射、日頭回暖裡漸溶,霜氣在冬日的天光裡靜靜散發開來,輕柔、清冷,充滿了深冬裡的水寒氣,還有熟透了、衰敗了的草木氣,田野裡燒荒的煙氣,遍布,無處不在。所謂「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便是這樣一種亙古的況味。
  • 這些年隨著我們愈來愈獨立,我漸漸看到那個真實的媽媽,她敏感、脆弱、幽默、大方,在文字的天地裡總令我佩服,敏銳的體會與觀察,加上細膩、真誠卻充滿意象的文字敘述,這個媽媽,總是一直在發光。
  • 火車剛在月臺停妥,只見成群人潮頃刻間蜂擁而上,你死我活地瘋狂搶著擠進窄門,下車的人群也急著擠出車廂,誰也不讓誰。頓然間,吆喝謾罵聲此起彼落,我生怕火車很快開走,下一站也許是一、兩百公里之外了,心急地也在上下車的人群中推擠,彷彿進入生死拚搏的械鬥場面!
  • 上個週末,憑著報上一則含糊不清的賞花新聞,我和先生在不知地點和沒有地圖的情況下,開車往木柵附近山裡,尋一個杏花村。
  • 清明之際,舍妹夫婦遠攜父母靈骨而歸葬於故鄉,余在海外,阻於國難不能奔赴,乃弔之以文,曰: 嗚呼!先父仙逝,十三春秋;先母駕鶴,亦近三月。憶思雙親,善良一生。育我兄妹,兼濟親族。力有大小,唯盡本分。載入家譜,亦有光矣。
  • 神韻交響樂團演出的西方交響樂曲,經常有有十分貼心的安排,樂曲的選奏也極富巧思,不論觀眾是否熟悉西方古典交響樂,在精采的樂音引領下,總會體驗到層層的驚喜與無盡的感動。
  • 只記得那個衣衫襤褸的長頭髮的女人,拖著一跛一跛的腿,挨個翻著垃圾桶找吃的,他一邊找一邊咧著嘴笑。那女人就是我要說的,我們村老人給我講過的苦命女人。其實提起來,鄉下的人,哪個不覺得自己命苦:幹不完的活,操不完的心,擔不完的驚,受不完的怕。
  • 鳳飛飛的歌聲無疑是台灣近代流行音樂史上非常重要的一頁,她演唱的台灣歌謠作品,為數雖然不多,寥寥數十首,創作年代卻從晚清到近代,風格迥異多元;更重要的是,身為台灣的女兒,面對每一首作品,無論是原唱或是重新演繹,都展現出歌者對傳承尊崇母文化的使命與信念。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