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各方攤牌(2)
武平王府。
清晨,昭雪甫醒,心下大驚:「昨日納蘭審問名冊之事……」即刻令紅纓更衣,回轉花園。秋菊清芳依舊,露珠點點,不改高潔。昭雪雙手撫著,一朵一朵翻找,卻是一無所獲,登時坐於石凳之上,不知所措。
「側福晉,可是在找什麼?」紅纓道。
昭雪嚇了一跳,頭髮捋至耳後,面紅聲消:「沒、沒找什麼。」
「大清早,也來賞菊麼?」
忽聽納蘭聲音,昭雪心下突突,頭腦空空,不知所措。納蘭就座,丫鬟呈上早膳。俯見其面,梨花帶雨,納蘭心下生疑:「可是想起什麼?竟然哭了。」說話間,拿起玉筷。
「好像是丟了什麼東西。」紅纓道。
納蘭心下一凜,道:「丟了什麼東西?」此言一出,昭雪只覺雙膝發軟,不禁提手扶額:「那便是面前之人,日思夜盼的義軍名單啊!昨日防其令人搜身,情急之下,眼見花朵甚大,遂藏於其中,豈料何時,竟能不見……」
見其不言不語,神色緊張,納蘭心內更疑,放下玉筷,低聲喝道:「到底丟了什麼東西?」
昭雪心思慌亂,不知如何作答,忽然瞥見碗上玉筷,登時脫口:「玉。」
「什麼玉?」納蘭傾身待答。
「便是你……」昭雪忽地話頭一頓,心道:「現下我既已失憶,緣何記得是他送之玉?」登時頭痛欲裂,紅纓連忙扶住,心思其間,脫口道:「想來是王爺所贈之玉。」
納蘭道:「既然如此,你們便都幫著找找吧。」
「是。」一眾丫鬟侍衛,得令之際,便都入花園找尋。但見此狀,昭雪心內大驚,嗖忽之間,竟然暈將過去。納蘭亦是一驚,令人送其回房,再請府上所駐太醫診治。
「王爺,乃是急火攻心,無甚大礙。」王太醫道。
納蘭揮手,太醫告退。轉身視之榻上之人,面色慘白,納蘭眉心一皺,問道:「昨日,還有誰人前去花園。」
「回稟王爺。福晉就菊作畫,昨日在花園約個把時辰。」侍衛道。
「找到了,找到了!」紅纓歡喜道,遞上玉佩:「原來側福晉寶貝著呢!藏在枕頭下面。」納蘭不以為意,隱隱有怒色,一言不發,甩袖離去。
紅纓心內憂懼,險些哭將出來,想來自己貪玩藏了起來,怎料闖出大禍,登時好生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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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閣。
昨日事多,宛月方才起身,未及梳妝,但見納蘭進門,跪地道:「王爺吉祥!」納蘭見其若此,心下一緩,道:「本王來用早膳。」
「是。」宛月起身,納蘭已經出去。
藍纓道:「難得王爺來此。」宛月莞爾一笑,更衣梳妝。少時,步至閣中水亭。但見清風軒,亭中君子如玉,伊人羞帶紅妝,奉上清茶。
「坐。」納蘭道。
「是。」宛月就座,夾一塊糕點與納蘭:「今日怎生想起來此?」
納蘭不好直接問訊,夾起糕點吃了,又夾了一塊與宛月,道:「聽聞你昨日就菊作畫,特來相看,以作品鑑。」宛月面上一紅,夾起糕點,咬了一小口,道:「不過聊發秋意,入不得納蘭哥哥之眼。」
「宛月。」納蘭茶杯一放,宛月心內一緊。「何時如此見外?」納蘭道。
「去吧。」宛月示意,藍纓取出畫卷,打將開來,納蘭一望,只見偌大菊花,只畫了一半,皺眉道:「為何只畫了一半?可是有甚突發事情?」
藍纓道:「王爺您便不知了。這作畫可是極費心神之事,一次可畫不完。」
納蘭眉頭暫鬆,低首道:「側福晉昨日在花園裡丟了東西,你可有看見?」說話之間,也不抬眼看人。宛月將玉筷一放,絲帕輕拭嘴角,道:「沒有。」聲音微顫,竟帶些許哽咽,聽得納蘭心下不忍,提步離去。
藍纓氣憤道:「王爺哪裡是來吃飯的?便是來審問的。」未覺之間,宛月已落下淚來。「小姐莫哭,莫哭……」藍纓心急如焚,宛月淚流不止。「小姐……小姐,要不,咱們還回尚書府去吧,省得在這裡,看人眼色……」
「豈可……胡說!」宛月哭得更甚。藍纓心裡難受,「想來小姐自嫁入武平王府,已近兩年。備受冷落,每日鬱鬱寡歡。姑爺半年征戰邊疆,見不到人;便是在家,亦從不入明月閣……想來未出閣前,尚書府邸,可是老爺的掌上明珠……」念及至此,也便灑淚。
主僕二人,一大早便痛哭不已。府裡下人看得奇怪,也都默不作聲,悄悄打掃房屋。宛月心神俱累,由藍纓扶著回房,頭倚床頭,眼望空帳,呆呆道:「我想靜一靜,你出去吧。」
「小姐。」藍纓心下一驚,只怕其做什麼傻事。
宛月道:「明日是爹親壽辰,你去看看禮物備好沒有。若是好了,今夜便送過去。」
「是。」藍纓告退。
宛月悄悄流了一會兒眼淚,嘆了口氣,舉帕拭乾。翻身之間,從枕頭底下翻出一個荷包,打將開來,取出裡面一封紙條,慢慢展開,正是一份名單。為首之人曲正風,底下正書其名——納蘭庭芳;再有嚴承義一眾官員之名。珠淚落於紙上,連忙起手擦乾。走至桌前,點起小燭,燒了乾淨。
藍纓點查禮物完畢,回至房中,見宛月已然出來,對鏡梳妝,心下緩了一緩,甫拿起木梳,卻聽宛月道:「進宮。」藍纓眉心一皺,道:「明日便是老爺壽辰,小姐,不如咱們今夜便過去吧。」
「進宮。」宛月斬釘截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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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后寢殿。
朱門沉沉,宮怨深深。郭絡羅勢敗,攬月被軟禁於王后寢殿,終日以淚洗面。
「王上駕到。」朱公公在外宣見,攬月漠然不動。「王后娘娘,王上來看您了。」朱公公道。攬月背影悽然,決絕之間,仍舊一動不動。皇甫袍袖一揮,眾人皆退下。
皇甫坐於椅上,不言不語。
昔日同床共枕,今朝形同陌路。巍峨宮殿,森森然間,情已斷,心已冷。
忽聞一聲啼笑,攬月心下一驚,轉過頭來,眼見床榻之上,錦緞棉被裡,包裹著一個嬰兒,逕自歡樂,手舞足蹈。即刻清淚決堤,奔上前去,抱入懷中。嬰兒好似認得其母,伸手抓其耳環,咯咯笑著。攬月貼著臉頰,憐惜之情,化作清淚一泓,溢出雙目。
「孤,昨日來過了。」皇甫道,攬月心下一驚。
「宮女說你生病。」皇甫緩了語氣,道:「現下,好些了麼?」
攬月道:「不過憂思成疾,你倒是通達人情,送來良藥。」
皇甫起身道:「郭絡羅叛黨已然清除。」攬月起身道:「現下,你該履行諾言了吧?」皇甫負手道:「當然。」
「我什麼時候出宮?」攬月急問。
皇甫道:「你隨時可以出宮,孤從未攔你。」
攬月一愣,隨即恍然,道:「你還有何條件,我便可帶王兒離開。」
「郭絡羅之女,真是聰明,不減已往。」皇甫道。
「我要王兒留在身邊,從現在開始……」攬月道。
「可以。」皇甫道。
攬月道:「那便直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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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庭。
納蘭覲見,久侯多時。便至日落時分,皇甫方才自王后寢殿回轉,面色陰沉。
「叩見王上。」納蘭跪地叩首。
皇甫點了點頭,道:「你懷疑金山並非曲正風,果然不錯。」聽聞此語,納蘭心下一凜。皇甫遞出一張錦卷:「這是新搜上來的叛軍名單。」納蘭提心吊膽,接過一看,不知該驚還是該喜——其上為首之人,曲正風乃是景陽。
「景陽已死,現下真是無可對證。」皇甫道,看向納蘭:「你認為可信麼?」納蘭眉心緊鎖,搖了搖頭,道:「臣不確定,須更多線索,方下結論。」
皇甫凝眉沉思:「更多線索?」忽地眉心一展,道:「京郊西山之地,叛軍再現蹤跡。你便差人捉來對證,何如?」納蘭心頭一緊,道:「叛軍……」話未說完,便叫皇甫打斷:「叛軍之中,不是有你派出細作,有何難事。」神情頗為不耐。
納蘭只好領命暫退。
皇甫心神疲累,道:「你觀納蘭,見疑否?」
朱公公微微一笑,道:「王上,王子尚在王后寢殿。」
皇甫道: 「朱公公,你之武學造詣,亦不淺也。」
「王上謬讚。」朱公公道。
皇甫道:「爾可曾聽聞江湖之上,言曲正風使得何種兵器?」
朱公公想了一想,道:「聽聞其曾在少林寺學藝,使得一手好棍法。」
皇甫眼神一凜,續道:「江湖之中,使棍之人,可多否?」
朱公公笑道:「好像也是不少,丐幫打狗棍法,少林降魔棍法,皆是出名的。」心下不解,緣何皇甫有此一問,忽地想起什麼,心下大驚。
「擺駕王后寢殿!」皇甫喝道,步出之際,衣袂翻飛,但如雲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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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平王府。
永延求見:「王爺,宮廷教坊埋屍之地,已找到了。地圖在此。」
納蘭打開地圖一觀:「京郊西山。」眼神一凜,轉向永延道:「如何找到此地。」永延道:「王爺可還記得大理寺主簿下的書記官沈律?」
納蘭道:「記得,已故禮部尚書祿豐之子。」
永延道:「其父姓祿,其子卻姓沈。」
「不過是跟母姓。」納蘭道。
永延道:「王爺有所不知,沈律乃是庶出,其母沈氏,正是當時宮廷教坊裡的伶人。」
「嗯?」納蘭眉心一皺,永延拱手道:「王爺,臣一路明察暗訪。宮廷教坊一案,尚有很多人,期盼能可沉冤得雪。」
納蘭嘆了口氣,道:「明日再去不遲。」
「臣也隨行。」永延道。
納蘭揮手制止,道:「我一人去便可。」(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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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楊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