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陳堅恢復健康後,又開始參與縣工委與敵人的鬥爭,但還是東奔西逃。後來他們在湖邊找到了一個三面環水,只有一條小路可走的死角,在一間茅草棚和停放抽灌水的機船上安營。白天他們躲在那裡睡覺,到了晚上出去活動。
不久他們的活動被一個偽裝打魚的漢奸周仁榮發現,於是報告日偽軍。清鄉日軍司令小川由周仁榮帶領,一早帶著20多名日軍開了小汽艇前去抓捕,同時小川還命一個排的偽軍從岸路趕赴湖邊浜頂頭堵截圍剿。
這天白天是孫俊泉負責警戒和做飯,那些忙碌了一晚上,躲藏在這裡的共產黨人一上床就像死人一樣熟睡不醒。孫俊泉到小河浜去淘米時,看到一艘小汽艇由南面的湖裡駛來,知道不好,他立即連續鳴槍報警。
熟睡中的人被槍聲驚醒,王書記除指揮眾人抵抗來襲汽艇外,自己和肖澤在屋內燒毀黨內文件和幾十張偽造的「良民證」。然後他命眾人乘機船逃進湖裡的蘆葦塘。但機船已被日軍佔領,他又指揮大家從後面的小路逃出,但小路已被趕到的偽軍封鎖,如今唯一能逃生的路只有東邊的那條小河了。
阿林知道,肖澤不會游泳。他對肖澤說,現在我來背你渡過河去。肖澤表示同意。阿林想,我要趁機把你淹死,為父親報仇。不料偽軍衝了進來,喊著要捉活的,衝散了阿林和肖澤。
後來這些人總算從小河逃走,活了性命,他們過了小河,在很遠的桑樹田裡休息,待到天黑才敢摸進附近的曹不橋村,在一個地下共產黨家裡飽餐一頓,準備在這裡好好睡上一覺,待明天夜裡再轉移出去。
不料他們進村時被一個叫韓根生的無賴看見,隨即向日偽軍報告。日偽軍命他帶隊領捉,40多名日偽軍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村子包圍,到縣工委發覺時,已無法逃離村子了,作過短暫抵抗,終因寡不敵眾,多人被擊斃,因此突圍無望,所以工委決定分散各自逃匿。王書記爬牆頭,想從隔壁的側門逃走,但他跳下去時腿骨跌斷被俘,日軍當眾把他的頭顱砍下,準備帶回去掛城門示眾。
肖澤想從另一家的後門逃走,但後門外的路上有敵人把守,正在走投無路時,突然他看到後門旁邊有一隻豬用大糞坑,裡面裝滿豬糞、人糞和墊圈用過的稻柴。他想,我今天的生死只能依靠這大糞坑了。於是他縱身一跳,把頭鑽進一大堆稻柴糞堆裡。這糞坑並不淺,只能留出肖的半個頭,他要墊起腳尖才能勉強吸氣。肖澤不會游泳,在糞坑裡站不穩,或左或右搖擺不定地浮著,因此不斷有一股鹹的、酸的、辣的和惡臭味的糞水從嘴裡和鼻子裡灌進。他噁心嘔吐,但有更多的臭糞水進到他的肚裡。
後來日偽軍挨家挨戶仔細搜查,除被打死的幾名武工外沒有抓到可疑之人,他們最後在村子的後門轉了一圈,日偽軍懷疑共產黨藏在糞坑,就向糞坑開了幾搶,沒有反應後,日軍就把王書記的頭顱挑在刺刀上,大搖大擺地撤回據點。
日軍退走後,村民陸續回家,這時肖澤已在糞坑裡待了二個多小時,也不知吃了多少糞便,他又凍又餓,比死還難過,突然聽到後門聲響和農民的說話聲,他壯著膽子大喊救命,但眾人裝聾作啞只當沒聽見,還是地下黨員何老七把肖澤撈了上來。肖澤連話都說不清了,何老七無奈只得為他洗去身上的糞便,發現他的腿部和腹部二處中彈。何老七想此人不能在我家裡住下,於是連夜把他馱到十里外的湖山鄉朱福寶鄉長家裡。
朱福寶和妻子桂蘭認識肖澤,嚇了一跳。何老七對鄉長說,縣長受傷,你要設法請醫生治好他的傷,好好照顧他,還要保證他的生命安全,如有半點差錯,共產黨要跟你算帳,殺死你的全家。何老七威脅地問,你聽見沒有,朱答聽見了。後來朱鄉長雇了一隻漁船,白天把肖澤送到村北的蘆葦蕩中躲藏,晚上把他接回家中由醫生為他打針吃藥。
過了一星期,王醫生對鄉長說,我身邊還只有三天的青黴素供注射了,如果斷了這種藥,恐怕這位共產黨人的性命難保。鄉長問,此藥哪兒能買到?王醫生說,此藥由日偽當局嚴格控制,得通過關係從上海才能買到。肖澤聽了央求朱鄉長設法買藥救他一命,並說你的大恩大德,肖某決不會忘記,日後必會報答。
這天武工隊員阿貴來看他,阿貴也對朱鄉長威脅說,肖縣長活不了,你的全家也休想活。後來阿貴為討好肖澤,自告奮勇說道,我在上海有朋友是醫生,可請他幫忙。肖澤隨即說:「阿貴辛苦你陪鄉長夫人去上海一趟,把藥一定買回來,你幫忙,我也不會忘記你的。」於是阿貴到了上海,找到昔日的熟人廣慈醫院醫生王濟民、李利平,請求幫忙,在這二人的幫助下總共弄到30支青黴素。
雖然日偽方面獲悉在這一帶有共產黨要員養傷,也派密探監視,但他們沒有料到這傷患就住在朱鄉長的家中,所以難以發覺,因此肖澤逃過一死。
幾個月過去後,四個縣的清鄉告一段落,日常的清剿工作已移交給縣偽軍去繼續完成,而清鄉大部隊轉移到別的縣城清鄉去了,因此逃到江北和躲藏在外避風頭的共產黨人又陸續返回原地活動。麗珍從上海返回城北工委,錢明、阿林等回到城西工委,而陳堅調到縣工委工作。
自從工委王書記被殺後,其實權已落到肖澤之手,肖澤為顯示他反清鄉取得的偉大勝利,在偏僻的鐵灣里召開縣工委區鄉的共產黨和武工隊200多人參加的三級會議。
會議開了三天,在第三天下午突然傳來情報,由六名日軍押運的一個運糧船隊要從鐵灣里的河裡經過。肖澤一聽喜出望外,他想這是天賜良機,給我一個高升做書記的機會到了。他要用在這裡開會的200多人的力量去消滅這六個日軍,給領導和民眾看,以顯示我肖某的能力。
於是他把這200多人分成三隊:一隊二隊埋伏在河道左右兩岸的桑樹田裡,二挺機槍分別架設在左右兩岸的二個杆棵墳頭上作為制高點,三隊則埋伏在橋上。過不多久,一條小火輪拖著三隻糧船來到離橋只有20米的地方,三個荷搶實彈的日軍站在船頭上監視著。
這時武工隊孫一仙隊長向船隊的日軍扔了二顆手榴彈,但都沒有爆炸。原來這個孫隊長一見日軍,早就嚇得心慌意亂,連手榴彈的繩索都沒拉出就把它扔了出去,在他還要扔第三顆時被日軍一槍擊斃。而守在橋頭的機槍手只打了三發子彈,機槍就卡住,也被日軍擊斃。守在橋頭的其他武工隊員見此情景嚇壞了,趕緊向二邊逃走。
這時埋伏在河岸二邊桑樹田杆棵墳上的機槍、步槍、手槍一起向船隊開火,槍聲大作。日軍則不慌不忙把船往河岸二邊一靠,河岸就成了天然戰壕。他們端起三八槍,八工八工地射擊。日軍訓練有素,槍法很准,沒有幾槍,二邊杆棵墳上的機槍手被擊斃,機槍成啞巴。
這時駐城日軍收到輪船上的無線電話後,立即出動二卡車日軍,趕到鐵灣里增援。他們一到,就用小鋼炮、擲彈筒、輕重機槍、步槍猛烈向共軍開火。這些沒有經歷過與日軍開戰,平時只會嚇唬老百姓的武工隊,怎經得住日軍的攻擊,瞬間就傷亡20多人。他們在沒有得到撤離命令前,利用桑樹作掩護向南湖逃跑。
這時肖澤帶著四名衛隊和二名通訊員還坐鎮在村裡指揮,一眨眼日軍從南面衝進村來,直衝肖澤的房子,衛隊和通訊員拼死抵抗,結果五名被擊斃,身邊這剩下一名叫李農生的通訊員了。這把肖澤嚇傻了,李農生見此情景,他對肖澤說我們快從後門逃生去吧。於是二人在夜幕掩護下,先由李農生把肖澤背過後門頭的一條小河,但被日軍發現後,在黑暗中向他們開槍……
肖澤僥倖逃過河去,二人逃過一段路後回頭一看,只見鐵灣里火光衝天。原來日軍衝進村裡因沒有抓到共產黨,所以領兵的日軍少佐就命士兵燒房,他們見到有人從屋裡逃出,就用刺刀刺,因此不少老人小孩婦女被活活刺死、燒死或淹死在旁邊的河裡,就這樣鐵灣里成了一片廢墟,被燒死、淹死、刺死的有30多人,而參與開會的幹部武工隊員死傷32人,日軍則無一傷亡。
日軍走後,村民陸續回家,見到自己的房子燒了、親人死了,悲痛欲絕,他們先罵日寇:「冤有頭,債有主,你們只能找共產黨算帳,為什麼殺我無辜百姓,燒我房屋?」
他們更罵共產黨:「你們這群浮屍,躲在我們的村子裡開會,還要惹事把日寇引到我們村裡來燒殺。你們平時高喊抗日抗日,今天要我們出這個抗日捐,明天要我們出那個抗日捐,我們不相信你們有200人,竟連只有六個日本兵的船隊都消滅不了,相反卻被他們打得丟盔棄甲,死傷累累,狼狽逃竄,給我村引來一場大禍。我看你們不像是抗日軍隊,而是像飯桶廢物蛋,既然你們不能打日軍,以後再不要竄來竄去害百姓了。」待續@*
責任編輯:蘇筱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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