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祕雲商城(上)

作者:羅柏·哈特(美國) 譯者:顏湘如
那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一天。他暗自發誓絕對不要再回到一個必須聽命於人的地方。(Fotol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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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環境崩壞、失業率飆升的近未來,失能政府把統治角色拱手讓給名為「雲商城」的巨獸企業。雲商城監控員工的心跳與行蹤,以大數據達成最高效率管理。

派斯頓的小公司不敵雲商城霸權侵略而破產。原本恨極了雲商城的他,卻不知不覺落入了雲商城的遊戲裡。

一間設備完善的郊區住宅廚房。陽光從大大的凸窗射入,照得不鏽鋼金屬表面閃爍不定。有三個小孩,兩女一男,笑著從畫面上跑過去,母親在後面嘻笑追逐,她年紀很輕,一頭棕髮,打赤腳,身上穿著白色針織衫配牛仔褲。

母親忽然停下來,轉向螢幕,兩手插腰,直接對著觀眾說話。

母親:「我愛我的孩子,但要應付他們很費工夫。光是出門前幫他們換衣服,就可能要花上一整天。經過黑色星期五大屠殺事件後⋯⋯」

她略一停頓,手按著胸口,閉上眼睛,似乎就要掉下淚來,隨後才又睜開雙眼,露出微笑。

「……經過那個事件後,一想到要出門買東西,我就嚇死了。老實說,要不是有雲集團,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微微一笑,溫柔而堅定,一如所有母親該有的笑容。

鏡頭轉到地上的小男孩,他痛得皺起臉來,雙手抱著紅腫擦傷的膝蓋。孩子嚎啕大哭。

孩子:「媽—咪—」

鏡頭轉向一個穿紅色 polo 衫的男子,從高處跳到地上。他身材修長、長相英俊、一頭金髮,簡直像實驗室養出來的人。鏡頭拉近到他拿在手上的物品:一盒黏性繃帶。

他起步出發,奔跳於偌大倉庫的兩排巨大貨架間,架上物品琳瑯滿目,堆疊得整齊劃一。

馬克杯和衛生紙和書和濃湯。肥皂和浴袍和筆電和機油。信封和套裝玩具和毛巾和球鞋。

男子來到一條長長的輸送帶前停下,將繃帶放進一個藍色容器,推上輸送帶。

鏡頭轉到蔚藍天空下,一架無人機嗡嗡飛過。

鏡頭轉到母親撕開印有雲集團標誌的紙箱,取出那盒繃帶,拿出一片貼在孩子的膝蓋。男孩露出微笑,親親母親的臉頰。

母親重新轉頭面向螢幕。

母親:「多虧雲集團,讓我能隨時準備好應付生活上各樣突發事件。就連吃喝玩樂的時候,雲集團也會照顧到我的需求。」

穿紅色 polo 衫的男子再度現身,這回腋下夾著一盒巧克力。他又奔跑起來。攝影鏡頭沒有跟隨他,只見他的身影在空洞的通道上愈來愈小,最後忽然右轉,消失不見,只剩巨大無比的貨架俯視著空蕩蕩、無限延伸的地板。

鏡頭轉到白色螢幕。一個身形瘦長、上了年紀的男子走了出來。他穿著牛仔褲,白色扣領襯衫的袖子捲起,腳下一雙褐色牛仔靴,頂上是銀白色寸頭髮型。他走到螢幕中央停下腳步,面帶微笑。

紀卜森:「嗨,我是紀卜森·威爾斯,你們的新老闆。非常高興在此歡迎各位進入這個大家庭。」

鏡頭轉到紀卜森漫步於寬敞通道,這次有許多紅衣男女在他身旁快速動作著,沒有人停下來和他打招呼,彷彿他只是周遭的幽靈。

紀卜森:「雲集團能解決所有需求。它是這個快節奏世界裡的救濟站。有些民眾與家庭無法到店裡買東西,也許是距離太遠,也許是不想冒險,而我們的目的正是幫助這些人。」

鏡頭轉到一個房間,裡面整齊排列著巨大桌子,桌上布滿藍色管子,很像工廠的充氣機具,只不過當身穿紅色 polo 衫的員工對著桌上物品噴灑後,膨脹的泡沫隨即將物品包覆,並很快變乾成為紙箱。

員工將包裹貼上標籤與雲集團標誌貼紙後,放到一系列滑輪上,源源不斷地送向天花板。

紀卜森還在漫步,員工以快速而精準的動作操作著,無視他的存在。

紀卜森:「雲集團的宗旨是提供一個安全有保障的工作環境,讓你們能主宰自己的命運。我們有許許多多的工作選擇,包括分揀——就是那群穿紅衣的帥氣員工——包裝、後勤……」

鏡頭轉向一個充滿隔間的碩大房間,裡面每個人都穿著淡黃色 polo 衫、戴著電話耳機,眼睛盯著固定在辦公桌上的小平板。每個人都面帶微笑,與老朋友閒話家常、說說笑笑。

紀卜森:「……助理人員……」

鏡頭轉向亮晶晶的工廠廚房,身穿綠色 polo 衫的員工正在準備餐點、傾倒垃圾,他們也同樣面帶微笑、說說笑笑。紀卜森戴著網帽,站在一個嬌小的印度女子身邊切洋蔥。

紀卜森:「……技術團隊……」

鏡頭轉向一群身穿褐色 polo 衫的男女,正在檢視一臺電腦終端機裸露的內部。

紀卜森:「……還有管理階層……」

鏡頭轉到一張桌子,一群身穿亮白色 polo 衫的男女正拿著平板電腦,圍坐在桌旁討論重大事情。紀卜森站在一旁。

紀卜森:「雲集團會評估各位的技能,將每個人放到對我們雙方都最有利的位置。」

鏡頭轉到一間乾乾淨淨,宛如樣品屋的漂亮公寓。有個年輕男子讓女兒坐在肩頭,一面在爐子上攪拌醬汁。

牆上印著「愛」與「啟發」的草書字體。沙發有流線型的現代感。二字型廚房大到足以容納四個人同時在裡面做菜,相連的下凹式客廳甚至可以開雞尾酒派對。

此時,紀卜森人不見了,但聲音還在。

紀卜森:「因為雲集團不只是工作的地方,還是生活的地方。相信我,當你們的親友來訪,他們一定也會想來這裡工作。」

鏡頭轉到一條堵塞的高速公路,車輛動彈不得,烏煙瘴氣將天空染灰。

紀卜森:「美國人平均通勤時間是來回兩個小時,就等於浪費兩個小時,也等於往大氣層灌了兩小時的碳。凡是選擇住在我們公司宿舍的員工,從各樓層工作地點回到家不用十五分鐘。當你們有了更多屬於自己的時間,就會有更多時間陪伴家人,或是追求自己的興趣,又或是讓亟需休息的身心放鬆一下。」

鏡頭轉到一連串迅速穿插的畫面:逛街購物的人漫步在一條白色大理石廊道,四周全是名牌精品店;醫生將聽診器貼在一個年輕人襯衫底下的胸口;一對年輕男女嚼著爆米花,電影螢幕的光線在他們臉上跳躍閃動;一個有點年紀的女性在跑跑步機。

紀卜森:「我們提供了所有最高標準的服務設施,從娛樂到保健到教育,一應俱全。一旦來到這裡,就再也不想離開。我也希望這裡有家的感覺,一個真正的家。因此儘管我們隨時將各位的安全擺在第一位,監視器卻不是隨處可見。那不是人過的生活。」

鏡頭轉到白色螢幕,紀卜森又回來了。背景已經消失,他就站在虛空中。

紀卜森:「當你們開始在雲集團工作,便會得到這裡所看到的一切,甚至更多。大家可以放心,工作不會有危險。雖然有些流程已經自動化,我卻無意使用機器人。機器人永遠無法複製人類的靈巧與重要推理技能。若真有一天他們做到了,我們也不在乎了。家庭是我們的核心價值,也是我們經營一個成功企業的關鍵。」

鏡頭轉到一間關閉的店面,櫥窗已被三夾板釘死。紀卜森走到人行道上,抬頭看著這家店,搖搖頭,然後轉向鏡頭。

紀卜森:「時局不好,這是無庸置疑的。但我們以前也遇到過逆境,最後還是挺過來了,因為那是我們一貫的精神,不達目的絕不罷休。幫助美國重新站起來,這是我的夢想,因此一直以來我都和地方上選出的官員攜手合作,以確保公司有成長的空間與能力,好讓更多國人能賺取溫飽。公司的成功就從各位開始,你們是促進經濟成長的原動力。希望大家明白,有時候或許會覺得工作辛苦,或是單調反覆,但千萬不要忘記你們有多重要。沒有你們,雲集團就一文不值。認真想起來…… 」

鏡頭拉近。他微笑伸開雙臂,彷彿要擁抱觀看者。

紀卜森:「……是我在為你們工作。」

鏡頭轉到餐廳的一張桌子,十來名男女圍坐桌邊,大多身型肥胖。男人手拿雪茄,空氣中灰煙繚繞。桌上滿是凌亂的空酒杯和吃了一半的牛排。

紀卜森:「有些人會說為你們努力是他們的責任,其實不然,他們是在為他們自己努力,是在利用你們的辛勞擴充自己的財庫。但雲集團是為各位而存在,這是我們的肺腑之言。」

鏡頭再次轉換,只見紀卜森站在一間小公寓裡。

紀卜森:「現在各位想必很好奇,接下來要做什麼?抵達雲集團後,公司會分發一個房間和一隻雲錶給各位。」

紀卜森舉起手腕,有個小方形玻璃用一條堅固耐用的皮帶繫在上面。

紀卜森:「這只雲錶將會是各位新交的好朋友。它能讓你們到處走動、替你們開門、付錢、指示方向、監控你們的健康與心跳,最重要的是它還會提供工作上的協助。到了房間以後,你們還會發現更多好東西……」

他舉起一個小盒子。

紀卜森:「你們從制服顏色就會知道自己屬於哪個部門。各位的測驗資料目前還在處理中,不過等你們進到房間,結果已經出來了。到達之後,先放下行李,到處走走看看,熟悉一下環境。明天是新人培訓,各位所屬部門將會有專人為你們講解。」

他放下盒子,對著鏡頭眨眨眼。

紀卜森:「祝各位好運,也歡迎加入這個大家庭。在全美國有超過一千家母雲分公司,大家都知道我偶爾會去巡視。所以要是看見我在樓層閒晃,不妨停下來跟我打聲招呼。我很期待見到各位。別忘了,叫我紀伯就好。」

***

紀卜森最後說的話在他腦中揮之不去。說他要去巡視全國各地的母雲。紀卜森還有一年的時間,他會巡視幾間呢?派斯頓能遇得上他嗎?能當面質問他嗎?面對一個身價三兆美元卻還嫌不夠的人,他要說什麼?

他將手冊塞進袋子,拿出一瓶水,打開塑膠瓶蓋。然後拿出唯一一本讓他期盼到心痛的冊子。

關於以顏色區別的工作分配。

紅色是揀貨員與上架員,也就是那一大群負責運送貨物的人。褐色是技術人員,黃色是客服,綠色則是負責餐飲、清潔與其它雜務。白色是管理階層,不過沒有人一開始就進入這個層級。另外還有其它顏色,影片中並未提及,例如紫色是教師,橘色是無人機部門。

任何工作都可以,但他更希望進紅色部門。

而且他害怕藍色。藍色是保全。

紅色需要長時間站立,但他的身體狀況還可以應付得來。剛好啊,多站一站可以消除一點腰部贅肉。

然而他的背景其實是保全。不是真正的背景。他大學念的是工程與機器人學位,但畢業後找不到工作,沮喪之餘,便去應徵監獄的工作,結果一待就是十五年。這些年當中,他一面帶著伸縮警棍與辣椒噴霧執勤,一面省吃儉用,想要開創自己的事業。

第一天來到上紐約矯正中心時,他心驚肉跳,以為關在裡面的人全都刺龍刺鳳,還會把牙刷磨成刀子。不料他看見的只是幾千名低下階層的非暴力罪犯:吸毒、積欠停車費、未繳房貸或學貸。

他的工作主要是告訴受刑人要站在哪裡、什麼時候回囚室,或是叫他們撿起掉在地上的東西。他厭惡至極,厭惡到有時候晚上回家會直接上床,把頭埋進枕頭,心窩空落落的像破了個洞,整個身體就這麼掉了進去。

最後一天,當他提早兩週遞出辭呈,上司聳聳肩,直接叫他回家,那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一天。他暗自發誓絕對不要再回到一個必須聽命於人的地方。

可惜天不從人願。◇(待續)

——節錄自《神祕雲商城》/ 寂寞出版社

(〈文苑〉)

責任編輯:李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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