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機械時鐘取代了日晷 時間變得難以掌握

作者:Roman Krznaric 譯者:孔令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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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來,人類都是以週期循環的時間觀念為作息基礎,配合睡眠規律和日月星辰公轉等生命中天然的週期節律過生活。一九三○年代,奧格拉拉蘇族(Oglala Sioux)領袖黑麋鹿(HehakaSapa)曾解釋自己的週期時間觀與宇宙觀:

印第安人所做的任何事情皆具有圓圈循環的特性,這是因為世界的力量總是呈現圓圈循環……最強大的風就是旋風。鳥巢是圓形的,因為牠們和我們有著同樣的信仰。太陽和月亮繞著圓圈升起又落下,而且兩者本身都是圓形,就連季節的變化也呈現周而復始的圓圈。人的生命也是從童年到童年的圓圈,所以任何有力量流動的事物中皆有圓圈循環的存在。

這就是人類文明的一大悲劇:多數社會,尤其是西方社會,都脫離了循環時間觀,以及循環時間觀本質上的長期觀點,不再相信永恆的週期循環與時間永遠周而復始。古代視時間為循環的觀念已經沒落,取而代之的是線性時間觀,將時間視為不斷向前挺進的箭頭,依循直線自過去飛來,穿越當下,進入未來。人類採行循環時間觀或線性時間觀,會產生什麼差別?差別在於,圓圈不可以縮短,但直線卻可以。

循環時間觀的瓦解,始於十四世紀歐洲發明機械時鐘。機械時鐘不只是衡量時間的準確性高於日晷或水鐘等古老工具,更成為控管時間、加速時間,並將時間商品化的強大儀器。於是,人類歷史出現一個新問題:「誰控制時間?」

時鐘的暴政源自基督教時間觀,以及歷史學家賈克.勒果夫(Jacques Le Goff)所謂「商人時間」(Merchant Time)之間的衝突。基督教官方教義認為,時間是「上帝的禮物,故不得販賣」,因此教會反對放貸收取利息的行為,因為收取利息就是利用時間賺取利潤。這對商人而言是壞消息,因為他們經營生意必須仰賴信貸。以更宏觀的角度而言,商人經商成功的基礎就是善用時間:知道何時買低賣高、掌握長途貨運何時抵達、預測貨幣波動的時機和下一季收穫時商品的價格,以及了解如何提升旗下員工的效率,讓他們在最短時間內完成最多的工作。中古歐洲興起的商人階級中,主流觀念認為「時間就是金錢」,而非上帝的禮物。

在時鐘的幫助下,商人時間逐漸擊敗教會時間。一三五五年,法國小鎮利斯河畔艾爾(Airesur-la-Lys)啟用新的時鐘,以鐘聲界定開放交易的時間和紡織工人的工作時間,以便商人經營事業,畢竟當時的公社主要是由商人主導。一三七四年,德國城市科隆設置公用時鐘四年後,首則規範工人午餐時間的法律出現了,也預示接下來的發展。勒果夫寫道:「公共時鐘是主宰經濟、社會及政治的工具」,促成商業資本主義的興起。

這些早期的時鐘只能以小時或刻鐘為單位計算時間,但到了一七○○年,多數時鐘已有時針,到了一八○○年,秒針更是成為標準。人類首次獲得精準衡量時間的能力,而這種能力最專制的表現形式正是工廠時鐘,也就是工業革命的主要武器。科技史學家路易斯.芒福德(Lewis Mumford)曾主張:「現代工業時代的關鍵機器不是蒸汽機,而是時鐘。」不久後,工廠開始實施打卡上工制,將工人到班時間記錄在出勤卡上,遲到者必須接受懲處。隨著時間被切割得愈來愈細,企業主便能以秒為單位衡量工人的速度,加快生產線步調。膽敢拒絕這種管控並「悠哉工作」的工人就會馬上遭到解僱。時鐘的暴政助長功利型效率文化的興起,查爾斯.狄更斯(Charles Dickens)在一八五四年出版的小說《艱難時世》(Hard Times)便微妙地描述時鐘的暴政。故事中,葛萊恩先生(Mr. Gradgrind)的辦公室裡擺放著「一個致命的統計時鐘,以敲打棺材板般的跳動衡量每一秒鐘」。

打卡
時間成為金錢:一九三三年位於約克郡(Yorkshire)的Rowntree 巧克力工廠工人在打卡鐘前排隊。(Alamy / © University of York/Heritage Images)

工廠時鐘象徵著貪圖速度的心態,而這種心態標誌著線性時間觀的勝利。從此以後,人為的分秒概念成為主流,而月亮或季節的自然循環則不再受到重視。長遠的未來開始退去,而當下則愈變愈大。

十九世紀發生運輸和通訊革命後,未來更是愈退愈遠。一八三○年代發明的蒸氣火車加快生活步調,使人類脫離不疾不徐的馬車年代。電報與電話則消滅了空間和時間(無須苦等數週或數個月才能收到信件)。今日,網路與即時訊息加速資訊的全球流通,把現在式變得全球化,但同時也導致新的短期思維工具出現,恐怕將讓我們永遠困於當下之中,我指的就是數位分心。

數位科技綁架人類立即注意力的能力簡直無可匹敵,導航系統如果一直報錯方向,我們絕對無法容忍,但協助我們航行資訊空間的科技,卻不斷在這麼做。我們可能會上網做一些有用的事,如預約醫師看診,卻不知怎麼地被吸引到YouTube 觀看惡搞影片、購買新的瑜珈墊,或是(重複)檢查電子郵件。社群媒體應用程式與社群媒體網站的設計就是要達成「互動目標」:鼓勵我們不斷點擊、滾動、往下滑,同時盡可能投放廣告或顯示網頁。科技公司讓我們沉浸在數位當下之中,干擾我們追求自己選擇的目標。在如此情況下,長期思維簡直毫無勝算。臉書首任總裁西恩.帕克(Sean Parker)曾經坦承,綁架人們的注意力是該公司的蓄意目標。他說:「我們的思路是這樣的:要如何盡可能地消耗你的時間和清醒注意力?」

口袋裡的手機已成為新的工廠時鐘,捕捉著原本屬於我們的時間,換取不間斷的電子當下,並塞滿資訊娛樂、廣告及假新聞。分心產業高明地利用我們古老的哺乳類大腦:每當聽到訊息通知聲,我們的耳朵就會豎起;突然在螢幕邊緣看到影片閃爍,我們的注意力就會被吸引,這些刺激會產生預期感,並啟動多巴胺系統。

橫跨五百年的故事揭露一項事實:時間已成為力量的來源。無論是十九世紀的工業家,還是今日想捕捉並販賣我們注意力的社群網路公司,許多強大的力量企圖將時間納入掌控之下,它們引發社會理論家傑瑞米.瑞夫金(Jeremy Rifkin)所謂的「時間戰爭」,企圖主宰時間、加快時間及縮短時間,以鞏固自己的優勢。

時間戰爭也斬斷我們和地球生態韻律之間的連結,地球的生態韻律是由永遠周而復始的自然循環組成,但是我們已打破循環,並以直線取代:不斷向前挺進的時間箭頭。由於某些人為循環的刺激,箭頭的飛行速度愈來愈快,現在大家重視的不是太陽年而是會計年度,不是四季而是季度財報,不是碳循環而是選舉循環。

<本文摘自《長思短想:當短視與速成正在摧毀社會,如何用長期思考締造更好的未來?》,商周出版提供>

責任編輯: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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