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案】春去春又來

作者:溫嬪容 中醫師
九九歸真──上善若水
《九九歸真──上善若水》封面。(博大出版社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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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人的春天去了,歷經夏暑,秋涼,冬寒後,來年的春天,會是什麼樣的景象?

一位47歲女性,在公家機關當課員,當她的女兒5歲時,夫君被牆外野花絆倒,拋妻棄女。課員獨自把女兒撫養長大,未再婚,虔誠向佛。

課員本人是父母的獨生女,很孝順,顧家之外,還要照顧年邁的雙親。課員為人善良,工作勤奮,但性格剛直。有一次,對主管所交代的事,她認為不正義而不配合,惹來主管的欺壓多年,人在屋簷下啊!

辛苦的汗水,滄桑的淚水,隨著命運的潮水,載浮載沉。

時間像絞肉機一樣,把課員的靈魂和健康一起絞碎。老天附送了,甲狀腺機能亢進、1000度的近視、突眼、憂鬱症等禮物,一起豐富課員的人生。多年來,課員都靠服憂鬱症西藥在硬撐。

命運被逼得歇斯底里,生活被壓得氣喘噓噓。

每次課員來診,都如梨花帶雨,淚珠子總在眼眶裡跳踢踏舞,那雙無限哀淒的眼神,好像在問上帝:寒冬為何看不到盡頭?春天何時才會降臨?

有一天,課員右眼複視,醫生說右眼下直肌腫得很厲害,致眼壓過高,需開刀。開刀後,課員直接崩潰!她所看到的一面牆,變成兩面,還一面正的,一面倒的。視覺錯亂,無法走路,連倒水都倒到杯外,無法確定虛實,要用摸索的,非常驚恐不安。

當傷口還在紅腫疼痛,課員就哭著,求醫生救救她。醫生做第二次手術,開刀時,醫生說眼外肌快爛了,課員煎熬艱苦的手術過程,苦撐苦盼,一絲能得救贖的希望。當眼罩拆開的那一刻,課員再度崩潰!精神休克。複視比開刀前更厲害,好後悔開刀哦!

經過5個月的針灸,課員的複視已緩解,課員的突眼,只剩一些,因為高度近視,很難完全歸位。甲亢指數已正常,甲狀腺腫,也縮小到目測看不見腫塊,是冬天要揮別了嗎?

半年不見,有一天,課員出現在診間,很惶恐的說,她在例行的甲亢指數檢查中,醫生發現白血球指數過高,請她到大醫院複查。要去複查前,特地來診所相告,請醫生幫忙日後的治療。

課員一進大醫院,就出不來了,醫生初步診為白血病,即刻急診收入住院。嚴冬不但未去,還下雪又下霜啊!從此,悲劇躡手躡腳的緊緊跟隨而來。

白血病的白色恐怖

※白血病是一群癌症的總稱,又稱血癌。

※主要發病部位:骨髓。

※不正常、尚未發育完成,稱為芽細胞,或白血病細胞的白血球,大量且快速的增生,占20%以上,分佈於血液中。

※是一種癌化,芽細胞幹掉正常細胞,鳩占鵲巢,讓骨髓不能正常造血。

※台灣每年新血癌病例,約2550人,發病率逐年增加。

※2018年,白血病為台灣兒童癌症死亡原因第一位。

※白血病每年奪走生命超過2500人。

※2020年,白血病占台灣癌症死亡率第10位。

白血病的幕後兇手

造成白血病的真正原因,尚未明確,只能推測風險因子有:

※病毒感染。

※先天染色體異常,第五、七對異常。

※患唐氏綜合症。自體免疫性疾病。

※遺傳,有家族史。

※從事放射線工作,或易接觸放射線。

※從事化學工作,接觸化學染劑。

※曾接受過化學治療。

※亂服荷爾蒙藥物。

白血病分類

※急性骨髓性白血病:最常見,占5成,好發於成人,占75%~80%。男多於女,亞洲最常見,台灣每年新增800例。

※慢性骨髓性白血病:好發於20~45歲。20%不會出現任何症狀。

※急性淋巴性白血病:好發於10歲以下孩童,兒童9成可痊癒,成人預後差。

※慢性淋巴性白血病:50歲以上老人較多,初期無症狀,病情進展慢。西方國家北美、歐洲常見,亞洲罕見。

白血病的雪花悲狀

※初期完全沒症狀。

※不明原因,持續或間歇性發燒。

※貧血。製造紅血球的母細胞減少,所有紅血球、正常白血球、血小板都明顯減少。

※發病2周內,癌細胞就增加1千倍。

※新陳代謝加速,不成熟白血球快速生成,白血球異常增多,由1~2萬,至30~40萬,甚至上百萬個以上。

※出血。口腔、牙齦、鼻子、消化管出血。

※皮膚、黏膜易瘀傷,皮下紫斑,月經量多,月經淋瀝不止。

※淋巴腺腫大,牙齦腫,脾腫大,肝腫大。

※腹部壓迫感,左腹痛好不了,體重異常減輕。

※經常反覆細菌、病毒或黴菌感染。

※面色異常蒼白,四肢無力,全身倦怠,夜間盜汗。

※易頭暈,運動時易喘,呼吸困難,呼吸急促性咳嗽。

※口腔痛,反覆喉嚨痛,小便時熾熱感。

※血中鈣離子過高,以致脫水,意識不清,昏迷。

※兒童易胸痛,心絞痛,氣喘,腿痛,骨痛。前頸項、腋下、鼠蹊部淋巴結腫脹不痛。

※關節痛,尤其是膝蓋痛。筋骨痠痛。

白血病的併發症

※嚴重腦出血,昏迷。

※胃腸道大出血,休克。

※正常白血球數減少,免疫力下降,易感染,感染後難痊癒。

※攜氧紅血球數很少,無法進行氣體交換,造成心、肺衰竭,全身缺氧,危及生命。

白血病的治療

※由於是全身造血器官發生疾病,無法手術治療。

※以放射治療、化療,全身治療為主。輔助免疫療法,配合輸血,輸血小板。

※初期急性白血病,使用鮮血輸血,或使用抗生素治療。

※服抗癌藥,使血液或骨髓中的白血球細胞減少。

※標靶治療,支持性療法。

※骨髓移植,造血幹細胞移植。

※參加臨床試驗,嘗試新藥。

※安寧緩和治療。

白血病的預後

※不治療,生命僅能維持數周或數月。

※通常急性類型白血病,不會變成慢性型。

※白血病9成是急性,來勢洶洶。癌細胞會散布在腦、皮膚、牙齦。

※急性淋巴性白血病,20歲以上,5年存活率35%。20歲以下,5年存活率89%。小孩使用化療治癒率70%。

※急性骨髓性白血病,5年存活率27%。20歲以上,5年存活率24%。20歲以下,5年存活率67%。

※化療易引發腦部病變。

※60歲以下,化療後,5年存活率30%。

※若化療法失敗,易產生再發性死亡。

※白血病20%~40%易復發,復發後20%治癒率會減半,甚至再減半。

※骨髓移植,5年存活率50%。

※移植療法,服抗排斥藥至少半年,免疫力下降,易感染。

※末期,營養狀況惡化,導致死亡。

課員住院時,醫生先用點滴注射類固醇,抽骨髓檢驗,結果:

白血球145500/ul(參考值4000~10000/ul)

血小板10/ul(參考值15~45萬/ul)

紅血球166/ul(參考值女380~550萬/mm3)

血色素5.4/dl(參考值女11.5~18gm/dl)

醫生診為急性髓母細胞性白血病。醫生用點滴注射誘導性化療藥物,使骨髓功能恢復。住院期間,遭肺分枝桿菌感染,點滴注射抗黴菌藥、抗生素藥。皮膚出現皰疹,服抗皰疹藥,還有3種抗憂鬱症藥。

課員不堪化療的折磨,化療藥未打完,住院40天,硬吵著要出院。出院當天,再抽骨髓檢驗,結果:肺部已乾淨痊癒,骨髓內已無異常細胞,但基因染色體,仍有一對錯位。白血球2900,血紅素10.2,血小板25.1。出院後仍服抗生素,抗憂鬱症藥,甲亢藥。

課員逃得出醫院,卻逃不出魔掌,病魔死死抓著她不放,她全身幾近虛脫,寸步難行。一周後,勉強起身,來診時,包著頭巾,面色慘白,淚眼汪汪,眼神十分恐慌,見到我,第一句話:「醫生,救救我,化療太痛苦了!簡直是痛不欲生!」痛不欲生,還是很想活。

課員吃了抗憂鬱的藥,還是憂鬱得不能自已,頭暈得好像頭鎖在頸部的螺絲鬆掉了,支撐心臟的肌肉也鬆了,胸悶得慌,眼睛的瞳子走失了,腳的筋軟得站不住,走路不穩,腸胃有如大江東去的翻滾,總不肯接受食物。

針灸處理

我緊握課員的手,說:「惜惜哦,要加油!治療需以西醫為主,我做輔助療法。」說著,就先補下陷的陽氣,針百會穴。以備能承受後繼的針灸。

白血病很凶險,能使五臟崩潰,六經斷絕。骨髓出了問題,要找腎出面處理,腎主骨,腎主髓海,針關元、氣海穴。八會穴中,髓會絕骨,針絕骨即懸鐘穴。骨會大杼,點刺大杼、大椎穴。

造血功能出了問題,請出心、脾、肝、腎、衝脈來助陣,針內關、血海、三陰交、公孫穴。胸悶、心悸,針內關穴,因課員體弱氣虛,只針重點穴。之後,再處理其他問題。

血癌易感染,調節免疫系統,兼治皰疹,針風池、曲池、合谷、足三里、血海、三陰交穴。預防肝、脾腫大,針血海、三陰交、太衝穴。皮下多處瘀青,血小板不足,活血,補血,針血海、三陰交、足三里穴。白血病屬衛分腫瘤,太陽病,調衛氣,針百會、風池、曲池、合谷穴。

四肢無力,針合谷、太衝、陽陵泉穴。憂鬱到快活不下去,針太陽穴,由上往下,再由下往上,各一針。第4診後,課員較有體力,才加針視力模糊,針太陽、睛明、攢竹穴。補腎,調節腎上腺皮質激素,再加湧泉穴。每周針灸一次,另服水煎劑。

針灸二個月,課員檢驗指數:白血球2700,紅血球344,血色素11.9,血小板11.5。

針灸前5次,課員都由一位頭髮全白的先生扶著進來。針第6次,課員自己走進來,每次課員都成淚人兒,說自己快撐不下去了,整日躺床,意志消沉,要怎麼辦?

我輕柔的說:「妳以前那麼勇敢的接受命運的挑戰,獨自把孩子帶大,對辦公室主管的欺壓與不義,勇於抗戰,現在更要為自己的生命奮鬥。就算翻不了身的鹹魚,也要把命攥在自己手裡。」

「醫生,我真的很苦!」

「我知道妳真的很艱苦,難為妳了。其實,這些苦都是妳來世前,自己安排的。」

「怎麼會?誰要那麼苦的折磨?我怎麼自己都不知道?」

「也許妳為了成就某種功德,也許妳甘願承受祖先的業力,也許妳為了救誰,也許妳就差這些苦,妳的修行得以圓滿。下世前都要經過洗腦,洗去前世的記憶。

如果知道原委,妳就不覺得苦,也就沒有功勞,只有苦勞。就是因為不知道原委,所以妳才覺得很苦,才有功德。妳練習用甘願受的心態,看待病的煎熬,加油!加油!」

下次回診,課員表情似乎不再那麼哀怨,可是身體的種種痛苦,皮包骨,還是快承受不了的訴苦著,不想做活死人。要怎麼解套?

「清晨醒來,把每一天,都當作生命的最後一天,都是珍貴的一天,感恩的一天。妳練習一下,把病身和靈魂分開,抽離出來,用第三者的眼光,看自己肉身的種種病痛,安慰自己,鼓勵自己。每個器官,每個細胞,都是有靈性的。」

「怎麼安慰自己?」

「跟自己說:『我知道妳很不舒服,對不起!妳要勇敢。』要常常和自己對話。把注意力轉移到美好的事,妳一路只顧向前衝,上帝每天免費送妳的禮物,妳從不看一眼,那美麗千變萬化的雲彩,那路旁堅韌的小草小花,到處充滿了生命力。」

有一天,課員主動說,住院期間,照顧她的是前夫,每次載她來看診的也是前夫。前夫就住在家附近,未再娶。

有些人的愛情,決定相守,心有不甘,決定分手,又後悔難堪。

這次課員生病,前夫極盡照顧,無微不至。好像要彌補十多年來的虧欠難見真情。上帝為她開了一扇溫暖的門。

課員轉變心態後,覺得病苦的折磨,好像就沒有那麼殘酷了,加上前夫呵護,情水的灌溉,課員的臉上,終於掛上了笑容。食慾增加了,可以外出了。

有一天,課員不再稱先生為「前夫」,直接稱「我先生」,而且說等她病好,她要幫助很多人。我聽了很感動,自己溺水中,還不忘救人,可惜夢想被病魔撕碎!

婚姻的春去,感情的春又來。

血癌的春來,生命的春又去。@

選自《九九歸真──上善若水》/博大出版http://broadpressinc.com/

九九歸真 封面。(博大出版社提供)

責任編輯:李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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