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情深(一)

段盛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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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10月26日訊】四週霧濃如墨,阿斌不知身在何處,只見有圈光亮的樹幹,粗粗密密地隱約霧中。他還有些知覺,老覺得自己在不停的摸索,想逃離這片濃霧迷離的地方。好像有個人的聲音叫了他幾次,像是剛叫過,又像是好久以前似的。

「哥!」小慧附著阿斌的耳根低喚著,「你聽到我說話沒有?」有些管子附在他的身上手上,熱氣在體內迴流。細細地、緩慢地延行全身。真的有人在叫他嗎?他只覺得痛,但不知道是哪裡痛,痛的地方和那個聲音一樣,的確有,卻找不到。
慢慢地,阿斌在樹根處找到一個小出口,他縮緊身子擠進去,費了好大力才擠出來,但外面卻是一片更黑、更暗的地方。

過了一會兒,他覺得周圍的東西彷彿從雲霧中清晰地浮起來,自己也不定的浮起來。阿斌看到老村旁自己的家,那幢倚山傍水、紅磚青瓦的古老住宅,綠葉繁茂的二棵巨榕,依然默默地、安祥地守著屋前的院子,落葉厚厚地鋪滿一院蕭寂。

很久沒人掃了,我和小慧又不在家,他想–
母親生前最愛乾淨的了,天還濛濛亮,院子就被掃得清清爽爽,不見一片葉和一點髒亂,就像她自己一樣,雖然從沒進過燙髮店,一頭烏絲卻順其自然地梳理得光光亮亮、整整潔潔,把張臉襯得像輪懸在自家榕樹梢的滿月,伸手就可撫摸的慈和與親切。到了下午,父親還在地裡忙活,母親提前回家,再把院子收拾乾淨,然後準備晚餐,笑臉盈盈地等待著父親的歸來。天熱,全家人多半在院子裡用餐,家人吃著、談著、笑著,鳥們也在榕樹上叫著、跳著、鬧著。天上人間,一片諧和互融的歡欣。

晚上,太陽早已下山,天不怎麼熱了,徐風輕搖著樹葉,搖出一院涼爽。父母親舒適地坐在榕樹下的木櫈上,閑閑地聊著天候、雨水、稻秧生長情形和對收成的憧憬。

這時,阿斌和小妹則纏著母親說故事。母親讀書不多,故事卻像屋後井裡的水,天乾燥旱,也奈何不了它,用不完,取不盡,什麼烈女傳、封神榜、西遊記、薛仁貴征東……從母親微笑的小口,不斷汩汩地、生動地湧出來。父親喝著茶,閉著眼,靜靜地和孩子們一起聽。在那些沒有電視機的日子裡,也招來左鄰右舍,一起享受故事的醇濃芳香,也無意地默化了他們敦厚、誠樸、愛人的行俗。

父親過世後,一股巨大的憂傷與深厚的愛猛然地沖擊著母親,獨立肩負起一家人的生活。也許勞累與憂傷是二排前後推湧的浪,鎮日無形的沖涮、侵蝕,二年後,母親精力衰竭地倒了下來,彌留時,還念念不忘的反覆交待:「……要好好活……好好照顧妹妹……,好……好……小慧。」

那時阿斌十八歲,小慧十四。為了傳承家業,照應小慧,他停止了還差一學期就將卒業的高中,含悲忍苦,一心做好莊稼工作。這份工作,在父母親共同操持的年月裡,他在假日也曾全力參與,所以做起來並不困難,什麼時候翻地、施肥、平坏、泡穀種、播種、灌水、插秧、放水……都能按一定程序,有條不紊,做得妥當貼切。小慧繼續讀書。苦難使人懂事、成熟,貪玩的妹妹已收斂很多;放學後,主動的料理家務;星期假日,也耽在家裡央求阿斌帶她去稻田工作。他想:不管她能做多少事,幫多少忙,讓她吃些苦,對她多少有點好處,至少會瞭解到生活是件並不容易的事。……

……有人在他身上換插管子,還打了一針,雖然一點痛的感覺都沒有,卻有種不著實際、飄蕩的恐懼感,就跟二個月前,妹妹忽然失踪的時候一樣。但這不是在家裡,也不是在尋尋覓覓的街衢,他知道得很清楚。這裡是那兒呢?為什麼四週一片黑,一點光線都沒有,是不是–

二個月前,替二叔搬家到嘉義,來回忙亂了一陣子,才在第三天的傍晚時分回到家。
走進院落,靜悄悄的,往日這時,小慧一聽到院子的響聲,會丟下屋裡的工作,雙手在圍裙上擦扭的走出來,俏皮著說:「哥!水放好了,先洗個去皮(疲)澡,然後吃飯。」
此刻大門還關著。他覺得奇怪,拿出鎖匙開了門,走進去,屋裡一片麻黑。打開燈,他取下竹笠,掛在牆上。

他想:小慧是不是學校有事耽擱了,何況今年畢業後要參加聯考,有一段時間,她常與同學留在班上接受老師的補習,因此而晚到六、七點鐘回家的。

妹妹本來打算初中畢業後不再升學,在家和阿斌一起工作,替他分勞減累。他不肯,堅持要小慧繼續讀書。母親臨終的囑託,他從沒有一天忘懷。他單純的、固執的覺得,唯有讓小慧安心的好好的讀書,才對得起亡故的母親。

阿斌把飯菜做好擺在桌上,抬頭見壁鐘已敲過八點,妹妹還沒有回來。他開始感到不安,心裡好像被烈火煎熬般的焦灼、煩燥。

他用紗罩把桌上飯菜蓋好,鎖上門,匆匆走出院子。
他準備先到張伯家問問,臨走那天,他曾交代小慧到他家住二晚的。萬一沒有,再上她同學家打探,總能探出妹妹的踪跡。

張伯離他家只隔條小巷,走個三十來步就到了。張伯不在。張伯母說:「小慧只前晚來住了一宵,昨夜沒來,我正在等你張伯回來去看看呢!」

阿斌有些兒急,但還自我安慰的想:也許她在同學家溫習功課,或者被什麼事絆住了。
但是,一連訪問了幾家都沒有妹妹的影子。據他們說,昨天學校老師參加地區教學觀摩,學生下午二點就放學回家了。好在村尾阿全處,透出了些眉目,還算沒白跑。

阿全說,昨天下午和小慧一塊回來,看她直走到離家門口不遠,和一個人說話,這人很陌生,村子裡好像從沒見過。也不知道他們說啥,不一會,她匆忙地同那人走了。

小慧和誰說話?那人告訴了她什麼?為什麼會跟著他走?沒人說得出來,阿斌也解答不出這些個疑問。

這夜,他躺在舖上,久久不能入睡。黑暗裡,天花板上,牆角邊,彷彿到處跳動著小慧黑亮的眼睛,溢滿著淚,溢滿著驚懼、哀怨、悲苦和期待……。

阿斌索性從床上爬起來,走到小慧的書房,扭亮燈,桌上一張鑲金邊的玻璃鏡框裡,小慧揚著頭,仰臉注視蒼天飄浮的雲絮;背後大把烏溜的短髮,清純地捲揚在風裡;白底紅橫紋的短袖套衫,配著淡紅色的長裙,也被逗趣的風掀起一角。她一手扶樹幹,另手指向遙遠,立身處,乃是河灘上翠綠的菜園。這個天真、淡雅、活潑姿態的腦袋裡正想著什麼呢?一個少女的綺夢?一個璀燦的未來?而現在,妳在哪裡?他憂忡的問。

堂屋裡,暗淡燈光,把壁上父母遺像慈祥的容顏,驀然映幻成嚴厲的神色,宛若在斥責他對妹妹照顧的疏失。阿斌愧疚的低著頭,喃喃地向雙親祈禱:請爸媽冥中指引,早日尋回小慧(續)。@(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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