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軟的馬蹄

一個少年在康巴的傳奇經歷
康人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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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6月4日訊】許多年後,我還能回憶起這樣一幅畫面。寬闊荒寂的山野,遠處亮著雪峰的尖頂,峰腰裸露著赤紅的岩石。風捲起一片灰濛濛的沙霧,一群矮腳馱牛慢悠悠地在草坡上蠕動。草坡是褐黃色的,初春的高原都是這種蒼涼的顏色,像老牛那身粗糙的皮毛。這片枯黃的草浪,一浪一浪蕩向更加荒寂的深黑處。太陽在頭頂亮成了熾白,太空明淨得一塵不染。趕牛人咬著舌頭吹一串尖利的口哨,這片寂靜的山野也像撕碎了般鳴響起來,牛的蹄子踏得更沉重了。哨音停息,四周又一片死寂。

我就是騎著矮腳馱牛,從這座偏遠的高原小縣城去更加偏遠的亞麻書插隊的。

趕馱牛的是個四十歲左右的壯漢子,個頭很高,背脊卻駝得厲害。臉上滿是燒焦的疤痕,頭髮灰白短粗如直聳的毛刺。縣知青辦主任給我開了去亞麻書的介紹信後,就把我交給了他。漢子望著我笑出了滿臉深溝似的皺紋,把我的被蓋卷扯開,裹在裡面的書、日記本和小鏡子等雜物嘩啦地倒了一地。地上滿是牛糞牛尿泥漿水。他還是望著我笑,把被蓋攤開舖在牛的馱鞍上。他捆緊皮繩扣,拍拍軟綿綿的鞍墊,嘴裡念叨著什麼我一句也聽不懂。他又把我的書和雜物一樣一樣撿起來,在袍袖上揩揩髒污的東西,又倒進一條油跡斑斑的牛皮口袋裡。我嗅到了股悶人腥膻味。

我們走在這荒僻的原野上……

他沒騎牛,拉著一頭馱茶葉包的壯牛走在最前面。從一上路,他就沒再看我一眼。

「你是亞麻書的社員吧?」我說。

他沉默。

「看看你的牛,都壯得很呢!」我說。

他沉默。

不管我問什麼,他都不吭聲,昂頭默默地趕路。我感覺到四周的荒坡和岩石突然嚴峻起來,像他那張赤紅色的臉頰。有時,他想說點什麼了,就拍拍牛的腦門,嘰哩咕嚕說個半天,聲音柔和極了,像對著最親密的朋友。他突兒又笑,嘎嘎的脆響驚飛了路旁灌木叢中棲息的野鴿。他不理睬我,好像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我這個人。只有模樣呆傻的牛才是他的熟人和朋友。

我突然感覺到自己像是被這廣袤的大地拋棄了。

笨重的牛蹄一寸一寸地啃著枯萎的草,繞過幾道鐵青色的山崖,走下一個很陡的沙坡,前面橫臥著一條清亮的河。水很平穩,像一潭凝固的死湖,許久才彈出一圈圈細細的波紋。水底清晰的透出一片花花綠綠的卵石,石縫間飄動的苔蘚青得像魚。疲憊不堪的牛們全擠在河岸咕咕嘟嘟地喝水。漢子急了,咬著舌頭吹出一串尖利的哨聲,從水中撈起一塊塊濕漉漉的卵石,朝牛背上砸去。牛驚恐地擁進了河水裡。他脫下靴子,捋起褲腿,拉著那頭壯牛朝河對岸嘩啦嘩啦踩去。

那是條領頭的牛,所有牛都脹紅了眼睛跟了上去。

牛們不像馬,牛要自由得多。熱了,汗濕淋淋的身子就喜歡在水裡浸浸。我騎在牛背晃到河心,牛停住不動了,河水漫過我的腰間。天啦,我的被蓋全讓水泡脹了。我氣得哇哇大叫。他像什麼也沒聽見,跳上對岸又回頭對我吹了聲響響的口哨。我水濕淋淋地站在河岸,四周淌滿了泥水。風灌來,凍得我縮緊了脖子,腳麻木得像是木頭。他斜瞟我一眼,把赤紅的脊背扔給我,拉著牛走得很得意。

過了河,四周逐漸開闊起來,地上的茅草也厚實得像是毛氈。牛又走出了滿身的熱氣,我的背蓋也快烘乾了。

漢子昂著頭,沉默得像是周圍的山,只有乾枯的草在沉重的靴底唰啦啦響。陽光也強烈起來,電光般刺得人睜不開眼。他抓住皮繩的手興奮得顫抖了,喉嚨裡滾出一串咕嚕咕嚕的聲音,越來越響,朝沉寂的原野散開去。他在唱一支什麼歌,悠長悠長,好像要把那玻璃似透明天空,鑄鐵般冰冷的山崖,還有腳下這厚實的茅草地喊破個缺口。歌聲越到結尾越是憂傷,像是倒出了內心無窮無盡的淒楚和蒼涼。聲音沉悶下來,我看見他蒼老的臉皮上掛滿了濁淚。

我說:「你唱的是支什麼樣歌?」

他沉默。

我說:「你嗓音好極了。」

他沉默。

這沉默像天空中懸掛的那顆刺眼的太陽,越走越暗,越走越冷。你裹緊大衣身子還不停地哆嗦。牛粗糙的皮毛上也沾滿了白晃晃的東西,不知是霜粉還是汗後留下的鹽漬。牛蹄沉重地敲砸著這片初春硬梆梆的凍土,通通通,把碎石和冰塊踩下山去。

爬上前面的山崗,就看見了亞麻書寨子。遠遠的,一片高高矮矮的土樓,在傍晚的陽光下同四周平坦廣闊的土地一起,閃著耀眼的紅光。讓人感覺到,這些土樓不是人修築的,是這片紅土地上自然生成的骨頭和肌膚。一片淡紫色的炊煙,紗幕一般罩在寨子頂上,濃濃淡淡的糞煙味飄過來,使人週身都暖和起來。一條清亮的河水繞過寨子,彎彎曲曲的躺在紅土地上,明淨得像是輕柔的綢緞在風中抖動。山寨裡傳來了響亮的吆喝聲,趕牛漢子臉膛土地一般赤紅,咬著舌頭噓一聲口哨,又捧著嘴響亮地吆喝起來。

「哦——霍霍霍……」

四周的山坡土樓也活了起來,傳遞著這興奮的聲音。牛激動得一步一串屁響。

寨口是一片楊樹林,光禿禿的枝頭上嚷滿了灰翅鴉雀。樹腳下的石灘上圍滿了人,一堆干樹枝燒得正旺。那漢子拉著我的牛,朝每一張泥土般赤紅的臉點頭微笑。他來到一個穿漢裝的矮胖子面前,嘰哩咕嚕說了一通什麼。矮胖子的臉紅潤了,瞇眼望著我,又咧開厚嘴笑笑,朝我遞來肥厚的手掌,說:「霍霍,歡迎你,漂亮的小伙子。」他把我拖下了牛背,緊緊翻來覆去地看,嘖著舌頭說:「你們城裡人怎麼都生著雙女人的手?」

他拉著我朝火堆走去,頓了下靴子,就邁開奇怪的步子繞著火堆轉起圈子來。周圍的人猛然大笑起來,口哨聲吆喝聲響成一片,還有人把帽子拋向了天空。我明白其中有異,想掙脫他的手,他捏得很緊,我的骨頭都快碎了。他腳一頓,停了下來,胸口挺直,臉上一本正經,另一隻手緩緩抬了起來,一串抒情味極濃的歌曲從嘴裡淌出,舒緩得像是柔軟的雪片,輕輕地朝赤紅色的大地飄落。結尾處低沉得像是啜泣,接著一聲尖厲的吼叫,周圍人又轟然大笑起來。

我窘迫得直往他背後藏。

他抓住我的肩膀哈哈大笑起來,臉膛更紅了。此時,我才看清他下巴上有顆富貴的肉痣,亮閃閃的,便我想起一位我崇拜的偉人來。

「怎麼樣?」他問。我不解地搖搖頭,他又扯扯我的衣領,說:「等會兒你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他告訴我,他是公社的武裝中隊長,叫甲瓦。公社幹部們和亞書麻書的隊長支書們全上牧場去了,這裡他是最大的幹部。

「麻書隊已經有五個知青了,你就去亞書隊吧,那裡還沒有一個知青,當寶貝呢。」他說著,又很響地笑起來。我說:「就去亞書隊吧。」他又說剛才給我牽牛的漢子就是亞書隊的,是隊長多吉的女婿,就是手腳不怎麼乾淨。我問:「亞書隊在哪裡?有這個寨子大嗎?」他張著嘴用一根鐵簽剔牙縫,沒回答我,滿臉是怪異的笑。

住下來後,我才知道亞麻書是一個寨子,合作化時還是一個隊,公社化後才分了灶。在寨子裡,亞書麻書的人混住在一起,沒有界限,難以分清。據說整社時,在工作組的監督下,由隊長多吉和支書洛熱抓鬮,確定亞書隊與麻書隊的社員。數著單數的住戶歸亞書,數著雙數的歸麻書,非常公平合理。又拈紙團劃分兩個隊的土地和牧場,這就顯出了老天爺的偏愛。麻書隊的地多在寬闊平坦的河灘,地質肥得冒油,麻書人也肥得冒油。山坡溝壑地大多歸了亞書隊,所以亞書隊的大多很窮,超支戶多,欠債人多,出外乞討的多。兩個隊同屬一個寨子,竟對老天爺的作弄默默不聞,沒有人喊冤叫屈。「算了,算了,是我們轉世前少轉了幾圈麻尼堆。」隊長多吉常說。

甲瓦又拉了拉我的領子,說:「你曉得麼,今天是亞麻書寨子的喜日子。你來得太巧了,看看,他們正在議論你呢!」

我的臉頰又燙了。

剛喝完熱茶,山那邊就響起了吆喝聲,周圍人又興奮起來,一串更響亮的吆喝聲送了過去。遠遠的,山椏口上晃動著一串騎馬人的身影,穿戴著鮮艷的衣袍,紅的綠的很清晰。

「看見了沒有,前面那個戴黃狐皮帽的小伙子,就是下面的格桑隊支書的兒子。那是個有本事的小伙子,不久就接替他父親當支書了。他今天結婚,後面那馬上的姑娘,就是新娘子。她是亞書隊牧場上的,漂亮得很。」甲瓦的手臂沉沉地壓著我的肩膀說。

迎親的人近了。寨裡人也擁了上去,說著祝福的話語。新郎跳下馬,漂亮的臉上蕩著憨厚的笑。他小心的把羞答答的新娘扶下馬,緊緊鉗住她的手腕,繞著火堆轉起圈來。我終於明白了甲瓦的玩笑,他站在一旁咧開嘴朝我很滑稽地笑笑,然後揮著手喊:「快祝福吧,為新人的好日子祝福吧!」

人們齊聲嚷著,從一隻插著青稞穗的木箱裡捧起大把大把的青稞籽,朝新郎新娘身上撒去。新郎專心地邁著奇奇怪怪的步子,他走得比甲瓦好,瀟灑極了,像是什麼漂亮的舞蹈。走完後,他放開嗓子唱了起來。

「好,跟他們去喝碗喜酒吧。」甲瓦又鉗緊了我的手。

面對大碗濁黃的青稞酒,我的腦袋嗡地響起來。小時候,我患過一種怪病,對酒味特別每感。酒一沾唇,週身就燒得像滾炭,還大口大口地嘔吐黃水。我的酒鬼父親總是說我沒福分嘗嘗酒味,算是白活了一世人。

「喂,你怎麼不喝呀?」他驚異地望著我,端起酒碗哧地吸了一大口,咂咂嘴唇連聲說這酒香極了。

「我是不能沾酒的。」我說。

「喝吧,不喝就是瞧不起主人。」他灌光一碗酒,又提起酒罐,嘩地倒了一大碗。

「我不敢喝酒。」我說。

「這不是酒,是醪糟湯湯。」他端平碗遞到我的眼皮下讓我瞧。我結結巴巴解釋了一通小時候得過的怪病。他臉色漸漸蠟黃了,氣憤地把酒碗墩在桌子上,濺了一桌的酒漿。他悶了好一會兒,才端起酒碗站起來,瞧也不瞧我,狠狠地說:「我們這裡女人都是喝酒的好手。」他朝那群喝酒唱歌的快樂人群走去,又嘻嘻哈哈地放開嗓門大笑起來。

他是不屑同不喝酒的男人在一起的。

我一人被扔在黑暗的屋角,周圍人都像是和我不相干的影子。他們喝著我不敢沾邊的酒漿,說著我聽不懂的話,吃著我吃不慣的食品。我感覺到自己孤獨極了,只好把身邊的火爐煨得緊緊的。

天轉眼就漆黑了。甲瓦滿臉紫紅地走過來,拍著我的背說:「玩好了沒有?」我笑了一下,點點頭。他又鉗住我的手腕,說:「累了吧,看你的眼睛紅紅的。天太晚了,你就住我那兒。」

他住在公社裡。公社同寨里民居一樣,都是用紅土壘築的雕房,不過,壘得更高。數數窗眼,共四層。下一層是拴馬的,飄蕩著暖烘烘的馬糞味。二樓上才住人。公社人少,只二樓就全裝下了,三樓四樓全空著,有的租給供銷社作了庫房。

掀開門,暖烘烘的氣息撲面而來。火爐子燃得很旺,茶壺嘴飄散出濃濃的清香。一隻貓一般的長毛獅子狗從火爐後鑽出來,親熱地舔著主人的褲角,又在我的腳尖前蹦來蹦去,像只淘氣的小皮球。甲瓦嘴裡噓著口哨,臉上滿是柔和的笑紋。他從懷裡掏出一塊乾肉,攬起狗摟緊在懷裡,把肉撕碎後一點一點小心地餵進狗嘴裡。「哦喲,乖乖,」他把狗朝向我,說:「認識認識這位朋友吧,他是從老遠的內地來的。」

狗朝我使勁吸吮著翹鼻孔,忽地鼻孔像被什麼東西堵塞住了,憋住氣,圓瞪的眼睛漸漸血紅。它忿忿地朝我汪了幾聲,露出了尖利的牙齒。「哈哈,」甲瓦笑了,手掌撫著狗不停喘息的嘴,「它在歡迎你呢!哦喲喲,乖乖,你的歡迎辭遭透了。」

他給我倒了碗茶,又問:「你老家在哪個地方?」

「成都。」

「嗯?」他不懂地搖搖頭。

「就是省城。」

「省城,我去過。當年,我祖父還在那裡開過磚茶店呢!」

他高興了,又從櫃子裡取出滿滿一瓶白酒,朝我晃晃,又失望地歎口氣,說:「哦,你不喝酒。」他咬開瓶塞,仰起脖子狠狠灌了一大口,咂咂嘴唇,下巴上的那顆肉痣更紅了。狗蜷伏在他懷裡,使勁嗅著他噴出的酒氣。他雙眼紅了,朝我甩甩手,說:「你去床上睡吧。」我說:「你也睡吧。」他說:「別管我,我還要工作。」

我躺在那張刺人肌膚的牛毛氈上,望著火光沸水般地在油煙燻黑的屋樑上蕩漾。屋內很靜,喝酒聲咂嘴聲和喘氣聲就顯得十分刺耳。床上鑽出許多小蟲子,叮咬得我腳肚子發燒。
他歎口氣,把酒瓶重重墩在桌子上,站起來,灰藍的影子罩了半面牆壁。隨著沉重的腳步聲,影子與火光一起晃蕩起來。我看見他拉開了一條掛在壁頭的黑布簾,露出一個更加深黑的門洞。腳步聲停在了門洞前。我聽見他用藏話惡狠狠地咒罵什麼,進門洞前還朝地上狠狠吐了口濃痰,靴子踏得滿屋鼕鼕冬響。不久,裡面傳來木棍抽打什麼的聲音,有人痛苦地叫喊起來,甲瓦的咒罵聲更響了。

我爬起來,悄悄朝門洞走去。我的心縮得很緊,像我捏出滿手心汗水的拳頭。

我看見油煙燻黑的樑上,倒吊著一個滿臉血污的男人,雙手用皮繩套在地上的一塊油光光的大石頭上,嘴裡淌出一溜綠色的膿血,牙齒卻咬得很緊。甲瓦袒露著赤紅髮達的胸脯,坐在一根木條凳上,玩弄一根毛糙的木棍子。他回過頭,瞪了我一眼,嘴裡低聲罵了句什麼。一股寒冷竄上了我的背心,我怯怯地縮回了床上。

整整一夜,他都悶坐在火爐邊灌酒,然後進門洞抽打那個人。我想那個人也許已經死了,可他每次抽打都傳來慘痛欲絕的呼號。甲瓦的模樣也變得可怕極了,臉色鐵青,那顆肉痣也漲大變紫,眼珠紅得要滴出血來。他哧哧地灌酒,重重地墩著酒碗。

我沒看見那隻獅子狗。

天大亮時,甲瓦把我推醒,望著我睡眼惺忪的模樣,嘿嘿笑著說:「喝了早茶就上你知青點上去吧,仁青已備好馬在外面等著了。」他模樣慈得像個從不知生氣的老太婆,我有些懷疑他會有昨晚的那副凶神惡煞的模樣。

「還在想昨晚的事?哈哈,你看到了吧。裡吊的那人是個壞蛋,他偷殺了隊裡面兩頭牛。這壞蛋不給他點顏色,他會騎在你脖子上屙屎的呢!」

「他,還在裡面?」我有些擔心。

「他死不了。這傢伙可能有九條命,狗成的精。哈哈,剛才我端給他一大碗糌粑湯,一轉身他就舔得乾乾淨淨。」

「你就不怕他報復?」

「哈哈,你太不瞭解我們亞麻書的漢子了,」甲瓦臉上湧起一片驕傲的紅暈,「是他屙的屎,他會一聲不吭地嚥下去。他幹的事,讓他去殺頭坐牢房也無任何怨言。我揍他幾棍子,他還要感謝我懲罰得太輕了呢!」

我喝完茶,又吃了一大塊冒著油花的糌粑團。

「喂,」甲瓦說:「這傢伙也是你們亞書隊的,叫生龍澤仁。你可要小心點,他偷東西厲害呢!上次,他偷了知青們煮飯的鐵鍋,我拷了三天才拷出來呢!」

「沒什麼,我的東西就這些,他想要就隨便拿。」我說。

甲瓦笑得很響。他提起我的東西送我出門時說:「我很想交你這個朋友。可惜,你不會喝酒。」

後來,我同小偷生龍澤仁結成了好朋友。我從沒聽他責怪過半句甲瓦。我問起那天看見他被吊打的事,他的臉脹紅了,摀住眼睛羞澀地笑了很久,才對我伸出粗黑的大指頭說:「甲瓦是個好漢子,他打得很重。我的骨頭也不是茅草稈,那幾下像在牛皮上抓癢呢!」 @(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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