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農家子女集(1)——紅頭巾

楊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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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7月21日訊】夕陽緩緩告別了淮河,躲進了另一個世界。數縷余霞藏在水波中,久久不忍離去。晚秋的風,略帶寒意。兩個婦女,一老一少,各拎一籃帶泥的山芋,慢慢吞吞離開河岸,走向無名村的西尾。

“大娘,你年輕時出嫁坐的是花轎麽?”年輕的姑娘問。姑娘矮瘦,面色灰黃,兩條辮子也少有光澤。”傻丫頭,不坐花轎坐什麽呢?坐花轎是我們女人一生最尊貴的事。平常都是我們服待別人,只有坐在花轎裏,才輪到別人服侍我們。”老婦說,縱橫交錯的面紋間湧現出得意與笑容。”戴紅頭巾麽?”姑娘問。”戴,戴。”老婦說。”大娘戴上紅頭巾一定很俊。”姑娘說。老婦說:”對了,你不久就要出嫁了,買了紅頭巾了麽?”姑娘嘆口氣說:” 哪有錢買呢?”老婦也嘆了口氣說:”女人一生能出幾次嫁呢?哎!”姑娘默默不語。良久之後說:”我表嬸有一條,怪好看的,我哥哥去表嬸家去借去了,不知能借到不?”到了村西頭,老婦在最外邊的一間小棚屋前放下籃子,姑娘走到鄰棚屋的二間茅屋前放下籃。老婦邊舉起袖擦汗,說:”要是你哥不回來,到我這裏吃煮山芋,省得兩邊都生火。”姑娘說:”大娘到 我家來吧,幫我燒火,中午還剩點醃小白菜。”老婦邊答應。邊走到姑娘屋內,坐到鍋竈後幫姑娘燒火。

“月桂,月桂。”一個矮瘦的年輕人邊說話邊走到屋裏,鍋台前的姑娘立刻迎上去說: “哥,借到沒有?”年輕人搖搖頭,姑娘遲疑了一下,回到鍋台邊,望著鍋台出神。”毛頭回來了。”老婦說。年輕人順聲音看到了鍋後的老婦,便立刻上前一步說:”大娘,嗯……”老 婦又問:”毛頭,借什麽去了?”毛頭說:”月桂再過些日子就出嫁了,連頭巾都沒有,她老 說紅頭巾紅頭巾,我們又買不起,就去大表嬸家借。”老婦問:”不錯,你大表嬸是有塊紅頭巾,我在路上看到過,到底人家是吃公家糧,拿工資的。”月桂說:”大表嬸為什麽不借呢? “毛頭猶豫了一會,吞吞吐吐地說:”她先是說被別人借走了,她家八丫頭說別人還回來了, 勸大表嬸借給月桂用兩天,被大表嬸惡罵了一頓,說是寒風重了,自己離不開頭巾,一離開頭腦病就發。”月桂又是呆呆地望著鍋台出神。老婦說:”你大表嬸不行好,將來見閻王時要挨很多大板……,當初你父母都還在時,她男人還沒拿工資,一到春荒就到你家。喲,月桂,水開了。”月桂揭開了高梁杆串成的鍋蓋,熱氣立時騰至半空,月桂將洗好的山芋倒進鍋裏。晚飯後,老婦回避屋去了,毛頭說:”月桂,還是把兩只雞賣掉。”月桂說:”平常的鹽、火柴 、針頭線腦,都靠那兩只雞下蛋,那怎麽行?”毛頭說:”哥哥再窮也不能讓你敞著頭進婆家的門。”月桂說:”哥,怎麽也要留一隻下蛋。”毛頭:”一隻的錢怕不夠買條頭巾的。”月桂:”今年攢到現在,我已經有五毛多錢哩,添上試試看。”月桂從一隻土洞中掏出一個舊藍布縫成的小荷包,小心翼翼地打開荷包口,將一、二十個鉛幣倒到飯桌上,飯桌很破舊,邊上有兩個洞,有幾個鉛幣自洞口滾到地上,月桂邊數邊說:”四個5分,十個2分,十四個1分。 “然後,她扳起指頭算帳:”四五兩毛,十個2分兩毛,共四毛,加十四個1分,加一毛四,共五毛四分。”昏黃的油燈火,借一陣微風,稍顯興奮,搖晃了幾下。毛頭坐在桌邊,將5分、 2分、1分分別摞好。月桂:”唉,我計得是五毛七分,怎麽少3分,是不是老鼠拖走了?”月桂自言自語,把藍荷包拎起湊近油燈,仔細查找,說:”沒有咬破,到哪裡去了呢?”毛頭說 :”是不是掉地上了呢?”月桂端起燈,蹲到地上,找了好長時間才找到三枚錢幣,然後將所有的硬幣重新邊數邊放進藍荷包裏,硬把藍荷包塞到毛頭的手裏,說:”哥,這五毛七分錢, 明天你帶著,錢不夠時加上去試試。” 次日一大早,月桂起來,幫毛頭捉了一隻母雞,綁住雞腿,放在藍子裏,老雞似乎極不願意離開故家,一直撲騰翅膀,咯咯亂叫,雞窗裏的另一隻母雞似乎不忍與老友分離,也咯咯叫喚不停。毛頭拎藍子走向集市,月桂:”哥,早點回來。”毛頭:”我趕回來吃午飯。”

午飯時,西鄰老婦過來,問:”月桂,怎麽還沒吃飯?”月桂:”等哥回來一道吃。” 老婦:”毛頭還在田裏幹活麽?”月桂:”不,哥上街賣雞去了。”老婦:”下蛋那麽勤的母雞,賣它作什麽呢?”月桂:”幫我買紅頭巾的。”老婦:”紅頭巾,噢,我年輕時的紅頭巾 也是哥哥替我買的,還是在大上海帶回來的哩。又長又厚又紅,上面還印著大花朵,戴在頭上,穗子在風中一飄一蕩,真好看。”月桂:”上海在什麽地方呢?大舅怎麽到那裏買頭巾呢? “老婦:”聽你大舅講,大上海在好遠好遠的地主主,他當時是跑生意的,每次回來,都給我帶衣服、襪子、糖果、梳子、梳頭油。”月桂:”大娘真福氣,哥哥那麽有錢。”老婦嘆口氣 道:”有什麽福氣,有天晚上,土匪上門搶劫綁票,你大舅被亂槍打死,等到我嫁到這邊,你大爺又是個短命鬼,算起來,也死去四五十年了,你哥哥姐姐也是苦命鬼,都不到十歲就死在天花上面。”此時老婦形同木人,雙目乾枯無神,盯著遠方,仿佛在那裏望見了自己的親人。 月桂見此,連忙說:”大娘,前幾天你要我幫你縫棉衣的呢?走,我現在就去幫你縫。”大娘 許久才說:”吃完飯縫也不遲。”月桂:”反正我也不餓,縫完了,哥哥也該回來了。”說完,就拉老婦走到老婦的小棚屋裏,拿起床上席子,鋪到棚屋前一棵棗樹下面,將一卷舊藍布鋪開,又將一卷舊棉胎展開,鋪到布上,最後將灰白的棉裏子布鋪在棉胎上面,穿好針線,低著頭慢慢地縫。老婦在一邊幫著拽拽袖口、領口,嘴裏念叨著:”我老了,眼睛、手腳都不中用了,多虧你年年幫我。”月桂:”大娘說哪裡的話,我們兄妹倆父母死得早,要是沒有大娘的照看,哪會有今天這樣長大成人。”老婦沈默良久說:”姑娘,我見到你兄妹如同見到我那倆個親生的孩子,將來你嫁到婆家,一定要常回來看看。”月桂:”大娘,我們兄妹倆也沒有什麽親戚,到時候你和我哥就是我娘家的親人。”此時說者聽者的眼圈都紅潤了,似乎有些欲出之淚水,溢在倆人的眼角。傍晚時分,月桂才將老婦的棉衣、棉褲、棉鞋全部縫好。正當月桂 站起直直腰時,毛頭回來了。月桂即忙迎上去,接下毛頭手裏籃子,說:”怎麽這麽晚?夠不夠?買沒買到?”毛頭:”現在有幾家吃得起母雞呢?買回去下蛋,人家又不放心,一直到中飯後,也沒有人問津,幸好後來公社食堂的王大表叔,問我賣雞做作麽,我說是給你買出嫁用的頭巾,他才發了善心,成全了我,將雞買去,還多給幾毛錢哩。”聽到此,月桂急切地說: “那紅頭巾一定是買到了,給我看看。”邊說邊翻動籃子看,只看到有兩包鹽、幾合火柴、二塊豆腐,沒有見到朝思暮想的的紅頭巾。毛頭說:”供銷社的店裏沒有,站店的說,一年也不進幾條,怎麽可能一買就有呢?”月桂頓時顯得非常失望,片刻之後,說:”那我給你熱飯去 。”說完就急火火地走回自己的家,老婦在後面說:”就在棗樹下吃吧,我剛燒的菜稀飯,熱的。”毛頭二話沒說,去自己的家中,將小飯桌搬了過來,放在棗樹底下,又將籃子提到桌上 ,取出一包鹽、一塊豆腐、三盒火柴對老婦說:”這是給大娘買的。”老婦說:”你又花錢了 ,叫我怎麽過意呢?再說,買了這些東西,錢還夠買紅頭巾的麽?”毛頭說:”真要不夠的話 ,再把另一隻雞也賣掉,大娘年齡大了,一年到頭粗茶淡飯的,買塊豆腐,讓您老人家換換口味。”推讓一番後,老婦將鹽、豆腐、火柴拿進了棚屋裏,接著端來了幾碗菜稀飯,月桂也將蒸山芋端了一盆過來。毛頭說:”月桂,你把籃子裏的東西拎回去,將豆腐切細,撒點鹽,拌拌當菜。”月桂:”哥,昨天的醃小白菜還有點,你又花錢買豆腐幹什麽呢?”毛頭:”你在家長了十九歲了,我記得豆腐也沒吃過幾頓,眼看要出門了,快拿去切細拌成涼菜。”老婦: “照你哥說的做吧,我屋裏還有一塊,留著明天吃正好。”月桂很快就將豆腐拌成了涼菜。夕陽依舊舉著老邁的步伐,餘霞晚照,落在村樹枝頭,綠葉迎微風,面呈微微醉態,少許紅棗挂於稀疏的枝上,淡淡的香味緩緩飄到樹下。吃飯時毛頭說:”月桂,我明天去縣城。”月桂:”百十裏地,那麽遠,去縣城幹什麽?”毛頭:”替你買紅頭巾。”月桂沒有說話。老婦:” 這才是好兄長,當時我哥哥對我也是這樣好。”毛頭:”明天一大早,你放二十個蒸山芋在布袋裏,留我路上做幹糧。”月桂點了點頭。老婦:”毛頭,你累了,早點回去睡覺吧,月桂, 還是跟我睡,明早我叫你,起來蒸山芋。”

夜裏雞鳴五更,老婦便叫醒月桂,說:”就拿我這邊的山芋,在我的鍋上蒸,蒸了再叫你哥,讓他多睡些時辰,還有大半天的路要趕哩。”月桂將山芋蒸好,裝到一個白布口袋裏, 便到自己的屋裏叫醒毛頭。毛頭將行時,老婦說:”好好看看縣城,回來給我們講講,我活了那麽大,還沒見過縣城哩。”月桂:”哥,寒天要到了,要是錢剩下的話,你自己買頂帽子。 “毛頭嗯了幾聲,便背上口袋走了,將無名村的雞鳴狗吠留在身後。

太陽轉到了正南,路邊人家多冒起了炊煙,離縣城還有幾裏時,在一株老槐樹下,毛頭坐到地上,掏出蒸山芋,一連吃了八九個,然後走進縣城,一路上不時摸摸衣袋,他顧不得仔細瞧縣城的外觀,急急問了很多人,找到百貨大樓。他指著櫃檯要買紅頭巾,營業員打量了幾眼,慢不經心地將一條紅頭巾擱到櫃檯面上,毛頭小心翼翼掏口袋裏賣雞的錢和月桂給他的小荷包,數來數去,說:”少五分錢。”營業員便將紅頭巾又拿回,放到貨架之上,一臉不悅的顏色。毛頭說:”大姐,行行好,我妹妹要出嫁了,下次我送五分錢來好麽?”營業員木然不動,似乎沒有聽懂毛頭的話,只是擡起眼皮冷漠地望望毛頭。毛頭又說:”大姐,行行好,將紅頭巾賣給我,我妹妹要出嫁了,欠你的五分錢我一定守信用,過幾天就送來。”營業員又望瞭望毛頭幾眼,然後一轉身走向櫃檯的另一頭,另一個男營業員迎上問了些話,那個女營業員 嘟嘟囔囔了幾句,男營業員好奇地望望毛頭,笑著說:”這裏哪興討價還價哩。”毛頭感到臉 上火辣辣的,掉頭趕緊逃離百貨大樓,只覺得後面兩旁有許多眼睛都盯著他。走了一陣後,稍平衡了些,毛頭想:”五六十裏地白跑了一趟,要是少買塊豆腐或少買包鹽,哪會害得今天這樣白跑縣城。”此時他才開始打量縣城--腳下的路是水泥鋪的,坑坑窪窪,一些地方積水已經發臭,少許雜樹半死不活地站在路邊,路兩邊大多是平房,有瓦頂的,也有茅草頂的,樓房只有百貨大樓一座和另一方向的一座,大路上行人稀少,一些小街道裏倒是熙熙嚷嚷,很多人趕著豬羊,不知是買者還是賣者,豬喊羊叫,亂成一團,前邊不遠處有一大堆廢物,有二、三 間房子那麽高大。

毛頭遠望見有個老漢在廢物堆裏找東西,似乎將一雙舊鞋塞進了口袋,毛頭心想:”我也去找找看,說不准能碰上運氣,找幾雙鞋子,那樣就省得妹妹點燈熬油做鞋了。”走到廢物 堆處,毛頭看清那個老漢滿頭大汗,身邊的口袋已裝滿了舊衣、舊鞋、玻璃瓶、舊繩子、舊報 紙等等,毛頭想搭話,又不知說如何是好,便蹲到一邊只自扒廢物,扒了許久,扒到了一雙舊 布鞋,一隻底子前腳掌心有個洞,毛頭想:”回去剪塊舊底子釘上,算得上是一雙象樣的鞋哩 。”再望那老漢,已坐在一邊抽煙,煙鍋上冒起陣陣白煙。毛頭湊過來問:”老大爺,拾這些東西回家用麽?”老漢道:”小老哥,哪裡人?聽口音是本地人,怎麽連拾垃圾的行當也不懂麽?”毛頭讓老漢一反問,楞住了,顯得很卑謙,往老漢身旁一蹲,半天才說:”我是無名村的,什麽叫拾垃圾?請大爺開導開導我。”老漢道:”這堆廢物,城裏人稱它為垃圾堆,拾垃圾就是到這垃圾堆裏揀有用的賣給收購站。”毛頭:”收購站要這些破布、舊瓶子、舊報紙麽 ?”老漢:”怎麽不要呢?難道你沒見到貨郎鼓下鄉收廢物麽?要是收購站不收,貨郎鼓下鄉 收它做什麽呢?”毛頭似乎完全領悟了揀垃圾、收廢物的意義與價值,問:”大爺,一天能賣多少錢?”老漢:”少的四五毛,多的二、三塊。”毛頭擡高了聲音:”能賣那麽多錢啊!要是早知道我昨天就不賣母雞了,到這裏跟大爺學揀垃圾。”老漢:”昨天賣雞,今天趕縣城做什麽?”毛頭:”我只有一個妹妹,要出嫁,什麽嫁妝都沒有,只想買一塊紅頭巾,我昨天賣了只母雞,買了二斤鹽、二斤豆腐、幾盒火柴,今天來縣城想用剩下的錢買塊紅頭巾的,哪道只差五分錢,賣貨的大姐,怎麽都不賣給我。””當然羅,公家的店是不興欠帳,不興討價還價的。”毛頭:”唉,大爺,我再揀點垃圾,你帶我去收購站好麽?只要賣五分錢,我就可以去買塊紅頭巾。我妹十九歲了,從來還沒戴過紅頭巾,我做哥的,怎麽能讓她敞頭進婆家門呢 ?冬天快到了,要是敞頭出嫁的話,人家會把她娘家的人罵死的。”老漢望著一臉憨厚的毛頭 ,從身上掏出二毛錢說:”小老哥,這兩毛錢,你拿去趕快買頭巾,無名村離這裏好上百里裏 ,買好了,抓緊趕路,聽說途中的小山上有狼、蛇,經常夜裏出來傷人哩。”毛頭感激得有些 手足無措,老漢說:”拿去,買紅頭巾吧。”毛頭這才接下二毛錢,說:”大爺,將來到這裏找你能成麽?”老漢:”怎麽不成,我又不是縣太爺,我是揀垃圾的,你願意揀,我們就一道揀好,我老了,手腳漸漸不靈活了,你要是來了,倒還能幫幫我的忙哩。”毛頭說:”大爺, 我先買紅頭巾,過幾天一定來找你,跟你一道揀垃圾。”毛頭正要動身,只見一個中年人,走過來對老漢說:”老哥,晚上我到你那兒歇腳,好麽?”老漢:”怎麽不好呢?唉,老四,你又賣血了麽?”那中年人點了點頭,道:”一家八九口人,怎麽辦呢?再說我娘守寡半身,將我們帶大,現在八十多歲了,說走就走的人,再窮也要替她老人家買個好壽材,喲,老哥,我先去把錢存起來。”中年人說完就走了。毛頭問:”大爺,血也能賣麽,賣給誰呢?能賣多少錢?”老漢:”大糞都能賣錢,血難道不能賣錢麽?賣給誰?賣給醫院唄,賣多少錢?四兩小酒瓶那樣的瓶子裝滿,能賣幾十塊錢。”毛頭激動得站了起來,說:”乖乖,我們苦一年也苦不到幾十塊錢,大爺,醫院在哪邊?”老漢:”小老表,血是生命之根,怎麽能亂賣,過幾天來跟我一道揀垃圾吧。再說先去買紅頭巾要緊,我的女兒要是不死,也是買紅頭巾的歲數了。 “老漢邊說邊揮了揮手。

毛頭急忙趕到百貨大樓,買了紅頭巾。然後逢人就問縣醫院在哪里,有人告訴他:”最東頭的那個有樓房的大院子就是。”他邊往醫院走邊想:”有了幾十元,就可替妹妹買身新衣服、買雙新鞋、新襪,買只新臉盆、新水瓶,再買只大紅箱子,待將妹妹生了小外甥或小外甥 ,用來替小外甥小外甥女買衣服、鞋子、糖果,也給妹妹在婆家爭口氣,讓她婆家人不要把妹妹的娘家看扁了。”不覺得醫院到了,毛頭問人:”在哪邊賣血呢?”一位老婦揚手一指。 毛頭按她指的方向走過去,問一位穿白大褂的人:”這裏買血麽?”那人冷冷地說:”你要賣血?”毛頭:”是啊!我妹妹要出嫁了,我光給她買塊紅頭巾,是過意不去的,我要賣血,然後給她買些嫁衣、嫁妝。”那人仍然冷冷地說:”你瘦成這個樣,誰敢抽你的血,暈在這邊誰負責呢?”毛頭心想剛才那位賣血的人,也不比我胖,他能賣血我就不能賣麽?於是說:”抽死了也不會怪你們的。”那人說:”倒不至於死掉,那麽你什麽血型?”毛頭:”什麽血型? “那人搖搖頭,回身至桌子取來酒精棉球,及一根金屬針,拉起毛頭的手,捏住其無名指,擦了兩下酒精,刺一下,拽住毛頭走向一張桌子,拿起一塊兩指寬的玻璃片,在冒血的地方沾了兩下,說:”坐在那邊等著。”過了一會,有兩個穿白大褂年輕婦女過來抽走了毛頭的血,毛頭望望那盛血的瓶子,心中想起了拾垃圾老漢的”一小瓶的血可以賣幾十元哩”的話。這時那個驗血的人又遞這一張單據,說:”到隔壁領錢去吧。”毛頭剛想站起接單,便感到暈旋,他不得不扶牆站起,接過單據,那人走了。毛頭歇了一會,才到隔壁取了錢。

走上大街,毛頭本想去給妹妹買嫁衣嫁妝,再幫隔壁大娘買一斤桃酥,見店鋪都關了門,便想道:”先回家讓妹妹高興高興,過幾天再來。”他把紅頭巾與錢一起放進口袋裏,查看 一下口袋見沒有漏洞,才放心地坐到一家無人的廊簷下,掏出蒸山芋,大口大口地吃起來,將帶來的蒸山芋統統吃完後,擡腿回家了。走了十多裏後,他想道:”前面就是小山區,聽說常有狼,不如找根棍棒,真遇上了還能拼一拼。”於是他在一農家的草堆裏,揀了一根幾尺長, 胳膊粗的幹槐棒,拎在手裏。膽子便壯了,又不時將布口袋拎至眼前查看。

天上的星星越來越多,風也越來趙冷。毛頭一路上捏手捏腳,生怕遇上夜狼,心跳得撲撲的,走出小山區後,他長長地喘了口氣。此時夜已深了,無名村的狗吠聲已能聽到。突然他感到腳跟被什麽蟲子咬了一下,繼續走了半裏地後,感到腳跟痛得厲害,用手摸了摸,才發現腫了一大塊,而且越來越感到吃力,身上只出虛汗,口裏發幹,他想:”幸好快到家了,要是半路上這樣,再遇上狼,布袋被銜走,紅頭巾的賣血的錢不是要丟掉麽。”想著想著,毛頭已走到老婦的門口,大概是聽到腳步聲,月桂迎了上來,說:”哥,大娘和我都為你擔心,生怕遇上狼,你累了罷。”毛頭走進棚屋,見大娘未睡,坐在油燈下擰線,便將布口袋放至桌上 ,說:”大娘,還沒睡麽?”老婦說:”一直與你妹子念叨你,你回來了,我們才能睡得著, 毛頭,縣城怎麽樣?給大娘講講。”月桂此時將熱的稀飯與熱的蒸山芋端到桌上。毛頭說:” 縣城也沒有好的,只有兩座破樓,街邊也有很多茅屋。”說著自布口袋中掏一個紙包,遞給月桂,說:”這下子也可在大表嬸面前爭口氣了。”月桂接過紙包打開,取出紅頭巾展開。老婦也湊過來看,那紅頭巾色澤鮮艷,在小棚屋的油燈下尤其顯得耀眼,月桂小心翼翼地將紅頭巾疊好,用紙又包了起來。毛頭又掏出一卷鈔票,湊近油燈。月桂驚訝得不得了,說:”哥,哪來這麽多錢?”老婦也感到驚訝,停住手中的擰線活,問:”難道遇上財神爺了麽?”毛頭說 :”這是我賣血的錢,留給你買嫁衣、嫁妝,本來賣完血後我想立即幫你買身衣褲、襪子、鞋 子、買只大紅箱子、新臉盆、新水瓶,買二塊香皂,再幫大娘買斤桃酥,誰知天晚了,店鋪都關了門,我只好先回來再說,我想過幾天再去一趟。”老婦:”我年輕時什麽沒吃過呢?你大舅去大上海,每次回來,總給我帶很多東西。你賣血幹什麽,血是命根子,怎麽能亂賣?”月桂說:”哥你賣血給我……,哥買桃酥不合算,你下次去縣城,還不如帶幾斤肥豬肉回來煉好 油,留給大娘補補身體。”毛頭:”買肉也好,喲,我又想起件事,我在縣城遇到一個拾垃圾的老大爺,過幾天我還要去找他。”老婦與月桂問:”什麽叫拾垃圾?”毛頭:”拾垃圾就是拾廢物,城裏人將廢物稱作垃圾,貨郎鼓收的破布爛棉花在縣城垃圾堆裏很多,揀來賣給收購站,有時一天能賣一、二塊錢。”老婦與月桂不約而同地驚叫起來:”真的?一天能賣幾塊錢?”毛頭:”不光是破布、爛棉花,垃圾堆裏還有報紙、玻璃瓶、舊鞋子等能賣錢的東西多哩。”說著毛頭自口袋裏掏出另一個紙包,打開接著說:”這樣的鞋子不少哩,聽老大爺講,有時還能揀到解放鞋。”月桂接過鞋子在燈下仔細地瞧說:”燈芯絨面,料子真好,這針線也 是好手藝,底子通了,釘個掌子就能穿了,哥,明天我幫你補好。”老婦:”毛頭這趟縣城沒有白去,我要是年輕二十歲,就帶你們一道去揀垃圾,總比在這死河邊,窮一輩子強。毛頭, 你也走累了,快吃點飯睡吧,明天還有明天的活。”毛頭說:”我不想吃飯,大娘你和月桂睡吧。”毛頭站起時踉了一下,月桂:”哥,怎麽啦?”這時月桂才發現毛頭的額頭上浸出一層 汗珠,臉色蠟黃,似乎有站不住的勢頭。毛頭:”不要緊,走路時讓什麽蟲子咬了一下。”月 桂蹲下順手拿燈一照,說:”哥,怎麽腳和小腿腫得這個樣子。”老婦也蹲下來看了看,說: “在哪里被咬的?”毛頭:”離這裏只有幾多裏地。”月桂用手摸了摸毛頭的腦門,說:”哥 ,你燒得好燙。”毛頭此時顯得很疲倦,汗珠越來越多。老婦:”難道是蛇咬的麽?”毛頭已經打顫了,月桂有些慌了,說:”哥,真的是蛇咬的麽?這下糟了。”毛頭:”不要緊,不像是蛇咬的,說不准是碰上了老蜈蚣,明天到集上找醫生看。你看看,什麽蟲咬了一口,走點夜路,就成這個樣子……。你舀點涼水來,讓我冰冰看。”老婦:”月桂,別先舀水,先把你哥扶到他床上。”毛頭說:”不用扶。”其實自己站立不住了,老婦、月桂扶毛頭到毛頭、月桂的屋內,將他扶上床,毛頭倒下就睡著了。老婦接連喊數聲,沒有反應。

月桂點著了油燈,說:”都怪我要什麽紅頭巾,害得哥這個樣子。”老婦叫月桂拿來涼毛巾敷到毛頭的額上,又用涼水幫他清洗了傷口,只見傷口不過是一個小指甲大小的破口,老婦又喊了幾聲,毛頭還沒有反應。老婦對月桂說:”毛頭是太累了,讓他睡一會,我看一會你先睡。”月桂說:”大娘你先睡,我先看哥。”老婦說:”好,有事就叫我,天亮可以叫去鄉裏看醫生。”老婦回自己的小棚屋裏去了。月桂一會用涼毛巾幫毛頭擦額頭,擦腫起的腿,一會在燈下反覆看紅頭巾,又將那幾十元錢卷好包好,塞到毛頭的枕頭下面,雞叫四更時,月桂困倦得不停地打盹,突然她發現毛頭大口大口地喘氣,手腳不住地抽動,她大喊起來:”哥哥 ,哥哥。”這時,老婦也披件夾衣,過來敲門問:”月桂,開門,出什麽事啦?”月桂開門道 :”哥哥不行了,哥哥不行了。”老婦也慌了手腳,趕緊走到床邊,用手扒開毛頭的眼皮,說 :”不得了。”然後又擡高嗓子喊道:”毛頭,毛頭。”毛頭沒有應聲,剛才還顫動不已的身體,逐漸趁向平靜,也不大口大口喘氣了,月桂問:”大娘,哥會不會出事?”大老婦抓住毛頭的手,良久,抽泣起來。月桂似乎領會了老婦的判斷,也跟著哭泣起來,茅屋內的哭泣聲驚動了無名村的一些家犬,於是哭泣聲與犬吠聲,被夜色一起包裹在無名村內。(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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