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天水:法朗士散文選譯

楊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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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愛中,人們需要外觀和色彩,他們愿意獲得可見之偶像。婦女只喝求感覺,她們愛得比我們更好;她們盲目輕率。但是如果你們說就想想心智之燈以及濺出之油滴吧,我回答,心智不能說明婦女。心智是屬靈的。它不是同一個事物;恰恰它正是相反之物。心智迫切想審視,而婦女只迫切想感覺。心智曾一直探索未知;婦女探索時,并非總是那未知處在詰問之中。她們渴求恢复失去的一些東西,那便等于一切,--即渴求恢复一些夢中之物或追憶之物,渴求翻新一些往昔感覺,此外,沒有什么更多的東西了。若她們有眼,我們將如何一貫解釋她們的愛呢?

二、詩人之厭世有其極妙的減痛之效;沒有任何必要浪擲很多怜憫于他們身上。這些吟唱者知道一個妙詞能引開他們的絕望;沒任何藝術魔力像語言魔力這般動人心弦。詩人就像孩子一樣,在幻像中尋找慰籍。

三、老人們堅持他們的觀念,過于固執。這就是斐灣島土著當他們父母老時殺死他們父母的原因。他們以此方式推動進化,同時我們卻建立諸多充滿老人的學院來阻礙進化的推進。

四、此身此世,我們要做的只是要毫無報怨地接受環境罷了。但是打動人心的人物知道如何給接受以滿意之美名。高洁之靈魂帶著神圣的歡欣接受環境。在蕉慮之苦痛中,在普遍敵意之間,在空曠蒼穹之下,他們仍舊尋找將信仰之古德維持完整的道路。他們相信,他們注定要相信。愛人類一貫溫暖他們的心怀。不!不止這個;他們以虔敬的關心珍視基督神學以其智慧置于所有其余美德之上的美德。永遠替他們設置前提并永遠更新他們,要求他們去領悟、去希望。那么讓我們并不冀望于盡管作出諸多庄嚴努力仍未鏟除存于世界的邪惡的人類;而是冀望于我們心智難以想像到的即有一天就象人曾經自野人進化而來一樣的,那自人類脫胎出來的動物。讓我們滿怀敬意歡迎未來紀元的這些超人种類。讓我們把希望寄托在其重要法則是演變的普遍的苦痛与分娩陣痛之上。是的我們能感到這种生命的巨痛運行于我們的內部;它是催促我們前行向一种難免的神圣的完全的一种突發力量。

五、我已不再將我們的信仰局限在陳舊教條之內。對我們來說,僅在圣經言及的圣山之上,福音尚未被揭示出來。神學家的天空在我等這些現代人看來,住滿了沒有用處的精靈。我們知道生命是短暫的,并且要延長它的話,我們應加上一點也不多余的有關時間的提醒。

我們放棄了對人類個人永生的希望;因此要命的信仰來安慰我們,我們只有另一個永生的夢想,這個永生捉模不定。濫用詞語,僅由期待喜享,加之只被許諾給我們中間的少數,--這是一种以人類珍視我們的身后之譽為主體的永生。

六、我們總是在說:“對的,它是時代的一個標志”。但是區別舊時代的真正標志是個很難的事情。它需要過去的与現代的知識,以及我們當中無人擁有的廣闊的哲學視角。我常常留心一些瑣細事情逝于眼前,顯出一种相當新生的面目,我樂觀地希望在此中辨別出時代的精神。我告訴自己“這注定要發生于今天而不會發生于其它時刻”。好,十之八、九,我在諸多舊的回憶錄中或舊的歷史書中遇到了環境相似的雷同事項。在我們所有人中,存在著一种人性的基礎,与我們能夠想像到的相比,它變動甚少。事實上我們很少异于我們的先人。就我們的嗜好与情感要發生很多變化而言,那產生嗜好与情感的器官也必受到改變,--而且這就是時代的事工。需要漫長的歲月,才能將我們的特性修正到一些可感之程度。

七、拔動我們心弦的所有動人之物中最最引人的是神秘的魅力。美如解去朦朧,便不再美。而且我們最喜歡的總是未知之物。如果我們被剝奪夢想,存在將令人不能忍受。生命最好的天賦是感覺,它提供我們一种全然非生命部份的難以名狀之物。實際存在多少不甚完美地幫助我們构造零碎之理想。可能這就是實際存在的最重要的用處。

八、有諸如公正的歷史一類的事物么?并且什么是歷史呢?往昔事件的書面表達就是歷史。但是什么是一個事件呢?它是任何种類中的一個事實么?非也!它是個值得注意的事實。現在,歷史專家怎樣辨別一個事實值得注意還是不值得注意呢?他根据他的特點和癖性,在他的自己興趣与夢想之上,總之作為一個藝術家,武斷地決定此事。因為事實并未由任何僵化的和永不變色的線路划分為歷史性的和非歷史性的事實。一個事實是一個具有無限复雜性的東西。歷史專家表達事實的全部复雜性嗎?這是個不太可能的事。他將表陳剝去了构成事實整體的几乎是所有個體特征的事實,所以這些事實受損而殘缺不全,不是它們實際真相之原貌。至于事實相互間的互相聯系,我們能說些什么呢?如果一個所謂的歷史事實,盡可能是确實真有可能由一個或更多的非歷史事實滋生出來,并且由于非歷史事實因此而不為人知,那么歷史專家怎樣標明這些事實一個与另一個的關系和它們的際間關系呢?然而于此間,我們确信我正在說歷史專家置可信的有价值的證据于不顧,相反,于實際中他常受欺騙,并且他僅因其自己的情感原因而想念這樣和那樣的一种證据。歷史不是一門科學,它是一門藝術。成功的歷史只能憑藉想像撰寫出來。

九、有個九歲的小女孩,我相信她比所有的圣賢更智,她剛剛對我說:“人在書本中看到了他在現實中所看不到的,因為它過于縹緲或因它已成過去。但是人們見于書中的,往往看得甚糟或不幸。我想孩子們不應當讀許多書。世間有好多好看之物,并且他們尚未看到,那便是湖泊、群山、河流、城鎮和田野、海洋和船艦,天宇和星辰!”

我完全同意她的觀點。我們能活的時間甚短;為何用如此眾多的事物擾亂我們的腦筋呢?既然我們知道我們將無法知曉任何事物,那么我們為什么非要知曉每件事物不可呢?我們在書本中活得太多了且在自然中活得甚少,而且我們很像小普林尼的那個受騙者,他前往研究希腊作家時,其眼前維穌威火山正在覆蓋灰燼之下的五座城市。

十、哲學家的哀愁不止一次在傷感的輝煌言語中找到了表達。當擁有甚高層次道德完美之信教者品嘗節制之樂時,那宣稱我們四周只有自負与虛飾的大學者,時時暢飲這种哲學的懮傷,并忘我于宁靜的失望之欣慰中--這是一咱深邃的高貴的傷怀,曾體驗過它的那些人不會用俗人群的所有輕浮之樂与空虛想往來取代它。甚至輕視這些思想美魅的,可能企圖宣稱它們是有害于眾人万國。當我們向他們展示普遍性幻想的及事物連續變易的學說是如何產生于希腊哲學斯諾芬的黃金時代,并如何被至高、至誠、至敏的諸多心智,被笛卡儿、伊碧九魯、佳桑鏑承繼而縱貫于最文雅高尚之文明時,他們或許就會將他們的詛咒束之高閣。(注釋:皮埃爾.佳桑鏑<1591-1655>,法國哲學家,亞里斯多德哲學的反對者。)

十一、諸多哲學體系只在心智文獻甚宜于啟蒙飽學之士時,人類心智曾深入其中的諸多環境之上,才頗有趣味。對研究人能有价值,它們向我等不提供人之外的任何事物之知識。它們像那些嵌在天文望遠鏡中分天域為相等部份的白金細線。這些細絲有用于精确的測量天體,但這些細絲不是天體的部分。置白金線于望遠鏡之中頗好;但必須勿忘是工具制造者把它們放進那儿的。

十二、 生活中我們必須完全恰當地考慮机遇。机遇,就其終極而言,是上帝。

十三、有人告訴我們,巨大的社會變化,就要到來;預言家們滿怀信心地期待它們看見它們早已迫近。這是預言家們總是趨向的錯誤。凝滯無疑是生命的最初情形;全部有生命之事物均永遠經歷無休的變更--但變更微小緩慢,我們几乎覺察不到。

所有的進步,至佳連同至糟的,均慢而有節。不會有任何巨大的變化,而且從未有過,--我的意思是迅猛而突發的變化,從未有過。所有的經濟演變都具有以所有自然力量為特征的容易漸變的運行。我們的社會環境是那先于它的社會環境的結果,就象它是隨之而來的那些社會環境的原因一樣。它依据于前者之上,就像那些繼之而來的社會環境依据于它之上一樣。而且這种互相聯系長期決定同樣類型的連續;這种有序承繼永遠确保生存的安宁。真的,它無法滿足迫切寄托于新生事物之上的思想以及如飢似渴的愛人類之心靈。但它是宇宙的秩序,而且我們必須盡量利用它。讓我們保持一种激昂之心并培育所需的幻想吧;讓我們實行任何我們認為有益与慈善之行吧,--然而并非在想往任何突發的与奇异的成就中實行,而且不被一种社會啟示的任何夢幻弄得飄然;此類所有想像只能用來迷惑和欺騙。我們一定不要尋求任何奇跡;而應听憑自己于未來更美好(或更糟糕)之中履行自己微不足道的份責,這個未來我們永難見到。

十四、將往日藝術家實際上并未擁有的理念歸之于他們的過程中,不要謹小慎微。永無一人欣賞一件藝作品不帶些自我想像;一言以弊之,理解一件藝術品就要在自己心中再三重新創造它。諸多同樣的作品在審察它們的那些人心靈中反響互异。每一代人都在面對往昔大家的作品中尋找到一种新鮮的情感。天賦至佳的看客是這樣的人-他以一些幸運的誤解為代价,發現至純至烈之情感。所以正是人性永不為某种程度上并不出名且不能有諸多不同譯釋的藝術作品或詩作而動情。

十五、時間當它飛逝之時,損傷或滅殺我們至熾与至脆之情感。它削弱仰慕,剝掉其兩個主要的內容-惊奇与欽敬;它毀滅愛情与愛情的麗偶,它動搖信仰与想往的根基;它將花与葉的每遍純真無邪的生長剝得精光。然而它總是留給我們愛憫,這樣我們就不像囿于亂坑那樣囿于陳舊之歲月。

正是通過愛憫,我們實實在在地仍然是人。讓我們勿像古老傳說中的神靈褻瀆者那樣變得麻木不仁。讓我們憫怜弱者,因為他們遭受迫害,并要怜憫此界的幸運者,因為經書上寫道:“為恥笑你的人祝福”。讓我們選擇善行,這就是要与受苦者一道受苦,并且讓我們心口一致地對災難的蒙害者說話,就像善良的基督對瑪麗說得一樣-“Fac me tecum plangere”這話意思是“讓我与你同懮同愁”。

十六、每一次短暫的接触諸多飽學之士,足以昭示我們-他們是人類中最不大惊小怪的人。數年前,碰巧在歐洲一個大鎮,我游覽了一個保守党人監護之下的自然歷史博物館,他向我描述了諸多化石的搜集,甚為自滿得意。他給了我許多有价值的直到pleicen地層的知識。但我們直接置身于對待人類最初蹤跡時,他顧左右而言它,并回答我的問題說那在其展柜之外。我以為我當時疑惑未解。我們永勿向飽學之士問及不在其特定展柜之內的宇宙奧秘。他不置任何興趣于這些奧秘之上。

十七、愛書實乃值得稱道之格調。愛書者經常受到譏笑,或許他們确實自拈談笑。但我想我們應該羡慕他們,因為他們的生命中完滿地充溢著持久無害的快樂。貶抑者想通過宣稱他們從未讀過他們的書來迷惑他們。但他們當中的一位隨即答道:“那么你,吃光你的舊瓷器么?”除開在書市中選走諸多書籍外,一個人能追求什么更純正的愛好呢?真的,它甚至象孩子們于沙灘上构建沙堡時所作之游戲。他們可能忙忙碌碌,但什么結果也沒產生;無論他們建造什么將被毀于瞬間。無疑它同于書畫收藏。但它只是存在的興衰更替和必受責難的人類生命的短暫停留。潮汐席卷沙堡,拍賣人散盡存寶。而且除了十余歲時构建沙堡,六十歲時動手收藏外,我們還能做些什么更好的事呢?所有的我們的工作中,無論什么,都將蕩然無存。而且愛古書并不比其它愛好更為愚頑。

十八、諸多宗教強勁且仁慈,因為它們將人的存在的理由或目的傳授給人,即將人的存在的最終依据傳授給人。那些拒絕承認神學道德體系的教條,就像我們當中几乎所有人行于此科學与智能自由時代的一樣,絕未忘卻知曉他們為何處于世界及他們來此何干的事。

命運將我們完全裹在它万能的點金術的神秘莫測之過程中,而且如果我們不欲過于幸災樂禍地感察生命的悲劇性的荒謬,則真正屬于我們一個且是僅有的机智便是趨向于全然放棄思考。正是在這里,即在我們對我們存在的理由絕對的忽視中,永遠橫貫著我們的懮傷与對生活病態的厭憎。物質邪惡、道德邪惡、靈魂与感覺的沉痛,坏人的惡行之猖獗,君子之羞怯,所有這些,如我們能全部把握命運體系与其儉省節制之處,如我們圣化控制混亂的一种深謀遠慮,則仍將可以忍受。信教者于其苦痛中找到非理性的愉悅;其許多敵人用的暴虐行為之宜人外表來滿足他;甚至其謬行罪衍也奪不走他的希望。但是在所有的信仰被隱于黑暗之一种社會中,罪孽和悲哀失去它們所有的意義,并且,只作為稀奇古怪的玩笑,不祥的滑稽的不敬,使我們震惊。

十九、假定科學真理裨上异于那日常真理,便大錯特錯。唯一的區別是科學真理的范圍与精确性的包羅廣大的程度。由實踐觀點看,此差异非常重要。同時我們切勿忘記飽學之士的觀察力限于諸多外表現現象,且從未深入物質之中或從未知曉事物的真正特性中的任何一面。配以顯徽鏡的眼目畢竟只是一种人類的眼目。它看得多于裸眼所看的,然并非以任何异樣方式觀看。科學人士,提出人与自然間的很多的接触之處,但要他于任何特定場合中更變兩者互相關系的基本特性是不可能的。他總看到避開我們的某些現象的產生方式,但他很像我們在審察它們為何如此產生之事上受阻。

要自科學中得到一种道德體系乃是邀請致痛的失約。三百年前,人們相信地球是創造的中心。今天我們知道它只是太陽的一個凝固的點滴。我們知道什么气體燃燒于非常遙遠的星球之表面。我們只是宇宙中一顆游移不定的塵埃,我們知道宇宙永處于勞作之中,生殖且吞食其子孫;我們知道天體死而复生,無止無休。但是在哪點上我們的道德本性受到這些巨大發現轉變了呢?母親們最終甚熱心地還是不甚熱心地愛其幼輩呢?結果我們更多些還是更少些欣賞女性淑德呢?英雄之心臟于其胸怀中跳得异樣嗎?不,不見得假定地球大或小,那与人類有什么關系呢?只要地球給我們一個受苦与相愛的舞台,那它是夠大的。要受苦与要相愛,這些是地球取之不盡的淑德的欒生起點。受苦,傷痛,-是多么神圣!受到多大的誤解!對它我們必給予所有的使生命值得經歷的即所有的善意善行;對它我們應給予怜憫鼓舞以及所有的善行。地球不過是諸多天體的荒涼無限中的一粒塵沙。而且如果只是地球上創造了受苦,那它就比宇宙所有的余部合總還偉大。不!它是一切,其余什么也不是。因為,相反,沒有它,就既不存在美德,也不存在天才。如果不是驅走痛苦的藝術的話,那天才是什么呢?我知道諸多非常偉大的頭腦珍視了其它的希望。芮能(Renan)欣然爽快地屈從于一种科學道德的夢想。他對科學報有一种几乎是不受限制的相信。他相信科學將改變世界,因為它能挖邃道于群山之中。我不順從他認為科學能使我們成為諸神。要說出真理,我不是非常想要科學來說。我不感到我內部有無論多么微不足道的一种神性的材料,脆弱對我而言是可愛的。我緊抓住我的缺陷,視之為我存在的地道的本質。

二十、總的說來,我們可以講詩人做好詩時沒有意識他們遭誤的科學法則。在詩韻學之要旨中,他們很准當地把握了最無藝術性的“拇指法則”,而且為此而責難他們將遠离明智。藝術中就像愛情中一樣,天性是個合适的指導,而且科學能就此主題作出任何詁釋只會妨礙耳目。美最終依賴于几何曲線,然而只通過美感,我們才領悟其動人的陰影和形狀。

是的詩人是幸運之人,其力量之一部處在其缺少知識的事實之中。只有他們才必不過份地敏感于爭論他們藝術的諸多法則;他們失去其天真時,他們的魅力便隨之而去,而且就像离水之魚一樣,他們無助地蹦跳于理論的貧瘠之區。

二十一、當宇宙包含人類的成份時,便立即變得痛苦起來。唐.吉訶德有時不使你們哭泣嗎?就我而言,極喜歡一些舒發平靜的和心滿意足的遺憾之書籍,諸如塞万提思無与倫比的傳奇故事或叫做《旁觀實錄》--這些著作,如果正确看待的話,是寬恕与深憫的手冊,是仁慈的神圣經典。

二十二、總是相信自己如同相信世界一樣的人將永遠有大眾追隨他。相信是大眾所喜愛的;大眾需要無條件的絕對的陳述而無需要論證。論證使大眾心惶意惑。大眾頭簡朴而且只理解簡朴。你不必告訴它以任何方式或怎樣怎樣,只簡朴地說是或否。

天水曰:前面法朗士的言論只對了一半。大眾是天生的樂天派,世世代代的磨難造就了人民大眾的樂觀主義。所以他們當然喜歡自信之人。他們由于知識的限制,不習慣煩瑣的或迂腐的老學究式的論證,而喜歡深入淺出,喜歡新鮮活潑的語言,喜歡用慣用說法表達深刻道理的人。但不能因此而認為大眾不需論證。大眾需要論證,需要的是內容充實、淺顯易懂的論證。@

楊天水翻譯自

《The garden of Epicurus》
by Anatole France 1908年

(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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