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連載﹕《四面牆正卷》(八十二)

麥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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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9月8日訊】(13)庇護

正說著,縫合線上突然鬧起來,居然是小偉起了脾氣。小偉指著旁邊一個犯人罵道:“操你媽的你甭裝孫子,我那個梭子有記號!”

那個犯人是個老頭兒,可能開始還好言好語跟他解釋,最後也滿嘴跑雜碎了:“你他媽牛逼什麽?沒有龍哥,你連個雞巴也算不上啊!我的梭子也有記號,你看著眼熟你喊它啊,它要答應……”

“答應你媽的白毛逼啊,你給不給吧!”小偉毫無顧忌地威脅著旁邊那位。

“我給你個勺子!滾遠點啊,別耽誤我幹活。”

小偉上去就搶,趙兵也在旁邊幫腔,小傑看那邊日本兒探了下頭兒,立刻沖上去,踹出了被疤瘌五打倒以後的第一腳,把跟小偉爭搶梭子的老頭兒踢倒在地:“媽的,不長眼是嘛——龍哥屋裏的人你也敢打?”

亂著,二龍已經出來了,廣瀾也跟了過來,崔明達從線上先到一步,不問因果,一拳就把那個剛爬起來的犯人打趴下了,嘴裏惡狠狠地說:“瘋了是嗎?”

二龍到近前問:“怎麽回事?”

小偉氣呼呼地告狀:“他把我的梭子給偷換了。”

“有使的不得了嗎?”二龍不滿地說。

“不行啊,我那把梭子都使順手了,換了他那把,老挂網子。”小偉解釋道。

那邊崔明達又給了老頭兒一個嘴巴:“到裏邊了還手腳不乾淨?”

“達哥我真的沒換他梭子……”老頭兒沒辯解完,就讓崔明達踹倒了。

二龍不管那邊,指著小偉的鼻子說:“小偉我告訴你,以後這樣的事兒給我免!再仗著我的架子充老鷹,我就放手不管你了,看你能折騰成疤瘌五那樣?在底下我怎麽跟你說的?全就著饅頭吃了?想當流氓是嗎,先過我這關!”

小偉臉紅得象猴子屁股,低著頭不敢吭氣。

“還有你!”二龍踢了趙兵一腳:“我怎麽跟你說的,讓你管著點小偉,你他媽就這麽管是嘛?幫著他打架、欺負老頭兒?……操你們小屁股的,不是流氓的苗子就別給我瞎雞巴鬼混!……小偉你給我聽好了,以後再看見你不走人道,別怪我抽你!抽你你還得感謝我,你死鬼老爸也得感謝我!你的任務就一個——老老實實改造兩年,一根毫毛不少地回家,好好孝敬你老媽去!聽見了沒有!?”二龍狠狠地踹了小偉一腳,小偉撲地爬在案子上,又趕緊站起來,吧嗒著眼淚說:“聽見了,龍伯。”

二龍又轉向別人說:“廣瀾,明達,以後你們也都別慣著他,你們也他媽沒一個好油子,以後我得禁止小偉和你們說話了。”廣瀾和崔明達無辜地笑著。

“還有你啊,王老三——”

老三擺出一副更無辜的表情說:“龍哥我咋的啦?”

“你別以爲我就會在庫房裏睡覺,你他媽背後跟小偉瞎煽乎什麽,我不知道?還你媽鼓搗小偉去紋條蟒纏身,你缺德不缺德?”

“哎呦冤枉啊,我那是跟孩子鬧著玩呢。”

“鬧著玩也不行,一個藍小姐還不夠你玩的?”

大家哄笑起來,二龍看一眼蔫立在那裏的小偉,轉身回庫房了,林子正拿著一把撲克看著這邊笑。

*

天氣漸熱了,車間頂棚的石棉瓦象一整張太陽能片,把屋裏變成了一個大烤箱,我們這個車間,隊部的頭目們基本不來光顧,朴主任也不很要求,犯人們 的著裝開始隨便起來。收提工的路上,還是規矩的,進了工區,立刻就紛紛換上短打扮,家裏沒有送夏裝的犯人,乾脆就把舊囚褲從膝蓋上面來一剪子,改成了大褲衩——當然絕對不能讓監獄裏那些“把嫌兒”的管教看見。“58條”裏有“不准私自改變囚服樣式”的明確規定,褲子改褲衩,這動作是大了點兒,躥出一“假正經”的領導管你一頓還真沒辦法。

中午,有條件休息的,還可以睡上一個半小時,就躺在案子或者地上,鋪幾片蛇皮袋子。說“條件”,就是指自己估計能完活兒,不然中午睡了,晚上回去還得在號筒裏把時間補回來。很多人,包括疤瘌五在內,自然是不符合“條件”的。

庫房的上下鋪,是林子和二龍的專區,日本兒和龔小可吃了午飯就抱著一堆空袋子出來,在庫房的牆根下面眯起來。

老三從七大的木料場裏尋了些材料,釘了個簡易的木床,被廣瀾連搶帶求地要了去,老三說:“得,算哥哥做貢獻了,明達,回頭我再釘倆,咱哥倆一人一個。”

剛尋了料來,還沒等他動手呢,二龍就撒神經,指使趙兵把廣瀾睡的架子床給砸了,破木板子扔得滿工區都是,還限令老三在半分鐘之內清理乾淨。老三惹他不起,滿臉笑容地逃了。

廣瀾笑著嚷嚷:“你也給我留個睡覺地兒呀。”

二龍一指牆根:“弄幾片木版鋪地上,就乎吧——現在是改造呢,回頭你比老樸過得還舒服了,他能不惦記你?”

“得了吧龍哥……”廣瀾笑道:“就你那床,弄得跟席夢思似的,我也沒看老樸跟你換地兒呀?”

二龍也笑,回頭說:“反正你們把工區給我改成家具場不行——尤其那個王老三,你管著他他還玩手工業哪,你們再陪他一起瘋,他還不歡洋啦!工區成他們家作坊啦。”

老三在窗戶外面看二龍回了庫房,才溜回來,廣瀾笑道:“龍哥說你不是好鳥。”

“你別胡說啦,我在外面聽著哪。”老三似乎被二龍罵得很舒服,因爲有廣瀾陪著。

我被他們一鬧,也沒了睡意,乾脆溜達工區外面抽煙去了。看那葫蘆秧,真是越長越好了,已經爬了滿架,在窗戶前形成了一個天然的涼棚,葫蘆花星子般開放著,仔細看,有的蔓上已經長出花生大小的幼葫蘆,青青地頂著白色的星子花。

葫蘆好啊,對它們來講,只要有空氣、陽光和土壤,不論生長在什麽地方,大牆內或者大牆外,都是一樣的。……其實,葫蘆自由麽,它們也不自由,它們沒有選擇的權利,只能依照別人設計好的路線攀緣生長——呵呵,葫蘆也不自由哦,我被自己刻薄的想法逗得笑起來。

不過,葫蘆是幸福的啊。它們沒有太多的欲望,只要空氣、陽光和土壤就夠了。現在,它們得到了。而我們,還有太多的缺失。

(14)三哥,我又歇啦

“我操,喘口氣吧。”

——我正在葫蘆架下面乘涼,疤瘌五也溜了出來,一屁股坐在窗根下面,隨手掐了一根香菜,塞進嘴裏嚼著,我笑笑,扔給他一支煙。

二龍要是看見他吃香菜,准把他滿口牙都敲下來。

“老師,我快撐不下去了,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仨月,不瞞你說,在外面我沒別的本事,就是出名的懶,在外面要照現在這麽幹,我早發啦。”

我笑道:“不是你一個人這麽想。”

疤瘌五猶豫了一下,把剛要伸向香菜的手縮了回去:“人就是沒有記性的東西,還不如畜生,多少人一進來就後悔,就發誓,出去喝上二兩貓尿,就什麽都忘了——操,我在號筒裏熬鷹的時候,就常琢磨這些事兒,發誓以後再不進來了,這不是人呆的地方啊。”

我笑道:“出去以後,二兩酒下肚兒,又忘後腦勺去了。”

疤瘌五一副玩世不恭的哲學家姿態,沖空中噴了一口煙道:“對,就是這麽回事兒,我是不相信自己啊,出去也就這德行了。人就跟這葫蘆似的,種的是葫蘆就長不成人參果,當初我爹媽載我這苗子的時候就沒用心,現在想改路子,晚啦!狗到什麽時候都是吃屎的貨。”

看著謙虛到妄自菲薄的疤瘌五,我哭笑不得地說:“你忘了大夥常說的:點背不能怨社會,命苦不能賴父母了?終歸還得靠自己啊。”

“對,靠自己。”疤瘌五說完又轉折道:“不過這再怎麽折騰,葫蘆也變不成人參果呀!”

我笑道:“長不成人參果,還有讓人當酒葫蘆、當水瓢使的不同嘛,要是讓太上老君裝了仙丹,這葫蘆也厲害啦。”

隨便扯了幾句閒話,我先回去了。疤瘌五趴著窗戶叫我:“老師,再來棵煙啊。”

我抓一下兜口,把煙盒扔了出去,裏面大概還剩三五根兒吧。

下午起了覺,大家已經幹了一段時間,我才感覺出疤瘌五還沒有回來,急忙扒窗戶一看,好,哥們兒靠牆睡得正美哪。我“咳咳”地喊了兩聲,疤瘌五睡眼惺忪地一撥頭。

“開工啦。”我說。

第二天早上,疤瘌五散了架似的從門外進來,告訴老三:“受不了了,幹了一整宿,還剩好幾片。”

“怎麽越來越迴旋兒啦。”老三皺眉道:“前些天不是熬到一兩點就完活了嗎?”

疤瘌五狠勁晃一下腦袋:“頭都大了,木了……三哥你甭管了,回頭我跟二龍說去,不行就找主任,這麽下去,我非死裏邊不可,還三年多哪!”

老三警告道:“說什麽說,老實幹你活兒,別給我添膩。”

疤瘌五說:“行了三哥,大家幫不了我,也得讓我自己想想道兒吧?”

老三又給疤瘌五苦口婆心做了半天工作,直到提工,疤瘌五才勉強答應不找二龍,也不找主任了。

走在路上,疤瘌五跑了幾回斜,有一回還晃蕩隊伍外面去了。——“走著路都要睡著了。”疤瘌五抱怨。

廣瀾笑道:“疤瘌五又剩活兒了?到工區跟龍哥好好交流交流吧,哈。”

二龍不說話,在隊伍後面默默地走著,象個趕著羊群的老牧民。

到工區,疤瘌五把網子往地下一扔,一屁股坐下來,直愣著眼說:“不幹了,左右是往死路上逼我。”

我看他一眼,暗歎一聲,招呼邵林、關之洲跟我去庫房領料。

發完料,疤瘌五愛搭不理地穿了幾個網子,就來早飯了。小佬出去打了面粥,先給老三我們幾個分了,然後喊組裏的人過來把盆端走。

疤瘌五意外地勤謹,只穿一件露著亂洞的跨欄背心,跑過來接了粥盆,走兩步,突然當間一立,高喊一聲:“哥幾個對不起,今天早飯老五用啦!”說著,已經舉起盆,劈頭往自己身上倒去,在大夥的驚呼中,疤瘌五五內俱焚般激昂地慘叫一聲,扔下盆亂蹦起來。

沒想到疤瘌五玩這手兒。

誰也吃不下飯了,工區裏一片沸騰,好像那盆粥不是澆在疤瘌五一個人身上,而是被淩空潑灑下來似的。

管教們都還沒上班,二龍倒是不急,一邊讓老三闖警戒線去樓裏找值班隊長,一邊破口鼓舞疤瘌五:“有種你去跳一大的煉鋼爐!跟我面前玩這套下三爛的活兒,不頂用!”二龍四顧問道:“哪個組的粥還沒分下去?給他端過來!讓他接著澆!操你瘸媽的,糟蹋大夥福利是嗎?!我管你夠!”

我跟小佬把拉貨倒垃圾的二輪車推了過去,停在邊上。疤瘌五蹲在地上,身上全是粥渣滓,裸露的皮膚紅紅地起著熱氣,正痛苦地來回伸展著雙臂,嘴裏“啊啊”地運著氣,緩解著疼痛。

二龍踢了他一腳:“上車!住院回來接著幹!跟我玩簽兒我陪著——你他媽也叫流氓?你連地痞都算不上!滾車上去!”

疤瘌五沒有反對,小心翼翼地上了車。二龍說:“林子你去吧,帶著麥麥跟小佬。”

“還等隊長麽。”林子笑著問。

“等他們來了,疤瘌五早熟透了,楞往醫院闖吧,你再賭一把。”二龍笑著。

林子大手一揮:“弟兄們,沖!傷員要緊!”

我和小佬推著車就往外跑,過鐵門檻的時候也沒減速,顛得疤瘌五怪叫一聲,惹得後面亂笑起來。

郎大亂跟老三正從辦公樓裏快步出來,見我們趕過去,就停下來等著,郎大亂望著蹲在鐵皮車裏的疤瘌五破口罵道:“操你死媽的,活膩了是吧——趕我班上添亂!”

車到跟前,郎大亂忿忿地指揮我們:“直接推一大車間,扔煉鋼爐裏!”

我們笑著,違抗了他的命令,一路向小醫院奔去。

到了醫院,老三慶倖道:“郎隊你不知道,成天這個粥啊,炊廠都給往裏面兌水,路上再一耽擱,還涼了好多哪,要不,疤瘌五現場就變糖葫蘆了。”

把疤瘌五安置好,我們跟郎大亂一起回來。疤瘌五臨別時跟老三慘然一笑:“三哥,我又歇啦。”

(15)花落林家

疤瘌五“點水”,跟上次“跳樓”一樣,除了朴主任感覺頭疼外,對其他人都沒什麽衝擊,一些看好這個契機,竊喜可以讓朴主任給大家減載的人,慢慢也失望了。官方給疤瘌五的定性很明確,就是“反改造”。

耿大隊和朱教導來車間轉了一圈,給大家簡短地說了幾句,一是安撫人心,二是表揚了一下二龍處理問題的及時,很好地控制了事態的發展,並著重提了一下林子:“據朴主任反應,林光耀最近的表現很突出,不僅對政府的處理沒有抵觸情緒,而且在正確認識自己錯誤的基礎上,認真參加勞動,積極協助雜役和政府工作……上次就是這個王福川吧,對雜役大打出手,結果被林光耀果斷地制止了,很好地壓制了反改造分子的囂張氣焰。這一次,王福川再次以自殘的愚蠢方式挑戰改造,林光耀也是積極地配合雜役組織大家及時地報告政府、送醫治療,這說明了什麽?不僅體現了改造政策的感召力量,體現了管教幹部的教育作用,也看出了這個犯人的覺悟還是可圈可點的,有他值得肯定和讓大家學習的地方。……對王福川這樣屢教不改的反改造分子,我們尚且能夠表現極大的耐心去教育挽救,對林光耀這樣知錯能改、追求進步的罪犯,我們更是要鼓勵!”

旁邊的朱教導接著說:“黨委已經研究了,準備把林光耀的情況向監獄領導專門反應一下,我們的意見是,希望監獄領導能夠充分考慮鼓舞罪犯積極改造的因素,爭取在年前爲林光耀重新申報減刑!希望林光耀學員珍惜現在的改造成績,戒驕戒躁,繼續努力啊。”

胖子和霍來清在下面帶頭鼓起掌來,朴主任沒有制止,在耿大隊邊上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我們不是要樹什麽典型,也不是做樣子給大家看。”耿大隊等掌聲平息,接過話來說:“我們的政策是一視同仁的,你們每個人都是典型,是做追求改造的典型,還是做混天等老的典型,還是做王福川那樣反改造的典型,每個人都必須做出選擇。法律和政策是平等的,機會是平等的,關鍵是大家怎樣選擇……朴主任,我和教導就不多說了,你安排大家繼續勞動吧。”

隊伍一散,霍來清和胖子還歡快地擁抱了一下,大家經過林子身邊時,也都順嘴說一句半句恭喜的話,林子咧著嘴,跟大家打著哈哈,最後跟二龍肩並著肩進了庫房。

周法宏感歎道:“牛逼,真的牛了大逼啦,玩意兒是高!”

一直沒有撈上減刑的棍兒不忿地“哼”了一聲。

晚上號筒里加了兩重崗,保護著幾個雜役暢飲慶功酒,老三也被叫了去,喝得小臉紅撲撲地回來。接替大軍爲他刺活的“眼子”已經來了一會兒,正坐鋪上抽煙。

老三打著飽嗝說:“弟弟,今天歇了吧,喝得有點小高。”

“眼子”跟他熱聊了一會兒,抱怨這些天煙抽得太凶,手裏沒什麽存貨了,老三立刻從櫃子裏掏出兩盒“希爾”塞給他,“眼子”推辭道:“你留著吧,我抽不了這個,柔和的還湊合。”

老三回頭看我的工夫,我就說:“拿我的吧。”

老三一邊往下去掏,一邊問:“紅山茶對口嗎?”

“眼子”拿了煙,說了個“謝”字,又催促老三這個“活兒”得抓緊:“我跟大軍不一樣,我是急脾氣,幹什麽就講究一氣呵成。”

老三說:“明天,明天開始。往後這天氣也越來越熱啦,不趕緊結束就不好玩了,我連消炎藥都準備好了。”

“眼子”還不走,繼續說:“我給你幹活,大軍在三中那邊還甩閒話哪,說他的活兒,沒人接得了,我就是得做出個樣子給他看,後邊的活兒,三哥你放心,肯定比他做的漂亮。”

老三苦笑道:“那我這身上不就成兩種風格了?看著不彆扭?”

“全在我掌握哪,信得過兄弟不?”

老三表示肯定後,“眼子”說:“也就跟三哥你熱心,在那邊,我指望這個手藝吃飯哪,一條披肩龍,沒有200塊購物單不幹!就這樣,找我的人還排隊呢,不是吹,人家就是相上兄弟這活兒做出來漂亮啦。”

老三倦意似乎上來了,連打呵欠,“眼子”揣好煙,道個別走了。

老三眨巴下眼,罵道:“媽的又跟我念山音哪,200塊?一個子兒我也不給你——要是老三做個活兒還得花錢,傳出去寒磣人哪!操,三折肱成良醫,不就刺針點墨嘛,憑三哥這心思,看一遍就學個底兒掉,大軍不是把輪廓都劃好了嘛,實在不行,我自己碼鱗片!”

老三躺在鋪上,輾轉了一會兒,又坐起來,點上棵煙吸著,一臉的鬱悶。我笑道:“至於那麽大氣麽,我看‘眼子’量也不大,兩盒煙就哄得挺美,咱拿一條煙慢慢喂著他,把身上的活鼓搗完了,就讓他找地界涼快去吧。”

老三搖頭道:“不是那事兒——喝酒的時候,二龍他們把我好一頓把弄。”

“他就那麽神經,真不撣你,他就不叫你喝酒了。”我給他吃寬心丸,同時感覺老三這麽活著是夠累的。

正說著,小佬氣呼呼地回來了,進門就說:“何永這個傻逼,仗著廣瀾給他好臉色,不知道自己姓什麽啦。”

老三皺眉問:“又怎麽啦?你們都省點事兒行不?”

小佬指著褲衩子上的幾個污點說:“剛才我正茅坑上蹲著思索問題呢,何永那傻逼進來倒水,嘩一傢夥濺我一身,我讓他長點眼,他愣埋怨我蹲錯地方了,應該蹲樹叉上去!我操,我隔空就啐了他一口,跟他這樣的傻逼用不著客氣!”

“打起來了?”老三追問。

“沒有,要不是有倆人勸,我從下水道把小逼的沖走。”

老三很不爽地說:“小佬你是沒治啦,我跟你說過多少回遇事要先用腦,三哥這次進來,不就是因爲腦瓜一熱?你還有一個月就回家了,還不塌實?沖你這狗脾氣,弄不好我跟老師都能再給你接一回新收。”

小佬歎口氣:“我知道你爲我好,可不是我說你,有時候你也夠讓我失望的,跟這幫人,幹嘛那麽客氣,有時候我都覺得你有點低三下四。”

老三粗魯地一揮手:“你懂個屁,去去,我不跟你聊——麥麥,有時候跟他們簡直沒法聊,說不到一個點子上去,幹著急,你們文人管那叫寂寞,三哥我現在就經常寂寞呀。”

小佬嬉笑道:“喝,你還寂寞哪,工區一除了二龍就數你歡。”

我想起小佬進門時的話,不禁問他:“你剛才在茅坑上還‘思索’呢?思索什麽啊?”

小佬笑道:“眼看著該回家了,這些天經常瞎琢磨。剛才我蹲茅坑上看著自己的屎,突然就懊悔起來,感慨啊。”

老三在那邊笑了:“操,老師你看了嗎,跟這種檔次的人,你能交流嗎?看一泡屎他塄敢感慨!”

小佬不服氣地說:“你別小瞧我,我當時看著那屎就想了,我這幾年的青春,大好年華啊,不就跟這大便似的嗎——被水一沖,就再也找不回來了,懊悔啊,感慨啊——你說我深刻一回容易麽,還讓那傻逼給攪局兒了,我能不急嗎?”

我們笑起來,我說:“小佬你那不叫屎,根本就是詩啊。”

“臭詩。”老三聳了一下鼻子,躺倒了。

我問小佬:“你什麽時候下出監,有信兒嗎?”

“按理說現在就該下了,開放前一個月下出監嘛,不一定哪天就走了,到時候還得想你們呢。”

我笑道:“最好別想,出去以後就別想這裏的事兒,能忘的全忘掉才好,一門心思奔前程吧。”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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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7)人盡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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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三章:新格局

    (1)大遷移

    初五那天,北方普遍降溫,天也陰得很重,似乎在醞釀著大風雪。

    這些天的伙食真的不錯,每天都有肉。今天又是餃子,當然還得自己包,我們這個地區的習俗講:初五包餃子,是剁小人、包小人。所以大家幹得都挺起勁兒,希望能把餡都包進去,這樣一年裏就不會被小人算計了,那些被別人假想爲“小人”的,也同樣賣力,爭取把更小的小人扼斃於繈褓。

  • (3)新格局

    回去後我們又是一通折騰,重新分號兒。

    基本原則是一條流水線的儘量集中到一個或幾個相鄰的監舍裏,一般一個屋按10個人的編制安排,我們灰網的裝滿一個號後,分出幾個跟別的工序合組了,我們9個人爭搶著自己滿意的鋪位,最後只甩了靠門左首的一張下鋪,沒有安排組長之前,誰也不敢碰那個地方。

  • (5)活躍分子王老三

    遊平他們走後不到一周,我在失去自由16個月後第一次喝上了酒。

    當時的酒,老三拿我的現金,托鄧廣瀾去辦理的。100塊錢買了6袋“大高粱”(外面可能2塊來錢一袋吧),我們留了兩袋,其餘奉獻給二龍和林子了,皆大歡喜。

  • (7)驚魂觀摩課

    一個禮拜以後,來了批新原料,花線果然是兩頭飛毛兒的,需要燒一下,用手撮成尖狀才好縫活兒。各條戰線上手最慢的人,都被扒拉下來燒花線,灰網組的柱子和門三太也被清除了。棍兒也蠢蠢欲動,被林子罵住。

    林子宣佈,由我兼管燒花線的那幫人,一共不過5人,轉天廣瀾也加入進去,還開我的玩笑:“老師現在你是我領導啦,多照顧啊。”

  • (9)小傑的黔驢之技

    小傑初來乍到,就做了生産雜役,表面上給林子騰了輕,林子也做出樂不得的樣子,放手讓他管。小傑想樹立威信的迫切願望可以理解,但一出手,就碰上何永這樣破打爛摔的主兒,心裏不爽是自然的。

    小傑想整裝再戰。這一點大家心裏都有譜兒。只是小傑會選擇誰立威,還是個未知,何永這裏,一般是應該放棄了,雖然,即使真動作起來,何永也不敢再象當初那樣撒潑,但小傑是不會那樣傻的,就算把何永砸倒,大家也明白何永虛的是背後那個林子,而不是他小傑。小傑還沒傻透,不會選擇這種勝而不彰的方式。

  • (11)笑裏藏刀

    接見後不幾日,新一撥的新收就分了下來。

    這撥新收來的蹊蹺,只有一個人。但當天就看出門道來了,那老兄是二龍的哥們兒,肯定是二龍跟老樸一句話,要過來的。也住進二龍的屋裏。

    來的叫崔明達,人稱達哥,膀大腰圓的,只是稍微有點兒虛胖。面相端正,和善裏似乎還隱隱帶些陰冷的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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