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泯恩仇》十九、門雪瓦霜

陳沅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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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下午,四毛哥打電話來,問賓伯駿飛機票訂好沒有?賓伯駿告訴他,已經訂好了。四毛哥又問“有沒有空閒?”賓伯駿回答“沒事,得閒。”四毛哥便開車來接了他,到他家吃晚飯。

父親過世後,四毛將媽媽和妹妹接過來,讓林慧和妹妹兩人侍候、陪伴母親。

賓伯駿進門時,譚媽媽正在客廳裏看電視,見了他,便用遙控器把電視機關了。

“您還是繼續看電視嘛。”賓伯駿說。

“不想看了,你來了,正好有人說說話。”譚媽媽高興地說。

賓伯駿便坐在譚媽媽身邊的一張沙發上。

“我去炒菜,你陪我媽媽聊一聊。”四毛哥說著,到廚房去了。

“大富翁還要親自下廚?”賓伯駿問。

“平常懶搞得,這是你來了,要親自炒兩個下酒的菜。”

“能幹人,樣樣都能幹,真是賢者多勞。”賓伯駿感歎。

“不是我誇自己的兒子,兄弟姐妹中,這四毛最奇怪,好多事,不學都會,不知為什麼?”譚媽媽有些得意地說。

“好聰明啊,眼眨眉毛動,腦子時時刻刻在轉。那年幫我糊牆紙,第一次接觸,我就覺得他與眾不同,是棵好苗子。”

“還不是搭幫你開導嘛。”

“我算什麼?每一個比較親近的年輕人,我都跟他們講道理,都開導了,但願意聽的,成功的只有四毛一個。所以,關鍵在於本人。”

譚媽媽點點頭,然後說:“那天你在麻園灣,總算揚了眉,吐了氣!”——譚媽媽是指原居委會那幫老領導,當面承認他們原來做錯了。

“也無所謂。”賓伯駿說,“劉主任、郭公公他們這些人,本性都是好的,心地都是善良的,當年只是被極左路線,‘階級鬥爭’搞迷糊了。”

“只有你,吃了虧,還能往寬處想。要是別人會恨他們,恨得要死!”

“恨他們有什麼用呢?他們也是受害者。”

“這話就對了,”譚媽媽拍手說,“他們只顧抓階級鬥爭,管別人,自己家裏的兒孫沒人管,結果害了自己。你知道劉主任一家的詳細情況嗎?”

“不太清楚,聽說兒子、媳婦死了,孫兒、孫女不聽話。”

“她家可慘啦。”說著,譚媽媽便將劉主任一家的巨變,詳細告訴了賓伯駿:

“劉主任的大孫兒叫劉國琪,你應該見過,比何輝大幾歲,跟何輝一樣,長得武高武大。他們家,當年紅得發紫,國琪的爸爸是印刷廠黨支部書記,媽媽是勞資科長,全家一片紅。他們仗勢出身好,全家‘自來紅’,子女生活、學習,都沒人管,放任自流。劉主任也忙著抓階級鬥爭,專管別人,不管自己家。因此,國琪從小不讀書,稱王稱霸,愛打架滋事。

“正在大走鴻運時,哪知厄運悄悄降臨。你搬走那年,國琪的爸爸出差外地,車禍因公死亡;第二年媽媽肝癌晚期,不久,又嗚乎哀哉了。劉主任只一個兒子,白髮人送黑髮人,好不傷心!只好把希望寄託在孫伢子身上,哪知孫伢子根本不聽她的。父母在世時,國琪還有三分畏懼,父母一死,便更加無法無天了,嫖賭逍遙,五毒俱全。以他為首,邀集一幫人,何輝、郭公公的兒子,都參加了,專門盜竊火車貨站的物資。案發後,國琪是頭頭,如果出身不好,要重判;考慮到老居委會主任的面子,輕判勞改五年。國琪判刑,管區戶籍沒面子,劉主任更是無地自容,只好辭去主任職務,辦退休手續,每個月領30元生活補助費。

“孫伢子不聽話,又把希望寄託在孫女身上,但遲了!孫女更調皮,不讀書其次,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十四、五歲便是歌廳舞廳的常客。信還不曉得,跟一幫人南下,到深圳‘賺大錢’去了。這個孫女還是蠻疼愛奶奶,每年寄回兩、三次錢,每次都寄二千元。劉主任只怕是老糊塗了,拿著匯款單,笑眯眯地逢人遍告,這回我孫女爭氣,在深圳找到好工作,賺大錢了。我們鄰居心裏都明白,一個年輕姑娘,除了臉蛋漂亮,一沒文化,二沒技術,三沒靠山,深圳的錢哪裡那麼容易賺?只怕是……果然,兩年後,被民政部門遣送回來,骨瘦如柴,羞於見人,一身發爛,流濃滴水,醫學院教授都拒絕開藥方,就是那樣活活爛死了。由衛生防疫站監督送到火葬場去燒,路過之處,都要灑藥水消毒……到底是什麼病?沒有宣佈,有的說是愛滋病,有的說是晚期梅毒,有的說是國外帶進來的最新病毒……

“劉國琪判刑回來後,人是老實多了,但沒有文化,找不到好工作。這時候的劉主任,可不是當年的‘劉主任’,說話不靈了。好不容易,求爹爹,拜奶奶,進了一家街道工廠拉板車,活兒累,工資低,三十大幾了,連老婆都娶不到。劉主任她老人家一天到晚,唉聲歎氣。你猜她怎麼說的:

“就是那個背時的毛澤東,搞什麼‘階級鬥爭’,天天要我們管別人。我信以為真,眼睛鼓得籮筐大,盯著什麼‘五類分子’、‘二十一種人’以及賓伯駿他們這些‘內管對象’,從不管一管自己家裏。我管別人做什麼呢?我要管管自己家裏的兒孫啦。像賓伯駿,還有橫街的謝師傅、趙師傅……他們都把自己的崽女管好了,一個個文明禮貌,學了本事,遠走高飛,幾多好。還是古話說得不錯,‘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真是講死火了。當年我們都不掃自己門前的雪,卻死死地盯著別人的瓦上霜……說到動情之處,劉主任的老淚簌簌地落下來。”

“唉,真是可憐!”賓伯駿非常同情。

“還有郭公公,也是一樣,後悔莫及。”譚媽媽說。

“聽說郭公公兩個兒子,都犯了事?”賓伯駿問。

“就是啦,一個勞教,一個勞改,都是劉國琪帶的壞樣,但歸根結底是郭公公自己沒有管好。哥哥參加劉國琪的盜竊團夥,勞教三年。弟弟雖然沒參加,但已經變壞了,一直在外面鬼混,發展到參加搶劫集團,用刀紮傷了人,重判十年徒刑。兄、弟倆前後發案,時間不到半年,郭公公急得蹦跳,幾乎瘋了。哭喪著臉,到處求人,自怨自艾地說:‘搞了十多年治安,專別人的政,搞來搞去,自己家裏給人民政府添亂了,真是對人不住,真是對人不住!’後悔得不得了。”

“所以我說,他們都是受害者。”賓伯駿強調。

“一點也不錯,雖然他們‘出身好’,但都是‘階級鬥爭’政策的受害者!”譚媽媽點點頭說。

這時,飯菜已上桌,大家便去餐廳大快朵頤。

……待續(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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