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牆的監獄 (11)

——中國生存現狀白皮書
夏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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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共產黨任命的各級幹部、公安成為黨的細胞,對於他們任何一員的懲治將直接傷害到黨。“我是共產黨任命的,反我就是反共產黨!”成為這些人十分有效的咒語,也使得黨成為國家割之不去的腫瘤。無數個微細的癌細胞緊緊抱成一團,唯有整體切除,無法單個突破。這和上面提到的意識形態機器超越一切個人意志自動運作是一致的:由於癌細胞的共生狀態,國家最高領導失去了古典極權時代的權力獨佔性;所有細胞的生滅牽系著黨的領導結構。在這樣的情境下我們可以說,所有國家各級幹部以無所不用其極的腐敗、貪污綁架了黨,而黨,不需多說,綁架了共和國。人民共和國的國家主席、總理僅僅是一個更高權力意志的傀儡 – 問題最困難的部分在於沒有人能給這個權力意志命名,沒有人能具體描述它的面貌。這不再是派系傾軋、內鬥的問題,而是黨作為一個生命體發展出來的生存邏輯自動運作的必然結局。

在黨的細胞共生體中,和黑社會公然勾結,難分彼此的公安構成了最基礎的結構。這些人在日光底下對平民百姓匪徒般的施暴不啻把國家機器最秘密的內部(肉體上的暴力原則上是在沒有人注視的地方,如勞教所、國務院信訪辦、偏遠農村不為人知地進行)翻轉出來,成為了赤裸裸的,肉眼可見的外部。這是一種奇特的顛倒:在某種程度上,我們或許可以說這些公安大膽的行為是一種另類的“國王的新衣”。以他們完全不合乎邏輯的越軌行為(他們甚至不合乎國家機器的假像原則、謊言原則),他們似乎在說:“看,我的手在打人,我的腳踏在這個老人的肋骨上,可你們什麼也沒看見。這一切被包裹在意識形態的網羅裏,是它裸露的一部分,但由於意識形態的絕對化,由於恐懼和閹割的絕對化,所有你們現在看見的將被抹除,不被記錄。這是一件倒錯的國王的新衣:它就穿在我身上,可你們什麼也沒看見。你們什麼也不敢看見。”

正猶如我們讓謊言吞噬自己以圖活下去,當黑暗真實驟然以最直截的方式現身,出於懦弱,出於一種深深嵌入生活的,長久的恐懼,我們對它,和對自己一樣,行使了否決權。通過對我們所生活的黑暗真實粗暴、殘酷的呈現,如同正午過於耀眼的太陽,這些國家機器的打手完成了對“真實”的另一種拆卸。在這裏,我們抵達了真實與虛偽十分徹底的換位。在精神的虛無化到達了極限的後極權社會,在人們心中,真實本身受到了驚嚇而不敢宣稱自己存在。這是由於生活在恐懼裏的人們甚至失去了允許自己看見真實的勇氣。如同急於懸置他們對於謊言之為謊言的認識,人們抹除驟爾在眼前現身的真實,以免攪亂了自己平靜的生活。真實,在和諧的假像裏,已成為一種不便。

在這當代中國的荒謬劇場,我們永遠可以換一個角度來看每件事情。因此可以說,不是癌細胞挾持了黨,而是黨綁架了所有的幹部、公安、軍人,所有拒絕貪污受賄,拒絕施暴的人。所有正義感尚未泯滅的人,以及所有在重賞和壓力之下人性扭曲,手上沾了血的人。關於這一點,最有力的證明是一個在退黨後被共產黨圖謀刺殺三次後終於身亡的年輕員警,和無數由於退黨而被追查迫害的幹部、學生。而最叫人悲慟的證明或許是六四那一夜在受了政府的謊言洗腦下舉槍射殺學生、市民的,來自貧窮農村,臉上稚氣未脫的解放軍。

仔細閱讀2004年末開始的退黨運動中平民百姓的退黨聲明,我們對共產黨如何綁架整體人民的真相獲得了深切的體悟。一篇“貪官也要退出共產黨”說明了“貪”和非道德是如何被移植入人們的意識行為裏,使他們成為黨的共謀,在最後的審判庭上共負脖子上的罪枷。這是這個貪官毫無悔意的自述:

貪污受賄不算我的錯,我貪污是貪共產黨的錢,我受賄也是間接拿共產黨的錢。因為這錢你不拿也得被別人哪去,不拿白不拿。什麼人民血汗,那都是糊弄人的說法。現在中國財富就像一塊肥肉,就看誰的刀快,早晚有一天要分光的。

在這樣的自我聲明裏,我們清楚地看見在國家化、合理化的公然掠奪下,道德的座標是如何徹底地歪曲。在一種相互感染、彼此掩護的集體罪行中,罪已不再是罪 – 犯罪者已失去了對於“罪”的認別能力。在普遍的意識裏,真實的認知系統發生了嚴重的偏移。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共產黨以一種十分徹底的毀滅性的方式,綁架了所有的共犯。

這樣的聲明同時向我們說明了為什麼無數個貪官不懼一切地把手伸向那塊肥肉,在中飽私囊後選擇一個日子把金條、古董、歐幣藏滿了轎車的備胎、坐墊,脖子下戴著準備在被發現時自戕的毒藥,成敗在此一舉地企圖從羅湖、海口過關,遠逃異國。當佔有本身成為目的,死亡就和它並肩而立。我們必須說,在這些貪官的存在狀態中,對物質的佔有和死亡維持著一種致命的親昵。共產黨對於其所有黨員、幹部的挾持到此已露出了它深沉的,叫人不寒而怵的底部。

解放軍同樣受到國家機器的綁架。為了鞏固勢力,江澤民的策略是以大筆撥款和官階賄賂解放軍,使得他們一腳踏上了正在下沉中的同一條船。鎮守邊界的軍隊是中國最大的走私集團(同時走私的還有公安、武警、法院、海關輯私隊)。在一些省份,軍隊經營非法毒品製造廠。1998年,在北京最高軍方指示下,為走私油輪護航的北海軍艦炮轟輯私艦艇,數十輯私人員傷亡。軍隊在1998年之內開槍、開炮打死海關人員、公安的數字達數百人。合營各種商業的軍隊為分贓不均而頻頻開火,迫使國務院、中央軍委發佈緊急通知:“堅決制止爭奪經濟體資金、財產的流血事件發生”。

朱熔基1998年在全國走私工作會議上說:「近年來每年走私逾八千億,而軍方是全國走私大戶,至少五千億。」每年軍費中,50%以上花在高、中級幹部吃喝、出國旅遊、修建豪華住宅、購買豪華轎車上。一群老將軍曾上書中央,慨歎軍隊腐敗、消沉,哪怕握有超高科技,在戰爭中都會遭到挫折,付出沉重的代價。為了對付異己,江澤民成立了武警部隊。這支150萬人的部隊既具有軍隊化的武力裝備,又經過了武打格鬥訓練,直接聽從他的調遣,對付下崗工人、農民、回民、藏民、“不安份守己”的學生,法輪功修煉人。在金錢的腐蝕下,人民解放軍已逐漸腐化為只受金錢駕馭的獨立軍團。

另一個更難洗淨的共犯罪行是使解放軍的手上沾滿了無辜者的血。在進行一次秘密掃蕩新疆維吾爾自治區行動前,團首長對剛受完訓的新兵說:

部隊在執行掃蕩任務時,一定要格殺勿論,決不能留下一個“活口”。一槍沒打死可以多打幾槍,直到打死為止,每個班組打死的人由各班班長負責驗屍,無論是誰,只要留下“活口”的就當場執行槍決。因為“活口”會…造謠惑眾,破壞民族團結,影響國家安定。

這使我們想起汕尾東洲村一個村民的話:“太殘忍了,一名村民腿部中槍,跪地求饒,但他們把這個人拖到草叢,再補打兩槍……”若是我們明白這個軍人只是在執行命令以保全自己的性命,他的行為就獲得了一個十分“理性”的解釋。“讓每個人都成為劊子手”成了國家機器運行的潤滑劑。上了這血一般的油,機器一旦以加速度運轉起來,就沒有任何人能阻擋它向前猛進。

在共產黨歪斜的道德座標下被迫成為它的共犯的,事實上,是所有的人。2003年在山西、寧夏、陝西、青海、廣西、貴州、湖南等七省的鐵道線上,發生了87宗貨運列車和鐵路倉庫被洗劫一空的事件。以一種極為生動的喜/鬧劇形式,參與洗劫的百姓形象地演出了今日共和國的無序狀態。鐵路沿線的農民、民工和下崗工人、待業青年、退休老礦工及其家屬組成了這支洗劫大軍,並有維持秩序的糾察隊阻止官方、公安的干預。場面最壯觀的一日裏有近萬人參與洗劫。這些共和國的“百姓強盜”是這樣說的:

當官的都當得三代花不完,俺老百姓窮得三餐填不飽肚子。開倉搬貨,共同享有,也是天經地義!還有人說:今天的日子就叫官逼民反!在洗劫時,這些人高唱著當年國共內戰時打土豪分田地的小調。地方書記眼睜睜地看著上千人從火車車廂上搬下貨物往卡車上裝載,還以為是在拍電影。這些老百姓動員了鄉里的中小學生一起來搬運,還鼓動隊伍扯開了嗓子齊聲高唱毛澤東《造反有理》的語錄歌。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和高舉著毛的畫像遊行示威的遼陽下崗工人異曲同工,這些人民拾起了毛早已破產的精神為擋箭牌,迫使共產黨和自己用以掠取權力的假面撞了個正著。

上萬名淪為洗劫火車罪犯的平民百姓 – 共產黨對人民的挾持不可謂不奇特。然而事情並不永遠這樣以喜劇的形式呈現。讓我們考慮國土上的另外一群人 – 被掠奪的人。在社會整體嚴重失序下,這些人隨時有可能成為又一群與這些洗劫火車的百姓全然不同的掠奪者—-他們可能成為手上沾滿了無辜的血的殺人者。(待續)(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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