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殤﹕論蘇家屯集中營的終極黑暗 (一)

夏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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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我們該如何解讀從中國的黑暗中浮出的蘇家屯集中營罪行﹖和暴力拆遷﹐打壓上訪者,制度性的腐敗不同﹐蘇家屯地下集中營這六年來隱藏的黑暗是絕對的。它已跨越了人性崩潰的臨界點。一旦這絕對的惡顯露自身﹐一切當今中國社會的種種變異就得到了其不得不所以然的必要之因。反過來說﹐改革開放以來,資本主義與共產極權的惡的結合已生出了最沉重的惡果。所有施加在人民(上訪者﹑工人農人、信仰者)精神及肉體上的暴力下所隱藏的﹐是對生命的蔑視。到了這裏﹐中國共產黨把唯物主義推到了終點﹕萬物之靈,人的徹底物質化。人的唯商品化。

與欲望機器中人的物化截然不同﹐摘賣活體器官所抵達的人的物質化是非人的。是反人類的。人被切割為商品﹐而在人身上存活的生命﹑呼吸被視為無物。現在,從人的物質存在切割出去的﹐除了精神之外﹐是生命本身。人已徹底失去使其成為人的一切物質存在之外的意義。一件可以轉手買賣的商品﹐僅此而已。

從這絕對的物化擴散出去﹐於是我們看見了今天對人民的人身安全、生命財產的全面剝奪。中國的不自由絕非僅僅表現在投票權的闕如和言論的鉗制上。是在精神的緊箍咒﹐是在意志力的釜底抽薪和人的尊嚴的全面侵淩這個意義上﹐中國人民失去了自由。所謂無牆的監獄﹐正是在一座地理上以國土為邊界﹐然而實際運作和心理作用的範圍遠遠超越了國界的無形監獄裏﹐囚禁著十三億是囚徒也是共犯的人民。現在﹐我們赫然發現在這座監獄的地下室隱匿一個無以言表的罪行﹐是人所能對人犯下的終極罪行﹐它使得納粹集中營對猶太人犯下的罪相形見絀。

相較於德國納粹在奧斯威辛Auschwitz集中營把猶太人的皮膚加工做成手套、透明燈罩﹐頭髮做成毛毯販賣的罪行,蘇家屯集中營的罪行進入了遠為黑暗的地域。從法輪功修煉人流著血液的身上切割下器官﹐移植到另一人身上。在兩個生命中﹐一件器官被當作標了價的商品轉移出賣。經過這移植手術而存活的人通過一個人的死亡來延續自己的性命。不可諱言,他的生命建築在死亡之上。任何人一旦意識到這一點﹐不可能接受這樣的移植手術。而當病人在不知情下接受了這器官﹐他同時成為了受害者和共犯。攜帶一個陌生人的死亡﹐他行走﹐呼吸﹐無辜地生活在滔天的罪行裏。

晚近的研究揭示﹐由於細胞記憶cellular memory或系統記憶systemic memory的作用,記憶不僅儲藏在腦中﹐心並非唯一負載人的情感﹑心思的地方。每個細胞或DNA刻印了人獨一無二的性格。鏤刻了獨特的“我”的資訊。這研究所顯示的和尖端科學發現的諸如水元素﹑植物具備超感知能力和情感是相通的。它所昭示的是生命的遍在。即使在被視為可以轉移的物件物﹕器官中﹐使個人所以為個人的獨特情緒﹑個性已蘊涵其中。據史華茲Gary Schwartz的研究,當這一完整﹐帶有記憶的生命體被移植入另一生命體,較敏感的移植病人在手術後感染了原生命體的天賦﹑喜惡﹑恐懼,甚至性向。

從這項研究反觀活體摘取器官的實行﹐我們獲得了更悲愴的結論。“供體”是依舊呼吸的活人﹐而被移植的器官本身同樣是一個完整的生命。當這一生命被移植入病人體內﹐接受這生命體的病人難道不會深刻感知器官被摘的那一刻﹐語言不足以陳述的痛苦﹖難道不會繼承了“供體”的悲願﹖接受了移植器官的人是否同時接收了罪行﹖事實上﹐他將永遠活在這罪中。

這罪行的執行者﹐進行摘取手術的醫師又如何﹖揭露蘇家屯黑暗的證人闡釋了在滅口的威脅下,奉命執行千百次移植手術的醫師精神上的極度痛苦。他們神經失常﹐患上不治之症﹐有人走上自殺的道路。據證人所說,她的親人在晚上做惡夢、盜汗,“整個床單濕出來一個人形,因為他知道他做的是殺人的事情。”被迫把手術刀變成凶刀的醫師特有的恐懼本身呈現了集中營的極度黑暗。而出於被追殺的恐懼,即使逃到天涯海角,他無法站出來作證。這些操刀的死亡執行者承受的精神折磨以及切膚的懼怖,很可能,是這罪行的食物鍵中最深重的。

數以萬計的活體器官摘取和移植﹐因此﹐是一種恐怖。它已把我們帶到地獄的邊緣。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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