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人生】消逝的記憶

江春珍(康州)
font print 人氣: 18
【字號】    
   標籤: tags:

【大紀元12月25日訊】中秋節前一天上午,我路過一條馬路時,忽然聽到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在叫我的名字。回首望去,一個約六十歲的女人站在我面前,面色憔悴,衣著邋遢,手裡提著一個菜籃子。她滿臉堆著笑容:「老同學,你不記得我了嗎?」

這是誰?有點印象,我努力回憶著。猛然,我回憶起了她!這不就是初中時那個出名的人物麼?想起這個名字,一種莫名的煩惱便湧上心頭,嘴裡好似吞下一隻蚊子。

那時,她是學校裡的「積極份子」根正苗紅,是個人物。學習卻是倒數幾名,做作業經常抄襲別人的。她主要的精力是偵察同學們的言行舉止,比如今天某人帶甚麼書進教室?某人講了甚麼出軌的話?某人放學後約其他同學「吃喝玩樂」去了?諸如此類的情況。

一段時間,同學們感到困惑,為什麼幾個人在一起開玩笑的話會被學校知道?有的話原本並不是這樣,卻被誇大其詞、加油添醋後變得面目全非?

慢慢的,同學們開始把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對她敬而遠之。一個非常熱鬧的場合,只要她一出現,頓時鴉雀無聲,同學們一個個先後藉故離去。讓人驚訝的是,她絲毫沒有任何尷尬、羞愧的表情,仍然若無其事、面不改色心不跳。一個同齡女學生能做到這一點,則更讓同學們感到顫慄!

接著,一場政治風暴席捲全國,學校首當其衝。一夜之間,老師不像老師,學生不像學生,她變成了學校的有名人物。每次「憶苦大會」、「批判大會」都有她的控訴發言;批判老師她率先發難,那聲淚俱下的吶喊,一張本來並不難看的臉龐,此時被扭曲得變成另外一個人。

其實,她並沒有甚麼資本去「憶苦」、「訴苦」。她的祖上曾是外縣一大戶人家,到她父親這一代,賭光了家財流落街頭,她父親四十年代末流浪到昆明拉板車並成了家,她的家庭成為「無產者」,其實只是一個歷史的誤會而已。

一段時間,我父母和其他知識份子一樣,遭到不公正待遇,被集中到學習班學習。我在學校的地位也隨之一落千丈,從學習尖子變為「黑五類」子女。此時,她對我的態度突然來了個壹佰八十度的轉彎,由平常表面的客客氣氣一下變為似乎有著深仇大恨一般。

她好像精神有病,又似乎帶有強迫症,無法控制自己一樣。有時,莫名其妙地她會突然呼叫著我的名字:「站起來,老實交待問題!」交待甚麼?我弄不明白,她更說不清楚;有時,她會在班上公開號召同學們與我「劃清界限」、「分清是非」,等等。久而久之,我也懶得理她,同學們只當她腦子有病,見她來就遠遠走開。

過了好久,她的鬥爭目標又隨著運動方向的轉變而指向了其他地方。她又和我套近,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甚麼事一樣。

接著,上山下鄉、插隊落戶,同學們各奔東西。她其實並未去插隊,僅是去點了個卯,數月後就返城進了一家中型企業當了工人。以後幾十年,從未見過她,好像從地球上蒸發了一樣。

此時,她拉著我的手,眼淚唰唰唰地淌下來:「老同學,我的命好苦啊!碰到的同學都不認識我了,都說我比實際年齡老了十多歲。他們哪裏知道這幾十年來我過的甚麼日子啊!」從她那語無倫次、時斷時續的談話中,我才知道她其實是很可憐的。

進工廠後,她仍然不安分。不是去學習一門技術,踏踏實實幹好一個工人的本職工作。十年來,她不學無術,車間的工藝流程她不知道,甚麼技術都不會,主要職責就是每天班組開會時讀讀報紙、講講話。

三中全會確立了以經濟建設為中心,改革開放的大潮給中國大地帶來勃勃生機,人們的思維、觀念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改革首先在工廠企業推行,一批懂經濟、懂經營、有技術、會管理的能人走上了工廠的領導崗位。接著,工廠精簡機構、精簡人員,她順理成章地成了第一批「富餘人員」。

首先,廠裡安排她搞收發,但她拖三拉四,報刊種類分不清,經常送錯人;信件張三的遞給李四,李四的遞給張三,而且不按時分送。領導不滿,職工怨聲載道。領導找她談話:你這些年是怎麼混過來的?連連搖頭歎氣。

然後,廠裡又安排她去職工食堂幫忙。沒過一年,食堂承包,承包人死活不要她,四十不到,廠裡只好讓她「內部退養」。八十年代,內退工資只有幾十圓,丈夫情況也與她大同小異,但丈夫人勤快,吃得苦,在另一家工廠守大門,拿全工資。

這時,家庭經濟很困難,夫妻雙方均有老人,生有一男一女負擔很重。子女承襲了她的風格,對讀書不感興趣,兒子在街頭擺攤,發了財,風光了一陣子,但在這樣一個沒有文化的家庭,後果可想而知。沒過幾年,兒子吸毒;女兒從生下的那一天起從未做過任何事,一直賦閒在家「啃老」。如今,靠夫妻二人微薄退休金養活一大家人,還有兒子生的孫子,可以想像出她的生活質量是一種甚麼狀況?

她又開始落淚了:「這是前世造下的孽,這都是我的罪過,這是報應啊!你不記恨我吧?」此時,我對她只有同情,感到她很可憐可悲的。我連忙安慰她:「幾十年前的事,其實我早忘了,你不要放在心上,你的情況慢慢會好的。」說完後,我不想再滯留了,向她道別。她還想講甚麼,欲言又止,最後終於提起菜籃子蹣跚而去。

望著她漸漸遠去的身影,我久久佇立著。幾十年前的往事,如曇花一現,轉瞬逝去。那些令人不堪回首的人和事,其實早已成了清晰的記憶,應該把她忘卻。她其實也是一個時代的犧牲品,而且,十多歲的女孩子,並不懂得甚麼。

但是,任何事情都有一個因果關係。一個人不論在任何時候,都應該恪守道德情操的底線,否則,都會付出代價的。

望著她蹣跚遠去的身影,我仍在佇立著。◇
(http://www.dajiyuan.com)

如果您有新聞線索或資料給大紀元,請進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related article
  • 很久以來,一直有個願望:想獨自一人,登上一處高峰,或是一座高樓,靜靜佇立在那裡放眼四望,忘卻心中的傷痛與人世間的紛紛擾擾,體會一下那種心境是一種什麼滋味﹖
  • 教室外秋雨霏霏,校園裡的小樹林那邊,朦朦朧朧,看不清什麼,只見天地間一片白茫茫的。
  • 假日,為父親整理一下書櫃,幾十年的機械設計資料,他依然完整的擺放有序。幾十張省人民政府﹑省教育廳等部門和單位頒發的獎狀﹑聘書等,依然有序地擺放著。這厚厚的資料裡,凝聚著父親一生的心血和汗水﹔記載著他幾十年風雨坎坷的漫漫人生路﹕
  • 每當我抬頭望見藍天上翱翔的戰機時﹐都會久久凝眸著﹐直至戰機消失在天際。此時此刻﹐一種深沉的思念縈繞在心頭﹐對抗戰時長眠於廣西桂林堯山的中國飛行員—我的舅舅李蒼點生出無限懷念之情。
  • 盛夏的一天早晨,大病過後的我,心情鬱悶,獨自一人來到大觀公園。在一片碧綠清圓荷葉叢中,荷花亭亭玉立,含笑迎接著我。湖中微波蕩漾,清風送來陣陣荷香,沁人心脾,心境豁然開朗起來。
  • 歲月流逝,年華似水卻無法帶走珍藏在我心中的記憶─那伴隨我一段學習和成長的小木屋。
  • 一個金秋送爽的九月,我送女兒江暢到廣州唸書。一切事務辦妥之後,抽時間來到了珠江口遊覽。
  • 上世紀六十年代末期,正逢學校「停課鬧革命」,我每天無所事事,彷徨、徘徊在人生的十字路上。為了讓我學到一技之長,成為今後謀生的手段,外婆送我去拜李夢琴教授為師學習中醫。由於我對醫學有一種特別的喜愛,便非常高興,從此開始了我的學醫生涯。
  • 神韻交響樂團演出的西方交響樂曲,經常有有十分貼心的安排,樂曲的選奏也極富巧思,不論觀眾是否熟悉西方古典交響樂,在精采的樂音引領下,總會體驗到層層的驚喜與無盡的感動。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