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飛的一員年輕勇將高寵,奉命守護軍中大纛旗。高寵心中很不服氣,他不明白為什麼大家都能出去打仗,他卻只能做這種毫無表現的守旗工作。高寵是宋初開平王高懷德的後裔,所以他具有王爺的身份。舞台上高寵身穿籃色的長靠(背後插有四隻令旗)–籃色是個特別色,通常安排給「猛烈親王」這樣的角色所使用。
高寵在高處守衛大纛旗,他內心焦急的朝下看–演員用邊唱邊舞的形式來表達內心的自白,其中連續三次俯身低頭以手擊脚尖,帶動觀眾如他一般急促低俯,俯看正在激烈進行的戰爭場面:
高寵唱:「(石榴花)只見那,番營螻蟻似海潮,觀不盡山頭共荒郊。又只見將士紛紛一字亂擾,隊伍中馬嘶兵喧鬧吵,只聽得戰鼓咚咚、聽得鼓咚咚,兵卒將士共那槍刀繞。高高下下飛騰也那聲噪,望一派旗幡招、望一派旗幡招,風塵也那發咆哮,俺只得威風抖擻滅爾曹。
(白)呀,(唱)遙望著殺氣天高、遙望著殺氣天高,不由人心如火燒,好叫俺怒氣難消、好叫俺怒氣難消,把賊來勦。氣得俺無名火起,暴咆哮,休得怕紙影小兒曹,哪怕那萬馬千軍、哪怕那萬馬千軍,怒一怒平川齊掃。
(白)且住,岳元帥往常百戰百勝,今日為何敗下陣去。也罷,待俺高寵出馬,會會兀朮武藝如何。……」
高寵急於參與,此時戰爭陷於膠著狀態,兩方人馬打的難分難解;再看之時,岳元帥竟敗下陣去,高寵顧不得將令,殺入陣中。……
說到這裡暫且打住,讓我們從頭說起。《挑滑車》是武生的重頭戲,戲分四場:(一)起霸、鬧帳,(二)守大纛旗觀戰,(三)打金兀朮、黑風利,(四)挑滑車戰死。
頭場起霸鬧帳。岳元帥調兵遣將,自有其規劃之必然;但高寵誤會,以為自己不受重用。傳統稱這段戲為「鬧帳」,暗示高寵執著於己能,對於自己不能出戰,非要爭出個理來不可。其實,用兵有如樂團的指揮,誰該力量輕誰該力量重、獨奏該如何?合奏又該如何等等,指揮需要掌握好每個人的狀態,才能安排得宜,使一首樂曲真正活了起來,這是非常有序的計劃。如果每個人只顧表現自己,像高寵一味拼命前衝,忽視整合的效益,那使的是拙力,反倒容易出問題,不能夠成功。
高寵自恃武藝高強,有本領竟不被用,心裏著急,再加上年輕氣盛,身份地位又高,因此不加掩飾的說出內心的不平:
高:「且慢!」
岳:「高王爺為何阻令?」
高:「末將有一事不明,願在元帥台前領教。」
岳:「高王爺有話請講,何言領教二字。」
高:「岳元帥!想俺高寵,既已將身許國,理當報效皇家。今逢大敵,滿營將官,俱有差遣,單單把俺高寵,一字不提,是何理也?」
…………
高:「嚇、嚇、嚇嚇嚇嚇(笑聲)……岳元帥!大丈夫臨陣交鋒,不死而帶傷,生而何歡,死而何懼!」
高寵講的慷慨激昂,讓人無話可講,如果他能往內查看自己的急躁,考慮一下領導的調度,而不是只想自己要怎麼做就要怎麼做。退一步海闊天空,說不定也是個常勝將軍(例如趙雲能聽命於諸葛亮),不致因為急於表現,在一次作戰中就消失了。但往往年輕人一旦衝動起來就不能忍耐,他只會怪別人的安排不當,一意孤行的倔強中,怎麼勸也難以勸醒。
好顯示的個性,驅使命運往極端發展;其實這也可說是高寵過於執著。他在觀戰時,擅自從守旗的任務中離去,表面上他解救了岳飛落敗的險境,實際上大大的擴張自己的顯示心,接著又讓他戰勝金兀朮、黑風利,打的敵人難以招架,望風而逃。高寵不知節制,根本也停不下來,他乘勝直追,卻沒想到掉入金兵所設計的圈套中。金兵用一種鐵製的滑車,向他衝擊過來。好高寵不慌不忙,他力大無窮,竟能用槍將它挑開(撥翻),連挑十一輛滑車都沒問題。然而當第十二輛滑車衝來時,他的馬卻累垮倒地,高寵躲避不及,讓迎面而來的滑車砸死了。
這麼重要的將領,在一次戰役裏就給折損了,這是驕傲英雄的悲劇。高寵陷在勝利的幻覺中不能自拔,執著於什麼就容易受什麼所折磨,任何一種人都很難逃脫這個規則的制約。高寵脾氣硬,讓他碰到足夠堅硬的鐵滑車,在硬碰硬之下喪命。
戲劇中演員的武技卓越,腳穿二寸五的「厚底」,人顯得高大,行動又自如。最後挑滑車的緊張場面,讓人秉息以觀,這是一齣技藝好、內涵又深刻的武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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