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皆大歡喜我不知道我去見二龍之前,爲什麽會猶豫好久,在他的門前溜達了幾圈後,聽到裏面沒有群雄慷慨聊天的聲音,才敲了敲門。也許我很看重這最後的一面?我明白二龍對我的態度應該是曖昧的,我們之間有一些不能去解釋的隔閡,我完全可以抛開他的存在,一走了之,我也並不打算將來還能見到他。不過那樣,我心裏會一直有些不完美的感覺,莫名其妙的。
(3)塵埃落定傻狗把自己折騰翻個兒了,一下子從二龍的“專寵”推廣成了群衆演員,二龍也似乎覺得他無趣了,很少再安排他的娛樂節目。傻狗一下子仿佛成了舊社會裏一輩子沒唱紅的老戲子,色衰後孤零零被抛棄在大街上。李雙喜這樣的人更是不再給他好臉色,逮機會就敲打他一頓,大泄私怨。崔明達也絕口不提調傻狗過他屋裏去的話了。
(17)搭鬚子何永苦了,連續四五天沒怎麽睡覺,熬得兩眼烏青,跟爛帶魚似的。而且整個生產線上,掀起了一個狠抓質量管理的高潮。李雙喜也摻乎進來,不停地在線上巡視,主任知道資訊,也過來罵了何永一頓,何永弄得灰頭土臉,悶氣積聚得滿胸滿肺的,算是恨死了老三。何永改完了這批活兒,又好不容易跟上我們的進度後,暖氣已經通了,我又幫二龍答了一次“生産安全知識考核”的試卷,抄了整黑板的車床維護維修的試題答案,雖然是照本宣科地弄虛作假,還是弄得頭大了一晚上,據說這是本年度最後一次考試了。
(15)形象工程朴主任抓時間又和高則崇談了兩次心,估計在他看來,這位前派出所的副所,現在有點象南京城裏的油炸臭豆腐,老樸很討厭這樣的口味,卻又不得不照顧溫大隊的“有所好”,不敢甩手把它扔地溝裏去。老高成了一塊帶靜電的塑膠糖紙,貼上老樸的手,三下兩下甩不掉。主任應該並不知道二龍看了老高的“信”,老高也未必料到主任會忙中出錯,把“信”落桌上讓二龍偷窺,否則他這幾天就不會那樣悠然自得了。
睡得正酣,突然電鈴大做,睜眼時,燈已經亮了,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電。大家都醒了,罵罵咧咧地直起身子,老三嘟囔道:“又鬧什麽妖?”
林子這幾天不再出工了,開放前不下“出監”的犯人,都是管教的關係戶,所以最後幾天,管教肯定要照顧,讓他們修養一下,做些出獄前的準備。
二龍回來的當晚,嫡系部隊肯定要擺酒接風,恰逢老樸值班,也很自覺地不來查號,號筒裏直攪了個烏煙瘴氣,無事不表。
第八章 混戰(1)老三這次接見,一直等到最後一撥犯人回來,老三的家裏也沒人來。老三顯得焦躁起來,不斷地跟我揣測種種可能,我只說他神經過敏。“不行,我心裏還是嘀咕,哪天得讓主任幫我打個電話問問,弄不好家裏真出事兒了,我這眼皮老跳啊。”“弄塊白紙貼上。”我建議。這裏流行眼皮跳貼白紙片的做法,驅邪。再說二龍那裏,各路人馬少不了派代表去獨居裏慰問,領導罹難了,正是下屬們奮力表現的機會。正像在單位裏,你工作得再努力,領導住院了你不跟大夥去探望,幾天的工夫就可以抹殺你幾年的成績。我們也少不了出血,讓老三出面去向二龍表表心意,好在有老三在,不然我自己還真懶得弄那一套。
】(17)暗流轉天我們提了工,因爲還在戒備期內,每天只能從早8點到晚六點之間出工,還必須到監獄辦公室備案,所以犯人的勞動量也不多,只有平常的一半左右,我們都抱怨老樸有這個窮癮。這天上午,我正幹著活兒,小尹隊在門口招呼我:“麥麥,比賽去!”我站起來向外跑,周法宏在後面喊:“老師,拿個冠軍回來請客啊!”我回頭咧嘴笑著,心裏很輕鬆,那個“道德百題”我早背得滾瓜爛熟,靈魂早給淨化得蒸餾水似的了,就是別的隊真蹦出幾個把這事兒當回事兒的高手,我覺得也不會再好到哪里去了。
(15)臭魚事件轉眼到了十一,國慶期間有一周的假期,老三從三中那邊用罐頭換了一杯酒過來,跟我摸著瞎急飲了,算很滿足地過了個小節。這次老三沒有招呼任何人來湊幫,他說“心寒了”。3號的中午,炊廠給熬了大白鰱,兩個人一條,那些魚有近三分之一已經臭了,買的肯定是死魚了。即使這樣,爲了分頭分尾的事,還起了很多口角——當然,這些也和我們無關,老三自然會先挑一尾好魚出來。“他媽的,大的肯定已經叫前面的擇掉了。”老三望著飯盆裏的白鰱嘟囔,很不平的樣子。聽到旁邊幾個人爲分魚的事爭論起來,老三憤憤罵道:“都他媽見過什麽?爲條爛魚還要打官司咋的?都他媽是臭要飯的!”
(13)找樂犯夜襲隊風波表面上算過去了,高則崇精神上消沈了一大塊,也不跟我們講什麽大道理了,每天悶頭幹活,對周圍的零七八碎的小戰爭、小笑話置若罔聞,看樣子,似乎“識了相”。老三另有高見,說這傢夥弄不好“臥薪嘗膽”哪。大隊正給“癱犯”喬安齊辦“保外”,估計他家裏的人一來,搞掂了手續就可以把他接走了。周法宏得意地說:“看了嗎,有病是福吧。”
“杭天龍,到我辦公室來!”高則崇剛出來,朴主任就沖庫房大喊。“拉屎去啦!”廣瀾的聲音。
“老師,你快開放了吧。”在工區,高則崇一邊燒著花線,一邊問我。他剛剛跟朴主任“溝通”過,很嚴肅地回來坐下。朴主任還沒有走。
二龍這些天明顯有些鬱悶,出出進進的,大家也都加了些小心。朴主任找高則崇談了一次話,高則崇出來的時候臉上挂著笑,主任卻陰沈著臉走了。
好像過了三天了,還有人捨不得把剩肉倒掉,拉肚子的有一大批,疤瘌五當天就上竄下泄,氣勢非凡。二龍給一大、七大裏面相好的雜役都送了肉,喝酒也是必不可少的。
老三和我一起去接見,面帶春風。他說這個月可能是二姐來。我們今天去的很早,趕上了頭一撥接見,耿大隊確實夠意思,讓我連著接見了兩次,如果座位一直有空閒,他可能整個上午都不會往外請我了。
傍晚時候,廣瀾突然壓低聲音喊:“胖子——來啦!”“誰來啦?”胖子問。
晚上在廁所,我問何永網子的事兒,他奮力拉著大便,一邊擠出笑來:“搞……定了。”
葫蘆架下,這些天經常有細著嗓子唱歌的,一向低調的崔明達突然來了精神,先跑過來在窗口張望兩眼,笑著跑出去了,以便招呼廣瀾,廣瀾不知何事,但也急忙跟去,過一會,倆傢夥歡天喜地回來,進工區就喊趙兵:“跟老六要倆小紙盒去。”趙兵飛離生產線,跑進庫房了。
朴主任領著高則崇出來,告訴小傑:“讓他先燒花線吧。”然後跟高則崇說:“先幹著吧。”
7月底,國子默默無聞地開放回家了,走前據說想跟林子喝頓酒,林子推說三中那邊“有局兒”,沒賞他面子。國子走的時候,沒有一個人送,卷著鋪蓋,拎個包隨主任往外走,臨出門時喊了一聲:“哥幾個外面見!”何永叫道:“還是你回來見吧,我還6年多哪,等得著你!”
沒等老三親自動手刺那半條龍,“眼子”轉天晚上就來報到了,這傢夥真是個急性子,膽兒也大,剛點完名就過來動手,老三含糊了半天,架不住他攛掇,安排好“插旗兒”的,躺在鋪上讓“眼子”答答答地刺。中間又加了頓夜宵,“眼子”很敬業,告訴老三跟值班的已經關照過,說今晚上就不回去了,一定要把這半條龍幹完,老三很痛苦也很感動,趕緊讓小佬給梁子送過去一盒煙打點著,一邊還商量:“眼子,咱剩點兒明天干行不?”
正說著,縫合線上突然鬧起來,居然是小偉起了脾氣。小偉指著旁邊一個犯人罵道:“操你媽的你甭裝孫子,我那個梭子有記號!”
老三那條龍,連刺了幾天,還沒有完活,大軍一過來,就捎些小恐龍讓大夥幫忙裝,老三很煩躁,他知道大家都有意見。背後就跟我苦笑著嘀咕:“可能他媽上了大軍的套兒了,弄好了,這條龍他得一直給我幹下去,幹到他開放,咱屋裏的弟兄就得給他幹到開放,我猜得到大夥背後得罵我呢。我這不是沒病找病麽?”
接見的時候,眼瞅著小傑進了一樓的“面對面”,我心裏突然有些不平衡。到樓上,琳婧說她給耿大打過電話,耿大隊跟她說:“還是在樓上吧,搞特殊化太扎眼。”我一邊安慰琳婧說“耿大這個人很正統”,一邊暗暗覺得耿大隊是不是也太虛僞了呀?
第一季度的減刑大會,一直拖延到5月底才開,會開得很熱鬧,有100多人獲得了減刑獎勵,還有幾個當天就可以回家的。市“中法”的法官也出席了會議,說了許多熱情洋溢鼓勵我們好好改造祝願大家早日回家的客氣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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