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169)
妹生辰不偶,家運多艱,姊妹伶仃,萱親衰邁。兼之猇聲狺語,旦暮無休。更遭慘禍飛災,不啻驚風密雨。夜深輾側,愁緒何堪。屬在同心,能不為之愍惻乎﹖回憶海棠結社,序屬清秋,對菊持螯,同盟歡洽;猶記「孤標傲世偕誰隱,一樣花開為底遲」之句,未嘗不嘆冷節遺芳,如吾兩人也。感懷觸緒,聊賦四章。匪曰無故呻吟,亦長歌當哭之意耳。
紅樓夢(168)
寶玉回到自己房中,換了衣服,忽然想起蔣玉菡給的汗巾,便向襲人道:「你那一年沒有繫的那條紅汗巾子還有沒有﹖」襲人道:「我擱著呢。問他做什麼﹖」
紅樓夢(167)
「把人打死了呢﹖」小廝道:「小的也沒聽真切。那一日大爺告訴二爺說-」說著,回頭看了一看,見無人,才說道:「大爺說,自從家裏鬧的特利害,大爺也沒心腸了,所以要到南邊置貨去。這日想著約一個人同行,這人在咱們這城南二百多地住。大爺找他去了,遇見在先和大爺好的那個蔣玉菡,帶著些小戲子進城。
紅樓夢(166)
次日,寶玉起來梳洗了,便往家塾裏去。走出院門,忽然想起,叫茗煙略等,急忙轉身回來叫:「麝月姐姐呢﹖」麝月答應著出來,問道:「怎麼又回來了﹖」寶玉道:「今日芸兒要來了,告訴他別在這裏鬧,再鬧,我就回老太太和老爺去了。」麝月答應了,寶玉才轉身去了。
紅樓夢(165)
話說趙姨娘正在屋裏抱怨賈環,只聽賈環在外間屋裏發話道:「我不過弄倒了藥吊子,洒了一點子藥,那丫頭子又沒就死了,值的她也罵我,你也罵我,賴我心壞,把我往死裏糟塌。等著我明兒還要那小丫頭子的命呢,看你們怎麼著!只叫她們提防著就是了。」那趙姨娘趕忙從裏間出來,握住他的嘴說
紅樓夢(164)
這裏丫頭們剛捧上茶來,只見琥珀走過來向賈母耳朵旁邊說了幾句,賈母便向鳳姐兒道:「你快去罷,瞧瞧巧姐兒去罷。」鳳姐聽了,還不知何故,大家也怔了。琥珀遂過來向鳳姐道:「剛才平兒打發小丫頭子來回二奶奶,說巧姐兒身上不大好,請二奶奶忙著些過來才好呢。」
紅樓夢(163)
也等不及醫生來看,先叫人去買了幾錢鉤藤來,濃濃的煎了一碗,給他母親吃了。又和秋菱給薛姨媽捶腿揉胸,停了一會兒,略覺安頓。這薛姨媽只是又悲又氣,氣的是金桂撒潑,悲的是寶釵有涵養,倒覺可憐。寶釵又勸了一回,不知不覺的睡了一覺,肝氣也漸漸平復了。
紅樓夢(162)
且說賈璉走到外面,只見一個小廝迎上來,回道:「大老爺叫二爺說話呢。」賈璉急忙過來,見了賈赦。賈赦道:「方才風聞宮裏頭傳了一個太醫院御醫,兩個吏目去看病,想來不是宮女兒下人了。這幾天娘娘宮裏有什麼信兒沒有﹖」
紅樓夢(161)
黛玉住在大觀園中,雖靠著賈母疼愛,然在別人身上,凡事終是寸步留心。聽見窗外老婆子這樣罵著,在別人呢,一句是貼不上的,竟像專罵著自己的。自思一個千金小姐,只因沒了爹娘,不知何人指使這老婆子來這般辱罵,那裏委屈得來,因此肝腸崩裂,哭暈去了。
紅樓夢(160)
一時,晚妝將卸,黛玉進了套間,猛抬頭看見了荔枝瓶,不禁想起日間老婆子的一番混話,甚是刺心。當此黃昏人靜,千愁萬緒,堆上心來。想起自己身子不牢,年紀又大了。看寶玉的光景,心裏雖沒別人,但是老太太、舅母又不見有半點意思。
紅樓夢(159)
「見見你老爺,回來散散兒去罷。」寶玉答應著,去見賈政。賈政道:「這早晚就下了學了麼﹖師父給你定了功課沒有﹖」寶玉道:「定了。早起理書,飯後寫字,晌午講書、念文章。」
紅樓夢(158)
寶玉走到賈母房中,只見王夫人陪著賈母摸牌。寶玉看見無事,才把心放下了一半。賈母見他進來,便問道:「你前年那一次大病的時候,後來虧了一個瘋和尚和個瘸道士治好了的。那會子病裏,你覺得是怎麼樣﹖」
紅樓夢(157)
且說迎春歸去之後,邢夫人像沒有這事,倒是王夫人撫養了一場,卻甚實傷感,在房中自己嘆息了一回。只見寶玉走來請安,看見王夫人臉上似有淚痕,也不敢坐,只在旁邊站著。王夫人叫他坐下,寶玉才捱上炕來,就在王夫人身旁坐了。
紅樓夢(156)
如此又漸次尋趁寶蟾。寶蟾卻不比香菱的情性,最是個烈火乾柴,既和薛蟠情投意合,便把金桂忘在腦後。近見金桂又作踐她,她便不肯低服容讓半點兒。
紅樓夢(155)
話說香菱言還未盡,金桂聽了,將脖項一扭,嘴唇一撇,鼻孔裏「哧哧」兩聲,拍著掌冷笑道:「菱角花誰聞見香來著﹖若說菱角香了,正經那些香花放在赤哪裏﹖可是不通之極!」香菱道:「不獨菱角花,就連荷葉蓮蓬,都是有一股清香的。
紅樓夢(154)
話說寶玉才祭完了晴雯,只聽花影中有人聲,倒唬了一跳。走出來細看,不是別人,卻是林黛玉,滿面含笑,口內說道:「好新奇的祭文!可與曹娥碑並傳的了。」寶玉聽了,不覺紅了臉,笑答道:「我想著世上這些祭文,都蹈於熟濫了,所以改個新樣,原不過是我一時的頑意,誰知又被你聽見了。有什麼大使不得的﹖何不改削改削。」
紅樓夢(153)
彼時,賈政正與眾幕友們談論尋秋之勝,又說:「快散時,忽然談及一事,最是千古佳談,『風流雋逸,忠義慷慨』八字皆備,倒是個好題目,大家要作一首輓詞。」眾幕賓聽了,都忙請教是係何等妙事。
紅樓夢(152)
話說兩個尼姑領了芳官等去後,王夫人便往賈母處來省晨,見賈母喜歡,便趁便回道:「寶玉屋裏有個晴雯,那個丫頭也大了,而且一年之間,病不離身;我常見他比別人分外淘氣,也懶;前日又病倒了十幾天,叫大夫瞧,說是女兒癆,所以我就趕著叫他下去了。
紅樓夢(151)
如今且說寶玉只當王夫人不過來搜檢搜檢,無甚大事,誰知竟這樣雷嗔電怒的來了。所責之事,皆係平日之語,一字不爽,料必不能挽回的。雖心下恨不能一死,但王夫人盛怒之際,自不敢多言一句,多動一步,一直跟送王夫人到沁芳亭。
紅樓夢(150)
話說王夫人見中秋已過,鳳姐病已比先減了,雖未大愈,然亦可出入行走得了,仍命大夫每日診脈服藥,又開了丸藥方子來,配調經養榮丸。因用上等人參二兩,王夫人取時,翻尋了半日,只向小匣內尋了幾枝簪挺粗細的。王夫人看了嫌不好,命再找去,又找了一大包鬚末出來。
紅樓夢(149)
正說間,只聽笛韻悠揚起來。黛玉笑道:「今日老太太、太太高興了,這笛子吹有趣,倒是助咱們的興趣了。咱兩個都愛五言,就還是五言排律罷。」湘雲道:「限何韻﹖」黛玉笑道:「咱們數這個欄杆的直棍,這頭到那頭為止。他是第幾根,就用第幾韻。
紅樓夢(148)
話說賈赦、賈政帶領賈珍等散去不提。且說賈母這裏命將圍屏撤去,兩席併而為一。眾媳婦另行擦桌整果,更杯洗箸,陳設一番。賈母等都添了衣,盥漱吃茶,方又入坐,團團圍繞。
紅樓夢(147)
賈珍之志不在此,再過一二日便漸次以歇臂養力為由,晚間或抹抹骨牌,賭個酒東而已,自後漸次至錢。如今三四月的光景,竟一日一日賭勝於射了,公然鬥葉擲骰,放頭開局,夜賭起來。家下人借此各有些進益,巴不得的如此,所以竟成了勢。
紅樓夢(146)
話說尤氏從惜春處賭氣出來,正欲往王夫人處去。跟從的老嬤嬤們因悄悄的回道:「奶奶且別往上房去。才有甄家的幾個人來,還有些東西,不知是作什麼機密事。奶奶這一去恐不便。」
紅樓夢(145)
至晚飯後,待賈母安寢了,寶釵等入園時,王善保家的便請了鳳姐一並入園,喝命將角門皆上鎖,便從上夜的婆子屋內抄檢起,不過抄檢出些多餘攢下蠟燭、燈油等物。王善保家的道:「這也是贓,不許動,等明兒回過太太再動。」於是先就到怡紅院中,喝命關門。
紅樓夢(144)
話說平兒聽迎春之言,正自好笑,忽見寶玉也來了。原來管廚房柳家媳婦之妹,也因放頭開賭得了不是。這園中有素與柳家不睦的,便又告出柳家的來,說她和她妹子是伙計,雖然她妹子出名,其實賺了錢,兩個人平分。因此鳳姐要治柳家之罪。
紅樓夢(143)
迎春正因他乳母獲罪,自覺無趣,心中不自在,忽報母親來了,遂接入內室。奉茶畢,邢夫人因說道:「你這麼大了,你那奶媽子行此事,你也不說說她。如今別人都好好的,偏咱們的人做出這事來,什麼意思!」
紅樓夢(142)
話說那趙姨娘和賈政說話,忽聽外面一聲響,不知何物。忙問時,原來是外間窗屜不曾扣好,塌了屈戍了,掉下來。趙姨娘罵了丫頭幾句,自己帶領丫鬟上好,方進來打發賈政安歇。不在話下。
紅樓夢(141)
一語未了,只見旺兒媳婦走進來。鳳姐便問:「可成了沒有﹖」旺兒媳婦道:「竟不中用。我說須得奶奶作主就成了。」賈璉便問:「又是什麼事﹖」鳳姐兒問,便說道:「不是什麼大事。旺兒有個小子,今年十七歲了,還沒得女人,因要求太太房里彩霞,不知太太心裏怎麼樣,就沒有計較得。
紅樓夢(140)
且說鴛鴦出了角門,臉上猶紅,心內突突的,真是意外之事。因想這事非常,若說出來,姦盜相連,關係人命,還保不住帶累了旁人。橫豎與自己無干,且藏在心內不說與一人知道。回房復了賈母的命,大家安息。從此凡晚間便不大往園中來。因思園中尚有這樣奇事,何況別處,因此,連別處也不大輕走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