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水河在呻吟(81) 寻找龙滩移民

韦登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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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一:龙滩移民生存现状报告<中国财富>杂志 (2008-12-06 22:15:43)(网上转录 作者:胡雄)

寻找龙滩移民

韦景光老人再过两年就80岁了,没有到过县城,更不知道什么是奥运,淹没前的责任田是他全部的人生回忆。透过晚辈的翻译,我们从老人的讲述中了解到那片被淹没的责任田曾经是怎样一块肥沃疏松,润而不涝的良田,水稻、辣椒、豆角……田里一年四季耕种不停。老人说,之前连河滩旁的荒地都能种出东西。十几年前的一个夏天,一个嫁到村里的贵州女子偶然从娘家带来早玉米品种在河滩上种植,结果不但丰产,而且比黔南州各县市的玉米早熟半个月,卖上了好价钱,从此引得村邻纷纷效仿,红水河沿岸净是白茫茫一片玉米地膜,煞是壮观……
而今,那片良田只能留驻在老人的回忆里了。他家里的余粮已经所剩无几,开始偶尔掺些米糠吃。年近80的老人依然清楚记得,最近一次吃糠是在闹饥荒的1959年。

下老乡:旧房拆了,移民何以安居
(旁白:安置点里“挂床单”已成了普遍现象,但即便如此,能像王少勤那样盖得起新房的移民仍然不多。因而王少勤看上去很知足,因为从新房往下望去,仍有一排排的窝棚杂乱排列着,里面住的是他们曾经安居乐业的乡邻父老)

见面以前,下老集镇上的移民们通过电话告诉《中国财富》记者,他们已经沦为难民。当记者走进下老集镇村民的新安置点甘满,看到那一排排已经住了两年的移民窝棚,才理解了移民夸张形容背后的隐忧。

由于下老乡政府谢绝了采访,记者只能从众多下老村民的讲述中一点点还原下老集镇的移民往事。

下老集镇旧址海拔为300至340米,原有200多户农民,因为是乡政治、文化中心,因而下老集镇的农民的日子比纳良屯要红火得多。2006年起,作为天峨较大的移民乡镇,下老开始了第三期移民。同年6月,乡里成立了移民协调处,确定了5个移民代表,与县移民办的领导一起规划,最终确定甘满做为安置点。

协调处的决定遭到了集镇上大部分移民的反对,因为甘满离林区有近7公里之遥,马上就要失去土地的农民更希望离剩下的一点林地近一些。另外,甘满地势比较陡峭,此前山体滑坡严重,移民们认为那里非常不适合居住,觉得距林区3公里一个叫岩念的地方更适合聚居。

但移民们的意见没有得到政府的支持,县移民办坚持把安置点定在甘满。这导致移民们和县移民办、乡协调处的关系迅速恶化。移民们说,协调处的5个所谓移民代表根本就不是群众选出来的,新安置点的选址根本没有征求过群众意见,政府档上所说的“选址经群众至上而下反复讨论后最终确定”纯属假话。

但是旧址拆迁在雷打不动地进行着,当时天峨县政府派遣了大量人力下乡开展动员拆迁行动。

“从2003年起,由27名县领导挂帅,从63个县直单位抽调83人组成13个包点工作组分赴20个移民安置点,与移民同吃同住,开展宣传和实际工作。从2005年9月 13日起,又从县直部门和乡镇抽调了350名干部分18个片驻屯包点,同移民共商搬迁大计,切实解决移民困难,得到群众的理解和支持……”从天峨县政府流出的一份材料中,不难看出当时天峨县为保证水电站顺利开工、尽快移民所下的功夫,当时的移民办主任甚至在工作中突发脑溢血不幸牺牲。

但遗憾的是,通过对下老乡、纳良屯以及第一、二期移民安置点近百户移民的调查,《中国财富》记者发现,龙滩移民对初期的搬迁工作评价并不高,移民工作人员态度粗暴、随意许诺、实物核查混乱是各期移民投诉最多的弊病。

前期当地政府对下老淹没实物指标的核查和认定过程中,移民普遍存在不满,他们认为经济林地面积的测定、零星果木的补偿品种和种植年份的确定、房屋等级类别和楼层系数的认定等多个项目都存在差、错、漏现象,侵害了自己的利益。

由于没有建立征地补偿争议仲裁机制,当时各类淹没实物指标的调查和认定以调查组的意见为准,致使一些明显违背事实、带有严重个人感情色彩和部门利益维护倾向的行为得不到纠正,为日后埋下了重重隐患。

经历了最初选址问题上的交恶、搬迁过程受到的一些不公正对待,下老集镇移民的逆反心理慢慢被强化。最后,200户农民中的140余户决定“出走”,强烈要求政府确定安置点。这次天峨县移民办尊重了他们的意见,把他们安排到了县城的安置点。

离开的大多是经济条件尚好、没有家庭负担的移民家庭,剩下的近70户移民有的不愿离开家乡,有的经济拮据无力外迁,随后他们依照政府的安排开始往甘满迁移。同年9月中旬,集镇新址正式开挖。开工典礼之日,有关领导表态:移民可在2006年至2007年3月之间建好各家的第一层住房,之后可直接从旧址直接搬进新房。当时移民们很高兴。

然而,到了2007年3月搬迁期来临,新址场平仍未搞好,整个甘满还是一个乌烟瘴气的大工地,而此时旧址拆除已经接近尾声,水位马上就要涨上来。留下的70户移民只好无奈地把老房子拆下来的木板、废砖废瓦运至甘满新址的填方区,临时搭建起简易棚子住了进去。

截至记者前往采访时,当地领导承诺的甘满安置点建设目标仍未实现,仍有部分移民的宅基地没有最终确定,即便是已经确定的宅基地,移民亦直指其中一部分存在分配不合理、不公平的情况,而记者发现,有几处宅基地居然选在了土质疏松脆弱的山崖边,用脚一踩就会有大片土石滚下崖去。

搭建简易棚之初,集镇移民们认为只是一个短暂的过渡,但当他们完成混乱不堪地“后靠”搬迁、进驻窝棚静待几日后才发现,生活的改变比想像中要严重许多,补偿款的严重短缺让当务之急的建房都成了难题。

记者调查发现,下老乡的补偿款发放工作明显存在着不透明和混乱无序。除田地和房子的补偿款基本到位外,各项集体补偿有的移民已经拿到手,有的分文未得。记者调查的37户家庭中,有11户家庭在两年里拿到过6个月的50元后期扶持补助,剩下26户至今未得分文。

移民们告诉记者,他们到县里咨询,县里答复说,正在建立“一套严格的移民资金管理办法”,通过巧妙理财,把有限的资金用于移民建房的“刀刃”上,变货币安置为实物安置,等于是给移民们购买了“长效养老保险”。但当移民们具体问下去时,领导们又不愿多说。

遗憾的是,天峨县政府负责移民工作的主要领导回避了记者的采访,记者和下老乡移民一样,无从知晓县里领导所谓“变货币安置为实物安置”的管理办法的来龙去脉。

水位上涨之后,水路成了下老联系外界的主要通道,各种物质运输全靠船舶,钢材、石粉、沙子、角石等只能用人工搬运,这导致建房成本成倍上涨。比如,在天峨县城仅卖46元/立方米的沙子运到下老安置点竟然要合到150元/立方米。如此计算,在新的安置点就算盖个最普通的新房也需要10万元以上,而不少移民目前拿到的全部补偿款还不足这个数字。

早前天峨县政府曾就此事向移民作了回复,回复中首先强调2006年天峨县已经根据国家政策对补偿做了调整,然后认为造成移民盖房资金不足的原因之一,就是部分移民想借盖房之机提高建房标准。县政府的回复遭到安置点移民的强烈声讨,他们质问,“保证移民生活水准保持原样并逐步提高”到底是不是国家政策,他们认为,以现在拿到的补偿款,连以前旧址那样的房子都盖不起。

因为资金不足和宅基地纠纷,大部分移民只能留在窝棚里度日。2008年年初,受南方雪灾影响,下老移民们窝在窝棚里度过了有生以来最冷的一冬。到了春天,台风甚至刮走了个别家庭的棚顶,电线短路、水源污染的意外时常发生。移民们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出售上山捡到的板栗,该项经济活动的年收入仅为1,000元左右,而搬迁后下老安置点物价却迅猛增长,记者在小集市上看到,这里的猪肉仍保持在近30元一公斤。

今年33岁的王少勤是集镇上最能干的汉子,移民前通过养殖和小本生意,令自己小家庭的经济条件在集镇上数一数二。但因为移民后断了经济来源,他一家老小住了一年多的窝棚。直到今年,才用拿到手的补偿款及一笔不小的贷款盖起了房子。

王少勤拿着自家的补偿手册算起帐来:房子的补偿为5万多元,田地的补偿款为8万多元,一共拿到手中14万元,而盖房子则花掉了15万,如果不依靠贷款,他是盖不起房子的。必须指出的是,为了不再住窝棚,重新拥有一个风雨不漏的家,他不得不用光了田地的补偿款,而田地补偿本应是用来发展生产的。对于以后该找什么样的营生,这个被当地认为是个能干人的汉子也常常望着茫茫的水库想不出所以。

王家的新房早在秋天之前就盖好了,但却实在拿不出简单装修的钱了。目前全家就在露着砖头水泥的毛坯房生活,没有安装窗子,就在墙上钉几颗钉子,挂上床单。目前安置点里“挂床单”已成了普遍现象,但即便如此,能像王少勤那样盖得起新房的移民仍然不多。因而王少勤看上去很知足,因为从新房往下望去,仍有一排排的窝棚杂乱排列着,里面住的是他们曾经安居乐业的乡邻父老。@(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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