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籍珍藏

呻吟语(十二)

明‧吕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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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责人,自修之第一要道;能体人,养量之第一要法。予不好走贵公之门,虽情义所关,每以无谓而止。或让予曰:“奔走贵公,得不谓其喜乎?”或曰:“惧彼以不奔走为罪也。”予叹曰:“不然。贵公之门奔走如市,彼固厌苦之甚者见于颜面,但浑厚忍不发于声耳。徒输自己一勤劳,徒增贵公一厌恶。且入门一揖之后,宾主各无可言,此面愧郝已无发付处矣。予恐初入仕者犯于众套而不敢独异,故发明之。”亡我者,我也。人不自亡,谁能亡之?

沾沾煦煦,柔润可人,丈夫之大耻也。君子岂欲与人乖戾? 但自有正情真味故柔嘉不是软美,自爱者不可不辨。士大夫一身,斯世之奉弘矣。不蚕织而文绣,不耕畜而膏梁,不雇贷而本马,不商贩而积蓄,此何以故也?乃于世分毫无补,惭负两间。人又以大官诧市井儿,盖棺有余愧矣。

且莫论身体力行,只听随在聚谈间曾几个说天下、国家、身心、性命正经道理?终日哓哓刺刺,满口都是闲谈乱谈。吾辈试一猛省,士君子在天地间可否如此度日? 君子慎求人。讲道问德,虽屈已折节,自是好学者事。若富贵利达向人开口,最伤士气,宁困顿没齿也。言语之恶,莫大于造诬,行事之恶,莫大于苛刻;心术之恶,莫大于深险。

自家才德,自家明白的。才短德微,即卑官薄禄,已为难称。若已逾涘分而觖望无穷,却是难为了造物。孔孟身不遇,又当如何?不善之名,每成于一事,后有诸长,不能掩也;而惟一不善传。君子之动可不慎与?一日与友人论身修道理,友人曰:“吾老矣。”某曰:“公无自弃。平日为恶,即属行时干一好事,不失为改过之鬼,况一息尚存乎?”

既做人在世间,便要劲爽爽、立铮铮的。若如春蚓秋蛇,风花雨絮,一生靠人作骨,恰似世上多了这个人。有人于此,精密者病其疏,靡绮者病其陋,繁缛者病其简,谦恭者病其倨,委曲者病其直,无能可于一世之人,奈何?曰:一身怎可得一世之人,只自点检吾身果如所病否?若以一身就众口,孔子不能,即能之,成个什么人品?放君子以中道为从违,不以众言为忧喜。

夫礼非徒亲人,乃君子之所以自爱也;非徒尊人,乃君子之所以敬身也。君子之出言也,如啬夫之用财;其见义也,如贪夫之趋利。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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