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市第一看守所】
———2008年11月21日———
秋天到了,树叶一定变黄了,也可能已经落光了。号子里的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煤烟味,又到了一个新的采暖期了,还是一个没有雪的冬天。
号子还在留着很重的恐慌心理,从两周前爆发了一场严重的流感,打喷嚏、擤鼻涕的症状迅速传播,几天内从几个人到全部都被感染。号里药品成为最短缺的物资,我向贾坤要土霉素,可是除了几个将要死的犯人,谁都得不到药品,在寒冷阴湿的号子里整夜听着咳嗽声,一张张苍白的脸相互看着对方,似乎我们都在等着死亡的命运。
犯人得病几乎就是一种常态,无人管也无人过问,除非你的家人出了很多钱。由于我父母一直追问我在狱中的情况,王大夫欺骗他们说我得了生殖器疱疹,我母亲逼问我如何得的这种病,他们把责任推给区看守所和公安医院,王大夫说这个病是我在外面得的,至少交出一千元钱才能考虑给我治病,我母亲反驳他的说法是在诬陷我,这个人把电话挂掉,回来凶狠地告诉贾坤说世上还有这么狠心的父母。
犯人们其实是一群很单纯的人,黑社会原来也是有一套“道德”讲究的,犯人中间又开始出现谣言,凭经验我知道又一轮的暴力即将到来,当过老师的“小皮”是新来的,他说我是在通过网路发帖子攥点击费。他是贩毒团伙的成员,看起来脑子精明灵活,进来就混上伺候槽子的活。我就跟大家解释这事:“一个网站要想攥取点击费,必须提供商业性服务,这绝不是一个论坛可能做到的。”
从庭审的效果上判断,加上大家都对我不抱希望,我感到这段时间异常的难熬,为了支撑住生命争取时间,我在努力与大家搞好关系,利用一切机会给他们讲解一些知识,“教兽”问了我很多天文上的问题,我讲了一个高低维度的宇宙时空,这个模型反应了我眼中的宇宙。他对此非常感兴趣,有时还跟我争论一番,当然最后总是他占上风,有时候半夜他们还拽着我讲一会。
我讲了爱因斯坦、相对论、霍金、黑洞,他们就越来越听不懂了。一天半夜里,“大成”把我推醒,让我给他讲人类是怎么来的,最后要走到哪里去?对这些关于人的终极问题,我连想都想不到会这么的难讲。我费了很大的努力才基本上讲清楚:人不是从低等动物一步一步进化来的,生物的出现和消亡都是神的意志,人来自于更加广阔的宇宙,而不是就在地球上演化而来的。人是宇宙空间中的物质合成的,遥远星系间的物质交换携带着人的全部资讯来到地球,在这里还原出遗传信息的完整生态,由此构建了一个适合人类生存的环境。人类对神的信仰是人性的最高价值,人性是圆容于宇宙和谐的产物,在人类的总视野下有一个很小的已知范围,还有一个广阔的未知领域,这个领域是人类精神的更高价值所在,人类必定有着激情和勇气去探索未知的领域,这种对自由的追求确定了人类社会发展的方向。最后我讲很多原本我们认为对立的事物其实根本就不矛盾,因为中国人的思维意识被一整套斗争哲学搅乱了,我讲了很长时间,他们听得晕晕乎乎的。
我不停地讲,让那些想下手的人没有了机会,我用这种方法拖延时间,这些时间对我非常宝贵,我的身体已经遭受了重创,整个免疫系统被破坏殆尽,我就夹在这些死气沉沉的人中间,他们在整个冬季都只能穿一件衬衣,再披一件棉袄,这样的处境只能是不断地感冒和发烧,就像小品里说的犯了再改,改了再犯,千锤百炼呗。
我身体的状态完全是人为的结果,母亲以为我真的在里面被他们感染上了性病,就给我买了治性病的泛昔洛韦胶囊,这种药的副作用非常大,医务所的大夫和护士在明知此药不对症的情况下,还把药送过来给我吃,之后的每天我都浑身一阵冷一阵热,我每一天承受着无以言表的痛苦,一动不动地坐在一个角落里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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