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白:短短一天时间之内,普溪镇这个曾经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就接连突发四件大事:双弘村危情,鸿兴公司油库爆炸,鸿兴公司底楼被砸烧,镇政府大楼被砸烧。一件事比一件事升级更猛,震惊海内外。5•22事件的冲突全程,一般记者拍不到,他们被勒令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不准出来——当然很大程度上也是没有胆量出来的。只有少数记者,要么是被允许的,而前提是报导必须通过审查,否则必须问罪;要么就是偷偷爬上高楼,秘密地拍摄。最真实的记录者是带着手机的群众,他们拍下了最真实的一幕幕。荆南区巡警、消防、刑警大队赶到普溪镇后,大街上全是警车。警察提着枪挨家挨户地查,挨家挨户地搜。被押上警车的人,有一些还没被送到荆宁市刑警支队和荆南区刑警大队,就已经被打成半死。任子鹏就是如此,此时的他已经昏死了。有一个少妇在网上讲述她的所见所闻时,由任子鹏这样的被打,想到他到荆宁市体育馆看某场明星演唱会时,一个观众因为无票进场,结果被武警打得发不起言,从第一排座位打到最后一排座位,直到完全打出体育馆,那时那位观众已经很难呼吸了。这是普溪镇被拘捕群众最多、涉及阶层最广的一次,当然有胆量继续开门做生意的人,也因此大赚一笔,尤其是酒楼和宾馆。经济之繁荣,在中国有时完全是个意外。
1.2009年5月23日。Time:08:16。普溪镇某商铺。
警察:签字。
商户:我不签。
警察:到底签不签?
商户:我又没参加,我签什么?
警察:叫你签你就签,哪那么多废话?这是表态书。你难道反对政府的处理方式?
商户:我都没看仔细。
警察:我们还要到别的地方去,甭浪费时间。不然你就是闹事者,把你抓起来!
商户:好好好,我签我签。
2.Time:08:25。普溪镇街上某沙锅米线店处。吃东西的顾客不少。
记者:我们是荆宁电视台记者。请问你对昨晚发生的打砸抢事件有什么看法?
米线店老板:闹事的嘛,政府这么处理是对的,哪个人不希望社会稳定?我们做生意的,就图个平安,平安是福,平安是福。
(记者走向正在吃沙锅米线的顾客)
记者:我们是荆宁电视台记者。请问你对昨晚发生的打砸抢事件有什么看法?
顾客:对不起我很忙,我还有事。
记者:请你说说你的看法。
顾客:你是记者,肯定有记者证喽。把证件拿来看看。
(记者眉头一皱,掏出记者证,那人拿去看了一眼,还给记者)
顾客:我没什么看法,你去采访别人吧。
记者:请你说说嘛。你是普溪人吧?肯定有自己的看法。
顾客:我又不清楚情况,你让我说什么?
(众人冷眼相看记者。记者离开,对摄影记者说:“这段不要用。”记者走到街上,一对青年恋人走来)
记者:我们是荆宁电视台记者。请问你们对昨晚发生的打砸抢事件有什么看法?
男青年:我觉得肯定有原因。
记者:什么原因?
男青年:谁知道呢?
女青年:我猜肯定是黑社会。我们家乡原来就有过那么一次,一个老大被抓了,结果那些老大的手下就把派出所的人都打了,把老大救了。
记者:你是哪里人?
女青年:你问这个干什么?
记者:对不起。你们觉得政府采取的措施怎么样?
男青年:我不知道政府采取的是什么措施。
女青年:人家问的是政府抓人抓得对不对。我觉得吧,该抓的就抓,不该抓的就不抓。
男青年:你说的都是废话。我们都说不清楚,你还是采访别人吧。对了,如果要上电视,千万别把头像放出来啊,我们有肖像权的。
(两青年离去,记者叹了一口气,说:“这段也不用。”)
3.Time:08:42。普溪镇政府门口。
(武警端着枪,笔直站立。大量车辆停靠在门口。《荆宁时报》主编廖鹏飞、记者傅敬源走向武警,亮出证件。武警看了证件,还给二人)
武警:你们不能进去。
傅敬源:为什么?
武警:这是命令,不要问为什么。
傅敬源:为什么荆宁电视台和《荆宁日报》的记者都可以进去,我们不能?谁给你的权力?你接受谁的命令?
武警:请你们离开。
廖鹏飞:跟他说没用。走吧,到别的地方去。
(一名警察正往政府方向走来)
警察:你们是干什么的?
傅敬源:我是《荆宁时报》记者,请问事件的过程是怎样的?
警察:走开!你又是干什么的?
廖鹏飞:《荆宁时报》主编廖鹏飞。
警察:我不知道这个名字。请你们离开,不要在这里添乱。
(警察径直进入政府)
4.Time:08:53。普溪镇双弘村某村民家。
(一群警察冲进来,“搜!”找来找去,没有看见另外的人,只有一个女人坐在桌边)
警察:你男人呢?
女人:不知道。
警察:再问一遍,你男人呢?
女人:我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警察:带走!
(两名警察将女人架起,押上警车,警车上全是双弘村的村民,有男的,有女的)
女人: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警察:闭嘴!
女人:我凭什么闭嘴?
(警察的警棒触向那女人的腹部,女人尖叫一声,怕得要命)
5.Time:09:08。荆宁市刑警大队审讯室之一。
吕荆科:姓名。
郝正阳:郝正阳。
吕荆科:年龄。
郝正阳:61。
吕荆科:职业。
郝正阳:原普溪镇粮食站站长,现在是普溪镇老年协会会长,退休在家。
吕荆科:住址。
郝正阳:普溪镇幸福大街13号。
吕荆科: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
郝正阳:我也知道你们干了什么。
吕荆科:这是性质极其严重的暴民打砸抢犯罪行为。
郝正阳:那不是打砸抢,是官逼民反,逼得我们忍无可忍,必须站起来,跟狠心企业和黑手党斗争。这是正义的抗暴行动。
吕荆科:你被抓的时候,好像政府大楼还没有被打砸抢嘛。你策划了整个行动,是吗?
郝正阳:我没有策划,群众完全是自发的。
吕荆科:你不敢承担责任。
郝正阳:你们才不敢承担责任。讲不过去了,就武力镇压,有枪就了不起吗?你们是一群狗娘养的杂种!
吕荆科:我们已经保留了最大的克制,是你们这些罪恶滔滔的暴民,完全没有法律意识,攻击龙头企业,攻击政府执法机关。
郝正阳:我在你们手里,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是你们的权力。可是如果有一天,权力在我们手中,你们又怎么说?这是弱肉强食,我们只是没有枪而已,如果有,我们绝对要跟你们拼到底。
吕荆科:你这是颠覆国家政权,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郝正阳:那就把我移交给国保队来处理,什么后果我都不怕。我豁出去了。
6.Time:09:16。荆宁市刑警大队审讯室之二。
武文峰:姓名。
彭辰罡:彭辰罡,49岁,共产党制度的挑战者,中国公民党荆宁市党部负责人,公民党网站编辑,住在荆西区前进路82号二楼201室。你想问什么?统统说出来。
武文峰:你竟敢藐视我们!
彭辰罡:你们?“你们”指是共产党,还是共产党的国家机器?
武文峰:你是打砸抢事件的幕后黑手!
彭辰罡:给我看录影,我想知道你说的打砸抢的全程。
武文峰:你的档案我早已经看过了,我们和国保队已经忍你很久了。你们是不会得逞的!
彭辰罡:看来你并不清楚你现在所处的位置,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民间的怒火已经蓄积到火山喷发的态势了,你们这是螳螂挡车。如果你们能够顺应时代,顺应潮流,改革自己,开放权力,还政于民,这样的灾难就会避免一大堆。你们简直是顽固不化,死不认罪。
武文峰:彭辰罡,你一次又一次地跟我们政府作对,可结果怎么样?把无辜群众引向灾难,你是个可耻的民运分子,为了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给自己增加政治筹码,利用民间与政府的矛盾,利用没有警醒的群众,无耻地向政府挑战。你是罪人,永远都是罪人。
彭辰罡:这样的审讯,没有半点作用。你们刑警队跟国保队比起来,不是我抬高他们啊,他们就是比你们有水准。像你这样的水准,就算在区县一级的公安局里当国保大队的一般警察,估计也悬,更不用说跟专业的国安局警察相提并论。我就是没搞懂,武文峰,你怎么能够混到荆宁市刑警队长这个职位来?你最好还是把我交给杜智学,让他们国保队跟我谈。
武文峰:你简直是狂妄自大,不可一世。说,是你策划的整个行动吗?
彭辰罡:我也有权这样审问你:说,是你们策划的整个行动吗?
武文峰:你这完全是西方思维,这里是中国!你以为我们都是无耻的美国政客吗?
彭辰罡:那你拿出证据来。
武文峰:这是你起草的吗?
(武文峰拿起那份《双弘村征地 政府惨无人道》的资料)
彭辰罡:鉴定过指纹没有?有我的指纹吗?
武文峰:你不敢承认?
彭辰罡:武文峰,你的审讯方法真的很烂,激将法对我一点作用都没有。而且最让我诧异的是,你们怎么会这么恐惧文字?我告诉你,你可以到公民党网站去看,看我们所知道的民情,看我们发表的政见,听我们的演讲,听底层的控诉,比你手上这份资料还要犀利十倍以上。
武文峰:你接触过这份材料?
彭辰罡:那当然。这样的材料,整个荆宁市多得很,基本上可以说是全民奋起。你们这种打压、堵塞,把人杀了也好,关了也罢,只能制造更大的麻烦。是你们自己自掘坟墓,反而迁怒于起来反抗的人,这跟晚清政府已经没什么区别了,而且比晚清更狠。你们要想清楚,如果军队和一切国家机器都跟进步的潮流对着干,到最后只能是死路一条。
武文峰:你就是一个疯子!在你眼里,国家只是你可以随便怎么改变的工具,你眼里根本就没有对国家的爱,没有对人民的爱。
彭辰罡:错!有时我比你还要民族主义。十年前,共产党打压公民党,斩草除根,可是十年后我们还是起来了,没有死绝,正是因为我们爱这个国家,爱这里的人民。只不过,不是你们那种虚伪的爱、恐惧的爱、粉饰的爱。
武文峰:你一说话,我就发笑。你们这种眼中总是带着仇恨的人,怎么可能引领人民走向稳定、繁荣、富强、幸福?
彭辰罡:我恨的是专制、人治、特权、腐败,这是天性,每个人都有。难道你甘愿被奴役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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