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深特派员化身临时工:就业列车(1)

芙萝伦丝.欧贝纳 Florence Aubenas

人气 1
标签:

这次我不会再让机会溜走。我被一间清洁公司选中参加面试,甚至还是七十五名应征者当中获得最后面试机会的十五人之一。

“你很有机会。”通知我的秘书这么对我说。我抱着很大的期望。除了渡轮之外,我的情况完全取决于无瑕,但始终没有任何收获。

我在家里依照就业中心提供的公式准备面试时,有几只猫沿着对面的屋顶漫步,最后总是趴在同一个地点,就是两根烟囱之间一小块阳光聚集之处。

门铃响了,是住在隔壁的一家人想请我帮忙把印表机接上电脑。孩子在客厅里玩耍,用手机互打电话。

最大的十一岁,这是他的第三支电话,他很宝贝,父母亲十分引以为傲。屋里有咖啡和可丽饼的味道,他们正在拆一个来自食物银行的包裹。

“刚开始我们不敢去,不过我们有这个权利。他们人都很好。”父亲出门工作去了。他是油漆工。

我接获面试通知的公司“白色风暴”位在鲁威尼(Louvigny),康城外围一个人口爆炸的市镇。

这里和其他市镇一样,有属于自己的繁华区域,一个环绕着大卖场兴建的购物中心、一个多采多姿的新兴区;还有教堂所在的旧城区,教堂坐落在一条白色巷弄尽头,围着一堵厚厚的墙,四周全是农地。

然而这里却没有邻近市镇的朴实宁静,而是不时吹着小小的流行风:食品杂货是有机的,公司行号置身于高科技环境,就连英特超市的分区也有时髦的一面。

白色风暴的老板芭芭拉.奈提在自己的办公室亲自面试,白色的空间里摆设简单,但有些小细节却相当讲究。

她先开口,说起了自己长久以来的梦想:她想开一间公司,一间属于她的公司。

之前她是某家银行分行的主管,而且──她特意强调──“做得很成功”。但她总觉得并未充分发挥自己的长才。

“我不想再为别人努力了,你明白吗?”

事实上,她放下来的头发、口红的颜色、套装的裙子,在在都已透露出她现在向我传递的讯息。

当父亲想退休,她便买下他的公司。她说这句话时口气有些特别,说完还略为停顿,就好像同一件事说久了,自然知道该在哪些地方制造效果。

接着她又一字一字地重说一遍:“没错,买下来,向我的亲生父亲。”这样做清楚明白,而奈提做事就喜欢清楚明白。

当然,她的“亲生父亲”还是每星期会来三趟,而“那个什么都知道、什么人都认识的”女经理仍继续发号施令。

奈提说起这两人时,做出一个深情的鬼脸(皱起鼻子、眼睛上翻),就像提起昔日一段美好回忆,这回忆当然珍贵但总得稍作一番整理。

这六个月来,在这间洁白的小公司和四十多名员工共处,奈提说感觉就像在自己家里。

“不过我们今天主要是要谈你,欧贝纳女士。你是什么样的人呢?”

我的履历就放在她眼前,有时候她会在空白处记下一点东西。我老是试着想看她写些什么,结果思绪不能连贯,只好努力集中精神想着该说的话,不料却只能想到屋顶上躺在阳光下的猫。

于是奈提又接着说:“这里的气氛很像在家里。”有时候早上进公司,她会亲自为员工煮咖啡,然后对他们说:“来喝吧,我请客。”每个人都会喝。

“我们处得很好”。奈提不顾众人反对,为清洁人员创立了一个交通津贴的新制度,“每公里以七分欧元计算”。

接着又是一段刻意安排的短暂沉默。“当然这只是个开端,我不想让公司陷入危机,得看看施行的成效如何。无论如何,这里所有的员工都是长期合约,工时三十五小时。”

在清洁业界,雇主并不喜欢每星期的雇用工时超过二十小时。我常常听说“清洁女工做二十小时的效益比四十小时来得高,不能给她们更多工时。何况,她们的体力也负荷不了”。

工资方面也差不多。在清洁业,经过劳资协议将时薪订得比最低工资高一点,大概多个十几分钱。

但业者透过就业中心刊登启事时,几乎无人落实,那还是公家机关呢。我常常问咨询人员为什么不要求他们守法。

有一次上培训课(至于是哪一次已经忘了),有位女咨询员告诉我他们也无能为力。

才不过几天前,就有一个老板打电话来:“我要给最低工资,我才不管你们什么业界协定。我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不然我去找别家登。”

女咨询员去问了主管,而主管正开始为了金融海啸以来工作机会骤减而烦恼不已,要是数字再继续往下掉,劳工局就要开始找麻烦了。

“不要泼雇主冷水,就照他们说的做吧,不要反驳。工作条件不是根据你的意愿,而是根据他们的。”总而言之,雇主根本无法可管,能管的只有雇员。

奈提承诺会在两星期内联络我,“即使没有录取也会通知。要是这次失败,可以下次再来:我们经常在找人。”

听到我说希望尽可能接触到更多雇主,私人事务所的亚斯特礼女士又再一次给予我中肯的建议:到清洁展去。

这是每年都会举办的活动,地点在康城议会中心。我去了,定定地站在一家声名狼藉的公司摊位前。

排队排在我旁边的是一名矮小女子,花白头发挽成髻,穿了一件深色百褶裙,斜背着的袋子垂到裸露在外、白皙无比的膝盖处。

她直视着我说:“我们认识。”我不以为然,但也不敢肯定,因为我不善于认人。她坚称:“我们一起排过队。”我还是没有出声。毕竟在这求职的圈子里,总是同一批人不断地相遇再相遇。

“几个月前你去过就业列车。”

没错。现在我想起这个挽髻的女人了。当时我们在月台上,天长地久地等候一辆环游法国提供工作机会的列车。

该项活动是由就业中心的行销管理部门主导,公告启事响亮动人:“下诺曼第地区一百五十个职缺待补”。

列车在康城停留一天。车厢上的单位名称缩写大概和所有类似展览都差不多:家乐福、军队、Orange 电信、国家宪警或是一些“家务服务”公司。

那天我们也碰巧排在一起,我之所以注意到她,是因为当时天气要冷得多,她却裸露着小腿。

我们把履历交给几个只顾着彼此交谈的人,我们还让《法兰西西部报》拍了照。我们很相信这么做会有效果,至少我是如此,且至今我依然相信。我始终没有得到消息。

“我也是。”挽髻的女士说。

她告诉我“这些玩意儿,全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就和拍电影一样”。她是后来从一个在宪警单位获得好职位的姻亲口中得知的。

就业中心从团体集会中先预选出一批人,然后以简讯通知他们到月台上完成聘雇程序。要是只因为看到启事过去,一点机会也没有,她如是说。

而且,就业中心也不喜欢民众没有透过他们,就自己跑到现场:万一应征上,对他们的招募统计数据并无帮助。

这时,我们忽然用力地互相拥抱,瞬间热情地问对方现况如何。两个人都一样:很充实也很空虚,随时都在工作却没有真正的工作,都赚了一点钱却无法真正维持生计。

她才刚刚在一家公司找到工作,前不久却被炒鱿鱼。她都怪自己,老是迟到。每当她坐到电脑前面上网,就会忘记时间,尤其是上一个二手衣拍卖网站的时候。她甚至还看到过几乎全新的制面包机。

“你每个月赚多少?”她假装随口问道。“渡轮有二百五十欧元,打零工大约有五十多,单一家公司‘无瑕’有将近四百。不过都不固定。”

从她的叹息声中可以明白,她的情况想必也是大同小异。

她来这里主要是想认识雇主:“我们不是经常能看到这些人。”她说着举起一只手朝天,像是介绍一群可怕、活生生、难以理解、在那上头活动、比我们高出许多又能决定我们命运的人。@(待续)

摘编自 《资深记者化身底层阶级180天》 野人文化股份有限公司 提供

相关新闻
黄天辰:从飓风中的美国记者所想到
14岁监工暴打卧底记者 豫黑窑虐智障奴工
杨宁:不简单的新华社驻外记者
记者手记:在纽约采访9/11十周年
如果您有新闻线索或资料给大纪元,请进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