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亮:一个幸存者血和泪的控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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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纪元2011年06月18日讯】文革时我被广西苍梧县人和公社教育组和人武部打成大汉奸、大特务,遭到残酷斗争,严刑毒打,险些被杀害。现将他们逼害我的事实公之于众,仰望诸公看了联系实际,深揭猛批中共的滔天罪行,为千千万万死难者申冤雪恨。

1,栽赃嫁祸。

一九六八年毛泽东“7-3批示”下达到全国各地后,广西先从农村下手,污蔑手无寸铁的五类分子颠覆无产阶级专政,复辟资本主义,大规模屠杀“地-富-反-坏-右”分子,将死尸抛下珠江河里。为了维护共产党的“伟大-光荣-正确”,防止洪水把死尸冲出虎门流出香港,中共中央和毛泽东从中南局军区抽调三个团兵力,常驻广东肇庆峡-佛山澜石和虎门,日夜打捞死尸,并动员沿江渔民协助,每捞得一具尸体获三十元人民币报酬。但仍有少部分死尸冲出虎门流出香港,人们看了无不胆战心寒。

到了八月上旬中共把斗争矛头指向内部,教师队伍首当其冲。广西藤县亦水公社把出生“地主”家庭的校长活生生打死,其他各县各公社也不同程度杀害地富出身的教师。

八月中旬苍梧县人和公社中小学教师集中人和中心校受训,勒令有问题教师立即坦白交待;党员和积极分子集中密室写大字报,检举揭发“坏人坏事”。

第二天清早教师吹哨子起床,洗漱完毕,匆匆忙忙向操场走去。操场一夜之间变了样:东西两边都竖起七条杉木柱,两头用铁丝栓着,中间挂满大字报,走进去就像走进大字报的海洋。微风吹拂大字报泛起了层层浪波。发出“沙沙沙”的响。我挤上前看,如晴天霹雳!大字报的主要内容有两方面,其一揭发张天亮伙同黄家雄-陈亚春偷生产队三担谷担上岭咀界,署名者邹炳奇;其二揭发张天亮里通外敌,出卖民族利益,企图颠覆社会主义,署名者公社宣传委员严小肖。引来几百民众围观。起初是教师,后来惊动了街坊邻里,到了中午,农民争先恐后跑来观看。

忽然人群骚动起来,让开一条大路。一个社员高喊“邹炳奇污蔑好人,揪他出来教训教训!”十多个青年手提木棍扁担抢进校院,高声喊道:“叫邹炳奇出来答话!”人群惊恐万状。十多个青年怒不可遏:“不出来就揪他出来揍一顿!”正想冲进办公室,惊动了党书记邹德光。他见大字报惹出大祸,急忙出来调停道:“有话慢慢讲,不要喊打喊杀。”黄家雄道:“你看看大字报,你弟弟邹炳奇污蔑我和张天亮陈亚春偷了三担谷连夜担过岭嘴界,无中生有,把好事污蔑成坏事,有意陷害好人!”

原来事情发生在四年前秋季,我在平琴分校工作时,一天赶集路经岭咀界,适逢黄屋生产队社员送公粮,见一位社员年老体弱,出于尊老爱怜之心,帮她挑公粮上岭咀界,追上黄家雄和陈亚春等,被平琴校教师邹炳奇见了,表扬我能文能武,一心为公;如今运动当头,他一反常态,为了表现自己思想觉悟高,斗争性强,争取入党做官,他把好事当作坏事,连夜写成大字报,揭发张天亮伙同黄家雄-陈亚春偷生产队三担谷,担过岭嘴界。但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在群众的压力下,邹炳奇恃着兄长当党委书记,社员不看僧面也看佛面,站出来说:“大字报是毛主席提倡的,你们敢反对?”众人听了牛头不对马嘴,用毛主席来吓人。“哗!他妈的,倒打一耙。”黄家雄怒从心上起,一个箭步上前去邹炳奇的面部一拳,邹炳奇踉跄倒退几步。“好,打得好!他妈的,揍死他!”群情汹涌,眼见事情闹大,伤害人命。我慌忙上前劝阻道:“且慢动手,大字报主要是揭发我,事情由我而起,万一出了人命,说我挑动群众殴打革命干部,罪名就大了,看在我的分上,请你们先回家吧。”黄家雄陈亚春等道:“那么污蔑我们的大字报怎么处理?”我说:“邹炳奇挨打,他们会汲取教训,会把大字报销毁的,回去吧。”人群在我的劝导下,慢慢的解散了。

经过这场风波,我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一方面为群众排了难,另一方面也为组织解了纷,最重要是让邹炳奇知道:平白无故污蔑好人会引起别人反感的。但是邹德光他们不是这样想,认为张天亮挑动群众向党进攻,利用运动当头布下天罗地网,准备杀一儆百,以戒万人。

2,突然袭击。

八月二十一日,全体中小学教师集中到人和中心校操场开会。党书记邹德光宣布“教师清理阶级队伍大会开始!”工会主席陈庆钧站到讲台前面大声吆喝“张天亮站出来!”我一头雾水,不知发生什么事情,听闻叫自己的名字站了起来,几个武装民兵如狼似虎把我按倒在地,我用力挣扎,对他们野蛮无理行为提出抗议:“我是一个人民教师,没有犯任何错误就把我绑起来,是违法的!”民兵见我不低头“认罪”,一拳向我的头部打来,我躲闪不及,正中下巴。我大声喊:“冤枉,冤枉啊!”民办教师宋意生说:“还叫冤枉?看老子不收拾你!”飞起右脚,正中小腹,我疼痛难忍,蹲在地上,久久说不出话来。几个民兵乘机拳打脚踢,因为双手被反绑着,任由他们施暴,直打到他们手软才把我拉起来。本想关进公社人武部的监房里,但因被各地遣返回乡的阶级敌人占用,故把我押到人和农中看守。

农中离公社三里之遥,那里有一间密室,专门用来关押犯人的。前两个星期关押八个五类分子,其中一个右派分子消息灵通,知道广西宾阳县大规模虐杀五类分子,自知难逃一死!为了死得尊严不那么痛苦,半夜里他把被单撕成条状,拧成绳,挂在床柱上吊颈自尽。当同室的难友醒来时,他已经气绝身亡。

我被关进密室里,四围阴森森的,灰尘垃圾满地,架床上蜘蛛网密布,地面老鼠蟑螂爬来爬去,最引人注目的是床柱上还挂着那条吊颈绳,地面上摆着一对鞋,我被反绑在床柱上喂了一晚大蚊,第二天民兵把我从床柱上解下来,两脚可以自由走动,但双手仍然被反绑着。我用脚把鞋踢翻,里面飞出一张信纸,我用脚趾摊开来看,上面写道:“我没有罪,但我知道你们会把我杀害。不劳你们动手,我自己了结。警告你们:我死后不要逼害我的家人,他们也是无辜的。否则我作鬼不放过你们!”读到这里我肃然起敬。幸好这字落在我手,要是落在共产党人手里会把你满门灭绝。我用脚趾把信纸撕烂,分散弃掉。这天我在密室里来回走动,饿了一天,组织不闻不问。

天渐渐地黑下来,直到伸手不见五指,才坐到架床上。到了夜静更阑时,精神就集中到两只手上,从疼痛渐渐转到麻木,从麻木转为奇痒,十分难受(这是中共杀人的三字秘诀:“饿绑杀”)。我坐累了就挨在架床的木柱打瞌睡,冷不防滑了个仰面朝天,整个身体压在两只手上,疼痛难忍。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起来。干脆下地走走,但四周围黑咕隆咚的,老鼠吱吱吱的叫个不停。我摸到墙边,用脚将垃圾拨开,然后挨住墙脚席地而坐,累了转过身来挨住墙,不觉朦胧入睡……

我梦见自己来到一座美丽的城市,那里高楼大夏,没有行人,个个以车代步。彼此和睦相处,没有中国那样搞阶级斗争,你虞我诈,互相危害,互相残杀。人人忙于工作,没有赤身露体,衣衫褴褛和行乞讨饭的人。我独自徘徊,茫然四顾,看见一间饮食店,不觉肚中饥饿,摸摸衣袋,里面空无一文,醒来南柯一梦,才感到自己处境十分悲凉。

人到危难时就会反复思考如何求生:共产党前两个星期就活生生打死七个五类分子,死后沉尸灭迹,毫无人性!如果我的下场真的这样,怎么办?父母在堂年纪老,靠谁赡养?为了保存生命,防止无辜被杀,我决心利用人的善良一面求取生存。因为共产党死爱面子,错了还标榜自己一贯“伟大-光荣-正确”。他们杀人总得找个借口吧,只要自己坚持实事求是,生存的希望是可能的。于是我横下一条心:不管他们怎样栽赃嫁祸,施用酷刑,我都要顶得住。

天亮了,三个民兵开了门锁,吆喝“张天亮站出来!”我艰难地从地面爬起来,对他们说:“我的手被反绑着快要断了,行走艰难,求求你们给我松松绑好吗?”两个民兵用鼻子“嘿”了一声道:“松绑?让你跑掉?你真会想啊。”我说:“你们有枪,就算我插翅也难逃得过你们的子弹。”那民兵说:“不行不行!快走!再罗索老子就砰了你!”

我被三个民兵押着,艰难地回到人和公社办公大楼,他们把我押到人武部的监房里,两个民兵把守门口,一个民兵带我进房为我解绑。我认出是我的学生,彼此心照不宣罢了。他一边解一边细声说:“他们准备把你杀害,先买通爪牙;侮辱你的人格,把你批深批臭,然后给你戴上大汉奸,大特务,里通外敌的反革命分子的帽子,你一反抗他们把你打死,你要忍得住,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说完行出监房把门锁上。我听了学生的话不寒而栗。我没有犯任何国法,为什么共产党那么狠毒,要把我杀害?哦!原来邹炳奇被打,认为我挑动群众殴打革命干部,千方百计要求兄长为自己报仇。

我双手被反绑了两日两夜,已经麻痹失去知觉。但我还记得师傅的教导,在危难的时候要设法化险为夷,保存生命。我运用过去学过的知识,纵纵肩,甩甩臂,左右摆动,用手指挤压“足三里”,让血液加速循环,使双手恢复功能,准备迎接酷刑的到来。

3,游街示众。

八月二十七日上午十点农民集市成墟。党书记邹德光和工会主席陈庆钧令三个民兵开了锁,押我行出公社门口。那里一字形排着二十多个出身“地-富-反-坏-右”家庭的老师,个个手拿器具。排头一个左手拿着铜锣,右手拿着木棍,胸前挂着一块木牌,木牌写着“钻进革命队伍的地主分子曾惠明,思想反动,企图颠覆无产阶级专政,复辟资本主义,罪恶累累,民愤极大……”;排第二是莫昆,左手拿着烂面盘,右手拿着木棍,胸前挂着一块木牌,里面写着“改造不好的国民党富农分子莫昆,思想反动,仇恨无产阶级专政,攻击社会主义,常与坏人为伍,企图颠覆无产阶级政权。”;排第三的叫覃书声,左手拿尿钵,右手握住木棍,胸前挂着木牌,里面写着“改造不好的国民党伪警长覃书声,思想反动,企图颠覆无产政权,复辟资本主义”……二十五个阶级敌人,人人胸前挂牌,牌里简单列举罪状。被三十多个武装民兵押着,准备游街示众。

我是最后一个,几个民兵用枪又推又打,命令我站在二十五个阶级敌人的前头,然后在我的颈上挂一块木牌。我定睛细看,木牌上写着“混入教师队伍的大汉奸-大特务-里通外敌的美帝国主义走狗,破坏无产阶级专政,复辟资本主义的罪魁祸首张天亮”,没有一条是事实,我当即向他们提出抗议:“这是无中生有,嫁祸于人!”民办教师周光海发起牛脾气道:“你干尽坏事,死不承认!”口到手到,一马鞭打在我身上。接着两个民兵抬出一个大猪笼,里面装满垃圾及污秽之物,有四十斤重,笼的上面插上七支三角旗,每枝旗一条罪状:“混进教师队伍的美帝国主义走狗;出卖民族利益的大汉奸;里通外敌的大特务;破坏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阶级敌人张天亮”——猪笼两端扎一条绳。两个民兵手拿马鞭,对我吆喝道:“把它背起来游街示众!”我看七支三角旗的字全是污蔑之词,对他们说:“没有一条是事实。”

“叼那妈!你背不背?”周光海一马鞭又向我头打来:“哎哟”,我痛得咬牙切齿!其他两个民兵闻声拿着木棍和步枪,以为我反抗冲了上来,厉声喝道:“背不背?不背老子收你的粮部!”我在他们的淫威压逼下终于低下了头。他们把猪笼绳套在我的颈上。命令我排头,二十五个牛鬼蛇神跟尾,一齐敲响锣鼓-铁罐-碗碟-磁盘,整条街“叮呤咚咙”震天格响。赶集的农民从未见过如此惊人场面,个个胆战心寒,躲到街边张望;有些受蒙蔽的人走到我的面前高喊:“打倒美帝国主义!”

我背着四十斤重的猪笼,胸前挂着一块木牌,艰难地行在前头。手拿马鞭的民兵大声吆喝:“快读!”我问:“读什么啊?”民兵用鞭指:“读胸前牌牌的字。”天啊!那是无中生有,捏造罪状嫁祸于人,我读岂非自己承认错误。我对民兵说:“那不是事实,是捏造。”
“叼那妈!白纸黑字,难道冤枉你吗?”其他两个民兵闻声举起木棍和步枪冲来助威,厉声喝道:“读不读?”我见民兵凶神恶煞的样子,只好忍气吞声,用平时讲课的声音低头望字读:“混进教师队伍的大汉奸,大特务,大黑帮头子,里通外敌的美帝国主义走狗——”还未读完,手拿马鞭的民办教师周光海一鞭打来,大声喝道“读大声一点,不然打断你的腿!”就这样,我被三个暴徒威逼着,每行十步就停下来读一遍,二十五个“牛鬼蛇神”让我读完,就敲锣打鼓,引来大批人围观。

忽然远方传来几个女人的哭声:“主啦主,有你在生大镬煮啦,冇你在生挨蕃薯呀,噢噢噢!”“哭大声一点,刁那妈!你够胆冇哭?看老子不打死你!”两个凶神恶煞的民兵挥舞藤鞭朝那少女头便打。“哎哟,哎哟,凭什么打人?”我循声望去,只见八个人披麻戴孝,两个年青人抬着一副大棺材行头,其余六人头戴尖端高帽跟尾。被十多个手拿马鞭和步枪的民兵押住,一边行一边打一边哭,引来赶集的人围观。打人的那两个民兵又挥动马鞭大声吼道:“你最顽固,哭不哭!”又一鞭朝那少女打来。“哎哟!为什么打人!”我举头望去,那少女叫陈伟民,年方十八岁,才貌双全,前年高考名获考区第一名,因家庭成分资本家而被剥夺读大学资格,年纪青青便投入阶级敌人的队伍,被民兵吆喝着:“哭大声一点!”马鞭在她的头上挥舞着。

“主啦主,有你在生大镬煮啦,冇你在生挨蕃薯呀,噢噢噢——”我定睛细看,不禁打了个寒颤。为首者叫陈昌,头戴一顶白高帽,身穿孝服,双手托着一块横匾,里面写着“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此人大学教授。1946年弃学经商,在梧州抚河口办了一个船坞,请了20多个工人,专门维修来往轮船;“解放后”共产党巧取豪夺,名为公私合营社会主义改造,实为拦路抢劫。陈昌失去了船坞,从业主变为工人,每月领36元工资,一个人工作无法养活一家八口(即夫妇-四个孩子-母亲和外母),为了生活,从梧州迁居到人和以小贩维生。五五年参加合作社,文化大革命清理阶级队伍,陈昌一家首当其冲,被共产党流氓分子斗倒斗臭,连日来强逼他们全家披麻戴孝,抬棺材-戴高帽-穿孝服,担幡买水,托着横匾,到处游街示众。

围观的人从我们这边,一下子跑到他们那边。人们对共产党野蛮侮辱人格的行为,愤愤不平:胆小的摇头叹息;胆大的骂娘。尽管如此,也改变不了现实,陈昌他们照样敲锣打鼓,哭声震天:“主啦主,有你在生大镬煮,冇你在生挨蕃薯啊,噢-噢-噢。”

就这样两队“牛鬼蛇神”游完一条街又一条街,陈昌他们向东,我们向西,直到下午四点钟集市的人渐渐回家,我们二十六个牛鬼蛇神被民兵押着回到人和中心校。陈昌他们回到公社办公室,脱下衣服,放下道具才准回家。如是两队牛鬼蛇神被民兵押着一连游了两个星期街,什么人格,什么师道尊严,全被共产党揉烂!!

还算开恩,党书记在老师的面前装出一副人道的面孔,令民兵给我们松了绑,解下游街的道具,让我们到厨房每人领四两米饭,吃完已是下午五点了。民兵把我们26个牛鬼蛇神关进一间集体宿舍。由于两天来不停地折磨,我已精疲力竭,倒下床不久就呼呼入睡了。

4,残酷斗争。

突然一阵吆喝声把我叫醒,这时是早上七点,还算开恩,在广大教师和干部面前,假装文明,没有将我反绑起来。三个民兵把我押到斗争会场。会场设在高年级教室的前面,那里有一棵绿黄果树,被几百老师和公社干部围成一个大圆圈,大概是防止我反抗吧?每隔十个人就有一个手拿木棍的民兵站岗。我被三个民兵叉着脖子推到会场的中央,顿时口号声喊杀声响彻晨空:“打倒大汉奸-大特务-里通外敌的美帝国主义走狗张天亮!”“敌人不投降,坚决消灭他!跪下!”我面对讲台双膝跪下,以为共产党领导人是讲道理的,没料到党书记邹德光和工会主席陈庆钧竟蛮不讲理,带头高呼口号:“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敌人不投降,只有死路一条!”

为首的一条大汉走来踢我一脚喝道:“跪好一点,把腰骨伸直!”我举头望去,是民办教师宋意生。他用手指敲打我的头道;“我来揭发你,你说自己的家庭成分是小贩,这不合情理,在资本主义社会里婚姻论财,讲门当户对,你大姐嫁给一个博士,说得通吗?其实你的家庭成分是剥削阶级,不是资本家就是地主,你是混进革命队伍的阶级敌人,是无产阶级专政的对象。”我一听感到大祸临头!这一个月来,广西清理阶级队伍所杀的都是五类分子,人和公社已杀得七七八八,教师队伍必然要找一两个人开刀。前一个星期藤县赤水公社杀了一个出身“地主”的校长,南安公社杀了一个“富农”教师,其他公社都大开杀界。我是外地人,杀了没状告。求生的本能促使我争辩道:“我的家庭成分是小贩,没人为我作证,但我希望通过调查来说话。”在几百教师和干部面前,我占了道理,没人提出反驳,沉默沉默再沉默。

共产党领导人最怕斗争会上鸦雀无声,急忙指挥爪牙高呼口号:“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打倒大汉奸-大特务-里通外敌美帝国主义走狗张天亮!”口号刚停,一个人站出来揭发道:“你假期回梧州参加武斗,枪杀了多少人?要老老实实坦白交待!”我举头望去,发言人叫刘永泉,是高洞小学的校长。我说:“我没有参加任何派性组织,更没有参加武斗,怎能说杀人?”刘永泉反驳道:“为什么不按时回来参加斗批改会议?”我说:“搭船要通过四道封锁线,每道封锁线都打死几个人人,死尸摊在大街上,不敢强行通过。”“混账!既然这样,为什么你能回得来?这分明是心中有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要老老实实坦白交待!”

没犯错误却要老老实实坦白交待,假如犯了错误非枪毙不可。我沉默片刻,下定决心:没有犯错误坚决不滥认。陈媛英见我态度始终如一,站起来质问:“既然你回不来,这段时间你跑到哪里?”我说:“武斗打响,联指向工人医院射击,子弹从屋顶飞过,我和父母亲都躲在家里,半步不出家门,枪声密时我们席地而卧,不信你们可以调查街坊邻里。”陈庆钧认为这是撒谎,勃然大怒说:“不做坏事,别人检举你?我看你不见棺材不流泪!”原来邹德光已布下天罗地网,收买助手散布谣言,栽赃嫁祸,污蔑我伙同《422》造反派冲击梧州军区,抢夺枪支弹药,罪大恶极,追究刑事责任。

民办教师宋意生破口大骂道:“妈的,和他讲什么耶酥!”挥舞称砣木朝我屁股打来。我挨了一棍,“哎哟哟”,疼痛难忍。棍上有三条刺,刺中有毒,入肉时麻木,拔出来时不流血,但痛入肌骨,就像割去一块肉。我连忙提出抗议:“我是一个人民教师,无罪遭到毒打,要不要皇法。”刘永泉道:“对待反革命分子就是不讲皇法!”

记住,在共产党黑暗统治下人民根本没有法律保障。我既非五类分子,又非一般老百姓,而是一个大学生,人民教师,只因大姐旅居美国,就被无辜斗争毒打。我站起来用手搓揉屁股,藉以将淤毒搓散,几个民兵以为我伺机报复,一涌而上抓住我的手叉住脖子,随即扛来一块黑板,黑板用松木板制成,长五尺,宽三尺半,厚八分,两端用一双又细又韧的腊肠绳绑着,足足有四十斤重。两个民兵不由分说,将腊肠绳套在我的脖子上,另一个民兵一手抓住我的头发,令我仰面朝天,让群众认清我真面目,然后放手。我低头望着胸前的黑板,里面的字全部改成:“破坏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罪魁祸首;冲击梧州军区,抢夺解放军枪支弹药的元凶;参加武斗枪杀工人阶级的现行反革命分子张天亮。”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共产党要你怎样死就怎样加罪给你!

四十斤的黑板,腊肠绳越细压强就越大,挂在脖子上不够十分钟,痛得要命,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时间长了水分蒸发,背脊上的衣服成了一块锅巴。我喉咙发烧,咬紧牙关,忍受极大的痛楚。被宋意生看见以为我仇视他,走到背后飞起一脚踢中屁股:“叼那妈,你想报复吗?老子等着你!”

这一脚非同小可,我重心不稳,向前扑倒,下巴刚好撞正一块石头,三颗下颚门牙被撞离牙床,鲜血呼呼的流出来。“至若发肤不可毁伤”,何况血肉受之于父母。我把血水吞下肚里,权作解渴的甘露;接着忍痛用手将三颗牙齿扶正种入原位,老师们见了无不胆战心寒。

我被斗了二十天,精神肉体受到极大折磨,但老师们更难受。斗争我的目的是为了警告几百老师,谁不听共产党的话谁就没有好下场!我虽然受皮肉之苦,但自始至终没有乱认罪。几百老师精神受到极大的摧残。因为共产党把知识份子当作畜牲,杀鸡儆猴嘛,鸡一死了之,但猴子活受罪。共产党真阴险毒辣!

这晚十一点我被民兵押着,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时已经十二点了。受伤的牙齿到夜静更阑时疼得更厉害。我用手托着下巴,两眼充满了泪水,呆呆地望着窗口,何时才见天日啊?不期与窗外监视我的民兵眼神相撞,那民兵以为我记仇,连夜向党支书邹德光报告,邹马上召开党员和积极分子会议,大家认为斗争张天亮二十六次,统统宣告失败,难道就此罢休?不能。无产阶级松一松,资产阶级攻一攻,对阶级敌人就是要狠,要不停顿地发动进攻,否则就会被他反扑,那时大家就吃亏……

5狠下毒手。

八月二十八日上午七时,中小学教师集中在人和中心校高年级教室,教室对出是一块空地,空地的中央有棵绿黄果树,地面早就派人挖好两个窝,窝的半径五寸,深度两寸,里面放满碎玻璃,这是公安人员用来逼供的法宝;举头望去,树上吊着一个定滑轮,用一条很长的麻绳套在滑轮上,施刑时把犯人一只手和一只脚绑起来吊在树上,本地人叫“吊半边猪”,目的逼犯人坦白交待。所有教师在树下围成一个巨大圆圈。

我被宋意生周光海和几个民兵摁倒在地,双手反绑着然后把我拖起来,押到禄黄果树下。人群马上骚动起来,共产党员带领大家高呼口号:“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顽抗到底,死路一条!”宋意生左手抓住我的头发,用力向下一坠,令我仰面朝天,右手指着我的面说:“这个坏蛋冲击梧州军区,抢夺解放军枪支弹药,大家认为怎么办?”我抢先一步说:“我没有冲击军区,没有抢夺解放军枪支弹药。”

“霹雳扒拉”宋意生左右开弓,打得我伤口流血。工会主席陈庆钧上前征求老师们意见:“这家伙真顽固,什么东西都不承认,大家认为怎么办?”几个积极分子异口同声说:“跪玻璃!跪着交代。”宋意生嫌轻,达不到惩罚目的,在周光海的协作下,把我押到禄黄果树下,拿起套在滑轮上的麻绳绑在我的手和脚上,几个民兵抓住另一端向下坠,把我凌空吊起,我痛得骨头啦啦响,那种滋味我平生第一次享受,吊一个钟头手脚保证残废。我问:“交待什么?”宋意生说:“冲击军区,抢夺枪支弹药。”

他们见我愿意交待,放我下来把绳解了,催促我快讲。我如实回答:“我没有冲击军区,没有抢夺解放军枪支弹药呀。”“叼那妈!你敢欺骗老子!”宋意生和周光海合力,抓住我的手,叉住我的颈把我推到两个玻璃窝前。我定睛细看,那是土改时“斗争地富”抢夺他们财产所用的刑法。我急忙提出抗议:“我是一个人民教师,不是阶级敌人,不能用这种方法对待我啊!”

“刁那妈!还嘴硬!”宋意生用力朝我的脚凹踹来,我早有准备没有跪下。民办教师周光海要争取立功和宋意生合作,两人用手压住我的肩膊,用脚踹我的脚凹,“卜”的一声双膝跪在碎玻璃上,玻璃割穿裤插入肌骨,疼痛难忍,浑身冒汗,豆大的汗珠从头流落身,再从身流落脚,不过十分钟全身上下湿透。我实在顶不住了,将重心向脚跟移,弯下腰藉以减轻双膝的痛苦。宋意生发现大吼一声:“把腰骨伸直!”一棍朝我打来,因为我被反绑跪着,重心本来就不稳,连人带棍打翻在地,露出红彤彤的长裤。人们看见毛骨悚然。其中一个叫梁汝正的老师站起来说:“我认为要实事求是啊!还未定罪嘛,就把人打伤了。”教师们鸦雀无声,静静地听着。因为当时是烂仔当权,蛮牛专政,群众敢怒不敢言。经梁老师一说,老师们就议论开了。邹德光为了保全面子,急忙命令爪牙高呼口号:“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顽固到底,死路一条!”邹德光看看群众情绪急转直下,又看看手表刚好中十一点,宣布散会。

我被两个民兵押到公社门前,几个民兵抬来黑板和猪笼,套在我的脖子上。这边民兵从监房里押着二十五个出身“地富”的教师,个个胸前挂黑牌罪状,手拿锣鼓盘钵器具,排列在我的后面;那边是陈昌一家披麻戴孝-抬棺材,戴高帽,担幡买水。一齐敲响锣鼓盘钵,哭声震天。牛鬼教师每行十步就停下来读自己的罪状……读完向闹市区行去。

我举头张望,旅店的门口簇拥着一百多人,围着一个八十多岁老妇和女童,公社人武部长黎植启指挥着七个民兵抬来黑板和猪笼,要抓他们婆孙俩游街示众。店主人站出来主持公道:“他们婆孙投宿我店,有公安局证明,我有权利保护他们,为什么要抓他们游街示众?请大家评评道理!”群众七嘴八舌发表意见:“当然不合法,一人犯罪一人当嘛,为什么要抓张老师的母亲和侄女游街示众?”我仔细看去,那老妇非是别人,而是自己的母亲!女童是侄女。黎植启和几个民兵推说是公社党委的命令。群众窃窃私语,敢怒不敢言。只有店主人据理力争,阻止公社抓人。我赶快低下头,避开母亲视线,以免老人家更伤心,急忙离开这人鬼颠倒的是非之地,每十步就停下来,大声朗读:“我是大汉奸-大特务,里通外敌的美帝国主义走狗张天亮!”读完向着拥挤的人群行去。迎面而来的是陈昌祖孙三代抬着棺材而来,民兵挥舞藤鞭么喝着:“妈的,哭大声一点!大声一点!”“主啦主,有你在生大镬煮啦,冇你在生挨蕃薯啊,噢,噢,噢……”

这天游街示众下午四点结束,二十六个所谓“牛鬼蛇神”照常被关进一间集体监房里。因为太疲劳一进房就倒在床上呼呼睡着了。我独自坐在床沿思考问题,多么希望和母亲见见面,将受害的经过告诉她:我没有犯罪,遭到严刑毒打。希望母亲向上一级机关反映,以求解除我的痛苦。但转念一想是不可能。邹德光他们存心陷害,必然加倍提防,弄不好反而害我们性命。左右思量,猛然想起母亲双目患眼膜炎,前两个星期托人捉了十条蚂蟥,浸在蜜糖里用来点眼睛医治,于是我拿起笔把受害的经过详细写在纸上,待母亲接见我的时候,把纸当作瓶塞,连同蚂蟥浸蜜糖一起交给母亲,这样就与家人取得联系。

果然不出所料,当天下午五点左右邹德光带着四个民兵开了监房大门,叫我出来说:“你母亲要见你。”接着约法三章:第一只准说好不准说坏;第二不能通风报信;第三不能交头接耳。说完把我带出大门,侄女见我跛脚行路,“哇!”的一声躲在祖母屁股后面。原来我的形象人不似人,鬼不是似鬼!胸前还挂着一块黑板。母亲问我:“犯了什么罪,被打成这样?”我说:“没有,等候组织审查。”我抓住母亲的手连续捏了三捏,拉她到邹德光面前说:“我母亲的眼睛将近看不见东西了,请你检查一下,她眼睛患眼膜炎,我想拿一瓶药给她医眼。”邹德光说:“什么药?”我说:“蚂蟥浸蜜糖。用来医眼膜的。”邹说:“在哪里?”我说:“在我的房间里,要亲自去拿来。”四个民兵押着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找到那玻璃瓶蚂蟥浸蜜糖。乘他们不注意把密信包在瓶塞里,盖好拿回来给邹德光检查。我反复指着瓶盖对母亲说:“每日滴眼三次”,又反复指着瓶盖。邹德光不耐烦说:“好啦好啦,说到这里,你们回去吧。”

原来共产党办事早有一套完整的计划——进可攻,退可守。一方面在六点钟前“奋强”轮经过,派两个民兵连恐带吓,把母亲和侄女吓回梧州,以便造谣陷害,打死他没状告;另一方面连夜召开会议,物色爪牙污告张天亮强奸幼女,交给群众乱棍打死!

首先由陈庆钧发言:“我来揭发你,假期你在梧州参加《四,二二》组织,冲击梧州军区,抢夺解放军枪支弹药,强奸幼女!你要老老实实坦白交待,顽固到底,死路一条!”我一听如晴天霹雳!这两条都是死罪!农民最恨的是乱搞男女关系,强奸幼女,非被乱棍打死不可!但我马上冷静下来,反问道:“强奸谁?有谁作证?”

宋意生顶证道:“是你侄女检举你的。有口供证明。”我想侄女今年才四岁,怎么会检举自己的叔子强奸幼女?简直是造谣!我急忙说:“我侄女目前还在人和旅店,可以传她来作证—–”话未说完民办教师周光海站起来高呼口号:“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打倒大汉奸,大特务,强奸幼女的现行反革命分子张天亮!”群情汹涌澎湃,教师队伍居然出现一个败类,怎不令人愤怒!“打死他!”“要他跪玻璃交待问题!”邹德光看看群众已充分发动起来,是冒充好人的时候了,站起来说:“现在天色已晚。让他回去考虑清楚,明天好好交待问题。我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口有蜜而腹有剑,是共产党领导人行事的准则。

这晚三个民兵手拿木棍押我到厨房,让我吃上一餐白米饭,吃完送我上路。三个民兵将我反绑起来,乘着月色押去“人和农中”。那里离人和公社三里之遥,中间要通过一片竹林,前不见屋,后不见人,下面是一条滔滔滚滚的安平河,河水正在泛滥,箭也似的奔流而下,是杀人灭尸的好去处。一个民兵在前面带路,两个民兵在后面押着我,高一步低一步来到竹林。前面那个民兵停止脚步,和后面两个民兵交换意见,么喝我快走。我哪里走的动?双膝已经红肿发炎,来到一条单边小路,前面的民兵停下脚步,后面两个民兵趋步上前,猛力将我推下河里,我“哇!”的大叫一声,如山崩地裂,身体猛然撞倒前面的民兵,“噗通”一声跌下河里。突然“砰!”的一声响,吓得行凶的两个民兵屁滚尿流,拔腿就跑!我定睛细看,原来树林里坐着三个青年,旁边还躺着一只死黄麂。此非别人,原来是我教过的学生。他们深夜狩猎回来,看见三个民兵押着自己老师鬼头鬼脑,形迹可疑,躲在暗处看个究竟。果然不出所料,在此下毒手,一时心急走火,吓跑了两个民兵,救了我一命。

我告诉他们,我没有犯任何错误,他们造谣斗我,打我,甚至要杀我。不是你们相救,我已经死了。往后日子不知怎样过啊?三个学生说:“不要怕,怕就吃亏!我们可以作证,现在你还是一个人民教师嘛,消息传出对他们不利。”我听了恍然大悟。

突然三个民兵鬼头鬼脑跑回来要人,三个青年怒不可遏,大声道:“你们搞暗杀,是非法的。他有罪,为什么不公布罪状,宣判死刑,执行枪毙,而是三更半夜偷偷摸摸搞暗杀,是谁人指使?”两个民兵唯唯诺诺,但为首者抵赖道:“我们没有杀人啊,你凭什么证据说我们杀人?”我顶证说:“你们俩用力把我推下河,我双手被反绑着,向前扑去,刚好把他撞下河里。如果他不在前面,我还命吗?你们看看他的衣服还湿呢。难道不是证据吗?”三个民兵哑口无言,最后供出是黎植启和邹德光的命令。

三个青年继续追问:“黎植启和邹德光给你们多少钱?”三个民兵说:“没有,一分钱也没有。”“是真的吗?”为首的民兵说:“我敢对天发誓,收过一分钱雷打火烧!”为首的青年说:“这位兄弟还算老实。中国有句成语叫谋财害命,目的是为了钱,但一分钱都捞不到手反而害了老师一条命,值得吗?”三个民兵哑口无言。没奈何,只好请求把人交还给他们。

三个青年还是放心不下,提起猎枪,押着我们四个人来到农中,叫醒工友,开了监房,又恐怕他们胡作非为,向他们交待守法的道理:“张老师是合法的人民老师,是国家干部,受到宪法的保护,不能随意抓来斗争,更不能搞暗杀,否则你们犯大罪。”说完三个青年交换意见,扛起猎枪,抬起黄麂,大踏步回家了。

第二天人和公社人武部和教育组谋杀张天亮老师的丑闻传开了;第三天张天亮父母将儿子无辜惨遭严刑毒打的事实上告苍梧县革委会;第四天取消我背猪笼挂黑板游街示众,我双脚红肿化脓不能动弹了。人和公社借口调查我的家庭成分为名,把我挂起来,待我膝盖稍微好转,把我发送到流山修筑水库,劳动改造半年。

我深深地体会:在中国只有共产党整人-斗人-杀人-共人财产的自由,哪有人民说话-伸冤雪恨的自由。

张天亮
二零一一年四月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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