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的代价:为我的村子盖一所学校》书摘

为我的村子盖一所学校:计划

威西格叶.杰克森.卡古里、苏珊.厄巴奈克.林威尔 译者:李淑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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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计划

在印第安纳州安顿下来后,我回到乌干达,跟一个名叫鲁库姆的男人买了两英亩的土地,并且获得了盖学校的许可。在鲁巴卡(Rubaga),一个老朋友波利.慕吉沙(Polly Mugisha)跟他太太艾玛邀请我去吃一顿传统的午餐.我们闲聊近况,而话题最后谈到了这所学校。

“一所学校?”艾玛问,显得很惊讶。

“威西要盖一所招收孤儿的学校,”波利说。

“在村子里,”我说。“学校的名字会是‘奈卡爱滋孤儿学校’。”

“你在开玩笑吧!”艾玛刚在荷兰拿到企管硕士学位,对于商业跟财务问题懂得比我多。

我鼓起勇气,准备面对她的质疑。“我们筹到了足够的钱,可以先盖两间小学教室。”

她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让盘子吭当作响。“我不敢相信。”

我皱起眉头,预料她会说我是在浪费时间。

结果她却哈哈大笑。“我之前为了拿到学位,做了完整的社区学校的计划。我研究了所有相关的细节,建筑蓝图、设备成本、雇用乌干达当地工人的费用等等。”

“完整的计划?”在这么多不信任与负面的回应后,我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全部计划,”她说。“有两个同学帮忙我,一个来自美国,一个来自瑞典。他们拜托我,将来有一天一定要让这个计划实现。我很乐意跟你分享这些计划。”

感谢你,上帝,我想。正当我必须开始为建立学校做计划时,它们就已经存在了,还附送一顿美食跟愉快的陪伴。

“祝福你,”我说。神总是以神秘的方式帮助我们。

午餐后,我们从她家里的电脑上,把计划下载到一片软碟上。

我满心雀跃地搭上了往奈卡叶兹的拥挤的巴士。

那愉快的心情持续到我走进我父母家的大门,便戛然而止。客厅里只点着一盏油灯,光线昏暗。塔塔独自坐着,专注地眉头深锁。他甚至没有跟我打招呼,或对妈妈喊说我到家了。

“你买的那块盖学校的地不好,”他说。“不够近,学生得走很远。”

我已经半年没见到他,而这就是他迎接我的方式?我祈祷上帝给我耐性。

“妈妈呢?”我问。

“那里比较适合种牧草,而不是盖房子。”

我走过他身边,从后门望出去。我只看到安布兹跟鸡在院子里各处晃荡。厨房的火几乎快熄灭了。

“你听到我说话吗?”他说。“那块地不好。”

“我听到了!”我冲口而出。“但那是我们唯一可以买到的地。不行也得行。”

“这边的地好多了,”他说。“比较平坦,比较好盖房子。”

“你不愿意给我们土地盖学校。”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游移不定的那只眼睛扫过我身边。“你买的那块悬崖旁的草地,不适合盖学校。”

“我们会在我们的土地上盖学校,”我说。我不确定塔塔想干什么,但是我拒绝让步。经验告诉我,我可以撑得比他久。

那是一九八二年时,我才十二岁,但是在我们村里,刚满十几岁的男孩子就想要稍微脱离家人而独立,并不是罕见的事。那时候我父母住在有两间卧室的泥墙屋里。他们用一间卧室,我则跟姊姊们共用另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等到我姊姊们十几岁时,这房间对我们三个而言已经太小了。克丽丝汀跟菲妲想有自己的隐私,我也厌倦了晚上老是被踢,早上醒来时又因为空气不流通而心情恶劣。妈妈于是提议我睡在客厅,靠近后门的地方。

一开始这似乎是可行的解决方法。我会等到晚上大家都进来准备睡觉时,再把“毕夏夏”,晒干的香蕉叶,跟我的床垫铺在后门旁的地板上。但是那时候塔塔经常跟村里的男人在酒吧里聊天喝酒,在外头待到接近午夜。经常我已经裹在妈妈温暖的葛梅西里睡熟时,他却会闯进来,要求点亮油灯,烧热水让他洗脚,还要食物填饱他的肚子。有些晚上,他甚至会烦躁恼怒到把大家都叫醒。

“出去!”他会大吼。“你们都给我出去!”

每次这种时候,他就会把全家人都赶到寒冷的户外。我们会沿着黑暗的路走,直到找到邻居或亲戚愿意让我们跟他们睡。不幸的是,妈妈总是会回去。塔塔第二天都会显得很抱歉。但是随着我逐渐长大,这些歉意就变得毫无意义。

最后我再也受不了这种例行公事了。我酝酿了一个计划。我要盖一栋自己的房子。首先我需要木头柱子当作骨架。

每天下午我要负责带安布兹跟安特去新鲜的草地吃草。我于是随身带着一把开山刀砍掉矮树丛,以便收集木头柱子。我会在放牧牲畜时选择小棵的树,砍下来后劈成同样的尺寸。我每天拖一根柱子回家,总共花了一个多月,才收集到可以开始盖房子的木材。

“这是干什么?”塔塔发现我的柱子时问我。他不知道我还有其他支撑的柱子,以及用来在墙面里当交叉梁的芦苇,都放在香蕉园里,藏在香蕉叶跟泥土底下。

“我要盖一间我自己的房子,”我说。

“我们已经有一间房子了。如果你时间太多,我会给你别的活干。”

“我不要再睡在门边了!”

“那你就睡到厨房去。”

我才不想缩成一团,睡在火炉前的泥土地上。我要有自己的房间,有自己睡觉的地方。我几乎压抑不住跟他争执的冲动,但争吵也是徒劳无功。塔塔总是会吵赢。

有一段时间,我觉得似乎根本不可能开始盖房子。虽然我已经收集了木材跟芦苇,但是我始终找不到时间开始盖。我周一到周五都要上学,而且早上五点就要干活,下课后还有更多杂活要干,直到天黑为止。周六是安息日,所以我不能工作,而到了周日,塔塔总是会找更多事让我忙。

我于是酝酿第二个计划。

我父亲傍晚时都不会在家,所以我决定在这个时间开始。帮牛挤奶之后,在我姊姊帮忙妈妈准备晚餐时,我就在我父母房子的北边挖柱子的洞。在那里盖房子不容易,因为地势起伏,但是我尽可能用一把锄头跟我的脚把地压平。头几天晚上,塔塔没注意到,因为我用每次做完都会把成果盖起来,但是某天早上,他气呼呼地冲进房子。

“你以为你在干什么?”他把我留在建筑基地附近的那把锄头高高举起。

“没什么,”我说。

“如果你以为你可以自己盖一间房子,最好再想清楚点,”他说。“我会把房子给拆了。”

“其他男孩子也有自己的房子。”他看不出来我正在长大吗?我很快就会成为一个男人了。他不能把我永远关在这里。

“其他男孩子是其他男孩子!”他说,皱起了眉头。连他那只不听使唤的眼睛都聚焦在我身上,我知道他怒火高涨,现在不是挑战他的时候。我还没有大到不会被打,而且他手边就有很多树枝可以用,这要归功于我收集了这么多。

我垂下眼睛,没有再讲话。他担心一旦我有了自己的住处,我就可以自由地在他睡着时去任何地方,例如去参加舞会。他可不容许我享受任何乐趣。他不让我在放学后踢足球,已经让我非常生气了,虽然我还是好几次把安布兹绑在一根柱子上,溜去参加比赛。

我停止了盖房子,但是不久我就想到第三个计划。要快速盖起一间房子,需要有人帮忙。而可以帮忙我的人,就是我的好朋友艾曼纽.提叶图(Eammanuel Tiyeitu)。

艾曼纽跟我有很不同的背景。我们家不算一贫如洗,但是塔塔要很辛苦才能帮我们付学费,我们住的房子也很小。但是艾曼纽的父亲是牧师,也是圣公会教友。他们拥有辽阔的土地,好几个畜牧场,还住在有六个房间的房子。我必须跟菲妲把铅笔折成对半,一人一半,因此总是在争吵谁拿到有橡皮擦的那一半。但艾曼纽总有一大堆文具可用。晚上我只能看着星星,听着蟋蟀叫,而艾曼纽则是用他自己的收音机听着城里来的音乐。但是尽管有这么多不同,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有需要时,我一定可以依靠他。

“我们要在一天晚上盖好房子,”我告诉他。

“一个晚上!”他对我投来质疑的目光。我很确定他以为我在捉弄他。

“没错,”我说。“塔塔会把盖一半的东西拆掉。所以我们要把支撑的四根柱子立起来,把一些墙面填好泥土,这样泥墙到早上时就会变干变硬了。”

艾曼纽的眼睛闪闪发亮。“你觉得我们做得到?”

我点头。“我会去找更多人帮忙。”

两个晚上之后,我们已经准备就绪。柱子跟芦苇都排好。我又邀了两个男孩子来帮忙提水跟搅拌泥土。

塔塔似乎有所怀疑似的,那天下午还留在家里,质问我关于安布兹跟学校的事情。他给了我额外的杂活,甚至要我拿一些芦苇来当柴火。

太阳已经逐渐西沈,其他人很快就会到了,而他还留在家里。我努力不显得焦躁,但是很难隐藏。最后我只好去外面坐在厕所里,直到外头漆黑一片。

“你在里面吗?”艾曼纽说,敲了敲厕所旁边的墙。

“塔塔走了吗?”我问。

“嗯。”

“我以为他知道我要干什么。”我打量厕所四周。

“我们要快点。哈德森跟杰佛瑞都来了。”

塔塔一向喜欢保有隐私,因此我们家四周围起浓密带刺的树篱,还有一道铁丝网栅门。土地上的所有房子都要面向宅院的里面。塔塔仿佛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似的,几天前还特别指出这点。他似乎是说:我不会让你盖什么愚蠢的房子,但是如果是一个负责的人要在这片土地上盖一栋房子,房门一定要朝宅院的里面。

我决定让门朝向宅院的外面。从小到大塔塔都把我关在他的围墙里头。他不能再困住我了。

我挖出藏起来的柱子,然后我们搅拌“欧布当哥”,就是用来固定四个角落柱子的黏性泥土。我们把横梁交叉绑好作为支撑,又在墙面上加上额外的垂直的柱子。然后我们把芦苇绕着横梁编织,作为墙面的结构。等到把欧布当哥填进芦苇之间,墙面就会变得很结实。

即使乌干达的夜晚比白天凉爽很多,我们还是汗流浃背。当我们听到塔塔在远处哼着歌时,房子离完成还早。

“停下来!”我厉声说。“塔塔回来了。我们要躲起来。”

我们冲进香蕉园里,躲在落在地上的宽阔香蕉叶下。我在干燥的香蕉叶下偷看到屋里亮起灯笼的火光。我听到塔塔粗哑的声音咒骂着。妈妈从后门出来,犹豫了一下。她知道我们在盖房子,但是没有告诉塔塔。她没说一句话,只是走到厨房,拿出他的晚餐。

我屏住呼吸,感觉像是等了好几个钟头,希望塔塔不会出来外面,看到我们盖的东西。屋里的说话声终于安静下来,而灯笼的火也熄灭了。我们等着,直到我听到塔塔熟悉的打呼声,我们才从躲藏的地方爬出来。

“继续工作,”我说。

我们一直工作到深夜,把一团团泥巴填进房子角落的芦苇之间。这样塔塔就无法轻易摧毁这栋房子了。到了早上,泥巴就已经定型,得要用大槌子才可能敲松。

“我们成功了,”艾曼纽说。

“我们来等着看塔塔明天早上要请谁来拆房子吧,”我说。我们像是美国职篮联盟的球员赢球后一样击掌庆祝。我在这一刻觉得如此骄傲而所向无敌。随便塔塔怎么样吧。

当太阳升起,阳光照在我在客厅的床垫上时,我预期塔塔会大吼大叫地冲进屋子里。但是居然这么巧,他这天不在家。

“上帝在看顾你跟你的房子,”妈妈说。“塔塔被叫去参加离这里四十英里的一场丧礼。他今晚不会回来。”

我不敢相信。我这天跷了课,我们完成了墙壁,还用几天前晚上,从当地三个造林场偷来的木材盖了屋顶。其中一个造林场还是艾曼纽家族的。

如果上帝真的在看着我们,他不知为何决定不惩罚我们偷窃木材。我想或许这报应之后才会来,而实践正义的人可能会是塔塔。

但两天后塔塔看到完成房子时的反应,并不适合用愤怒形容。他在大门前来回踱步,摇着头喃喃自语。

“我是养了个儿子,还是养了头安布兹?”他抓起头上的帽子,丢在地上。“我不能容许你继续这么顽固。”

妈妈跟菲妲在屋子的角落偷看。

“你在我的院子里盖这玩意已经够糟了,你居然还让它的门朝向外头?”塔塔狠狠瞪了屋顶一眼。我们盖得很好,这栋房子可以撑好几年。

“你完全不尊重我!”他大吼。

“对不起,塔塔,”我低声说。我其实不觉得抱歉,但是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塔塔直视着我的眼睛。“我别无选择,只能把这玩意烧掉!”

我这一整天都恶心地胃部翻搅。我们辛苦工作了这么久,他还是要把房子毁掉。他派我带安布兹去吃草,我只好不甘不愿地把它们赶到远远的草地上,预料随时都会看到黑烟升入天际。

等我回到家时,那房子还好好地矗立在原地。塔塔已经去酒吧消磨晚上了。我松了一口气。

塔塔始终没有实现要毁掉我的房子的威胁。我用柱子跟芦苇做了一张床,在上面铺上香蕉叶编的床垫。慕卡卡给了我一点钱去买一扇门,我还用编织的芦苇遮住唯一的一扇窗。我甚至还有胆子策划一场庆祝会,庆祝我搬进新家的第一天,但是妈妈劝阻了我。

“你已经犯了很多规矩了,”她说。“不要害自己丢脸,等你的塔塔回来,一定会把所有人都轰出去。”

妈妈永远都是负责调停的人。我决定听她的警告。我没有办派对,但是等我父母都睡着之后,我溜去了艾曼纽家,跟他一起听收音机的音乐听到深夜。

我们关于学校土地的对话因为妈妈进来而结束。塔塔气呼呼地离开。第二天,他来找我谈一个想法。他愿意用靠近马路,他的土地最后面的一个好地点,交换我买的那块土地。我不想同意,但是新的地点确实比较好。到最后我决定为了孤儿们的利益着想,最好同意他的提议。这不会是我唯一一次必须为了孤儿们,吞下我的骄傲。看来即使是顽固的安布兹也是可以学会低头的。

摘自《石头的代价:为我的村子盖一所学校》 脸谱 出版社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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