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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的信任 支持医师行医的勇气

作者:亮亮 撰文、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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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师失落的一代
在当医学生时,曾经在外科跟过切除大肠癌手术的刀,要完全切除病人长肿瘤的大肠部分。老师切开腹腔后,布满一丝丝鲜红的微血管,和一圈圈包围着脂肪的粉红色裸露大肠,就清楚的展现在我们面前,随着被深沉麻醉的病人呼吸,轻微的起伏着。老师用电烧慢慢剥离旁边的组织,整个过程漫长而繁复,直至完全切除病人罹癌的大肠;电烧止血后,开始一针又一针地缝合,如果缝合的技术不够快、不够好,很容易再继续出血。我看着老师俐落的手脚,又快又漂亮;手术夹绕缝线顺时钟一圈,夹住短端、拉起、缝、打结。

学校会为刚进外科的医学生安排基本缝合的训练课程。“当天不需要穿着医师袍,怕缝合会弄脏,也不用穿太好的衣服,因为会有猪的味道!”在训练基本的外科缝合时,每人会分配到一只生的猪脚,有血、有肉、还有QQ软软的厚皮、真正“生鲜的”猪脚。“看完缝合教学影片后,自行练习缝合,直到指导老师说可以为止。”于是大家排队去领回猪脚,用刀子在猪皮上划开一道长长的伤口,然后练习各种不同的外科缝合、打结的方法。“好好练习,宁愿在猪皮上尝试、练习、缝错一千次,也不要将来在病人身上缝错一针。”

学长说罢,在猪脚的皮上示范了一次,缝出来的样子既快又熟练,针脚错落有致的在猪皮上排列,整齐而漂亮。“你们要练到很熟练,很多外科讨论室的椅子上都绑着两条线,到外科实习的学生空闲时就在练习各种缝合术式打结的方式。”

学长笑着说。于是整个手术技能中心安静了下来,大家认真的缝合自己面前的那只猪脚,几个学长穿梭在我们之间,确定我们使用各种不同的缝合方式。我还记得那种猪皮软软、QQ的触感,记得猪肉腥腥的臭味,黏在鼻尖难以剥除,记得那渗在盘子旁边的血水,记得猪脚上密布的猪毛,原来不是粉红色而是金色;当然我也记得,我是如何缝完猪皮上那道切开的伤口,旁边的人并称赞着:“哇,你缝得好漂亮!”正是那令人开心的成就感,有效地抵挡了浑身猪味的难堪。

回到家后,我歇斯底里地直接冲进浴室洗澡,衣服、外套也全都丢进洗衣机连续洗两遍,连皮包也用酒精与水擦了一次,就是怕自己身上还残留着一丁点、微量的猪腥味。

生猪脚的气味还记忆犹新,我也进入外科学习。第一次进入开刀房时,看着老师用比我快好几倍的手法,漂亮又俐落地缝合病人的伤口,望着老师修补得很漂亮的大肠,想着未来病人还是可以继续他的日常生活,继续那平凡人最、最不起眼的想望:正常排便,这一切是多么简单的美好。

外科医师在多年前,像我们一样又青涩、又笨拙、又困窘的医学生年代,曾经缝合过几只猪脚呢?曾经在椅子的背后,打过多少次结、练习缝合过多少次呢?在猪的气味浓雾中,我曾经狼狈且困惑地打滚,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而在手术的那一刻,我终于穿越浓浓猪味的浓雾,看到眼前这个老师缝合得好漂亮的伤口、看到眼前这个好清楚的答案:关于我们为何要如此努力地练习缝猪皮的,那个答案。

终于,深深明白了。

*儿科119小语*
一个女医师曾感叹的对我说,他们当年毕业的同学有十几位走急诊科;但现在再听到他们的消息时,纷纷都成为报纸广告上医学美容诊所的院长与权威,真正还留在急诊的,只剩一两个,且也撑得很辛苦。

也曾听过一位优秀的医学生,对内科怀有无比热忱,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后选了内科。但一年后,辛苦过劳与纠纷频传的环境磨光他的热情,最后他选择重新申请皮肤科,而在同一梯皮肤科住院医师里面,他因为有之前一年的内科基础,本身头脑又清晰有条理,因此面对皮肤科中较为重症的病人,像天疮和史蒂芬强森症候群(Steven-Johnson Syndrome, SJS),他都能照顾得比其他医师要好。感叹的是,民众没有福分得到这么好的内科医师。

一个医师在网志中如此记载医院里无理取闹的家属,他们就大剌剌的在护理站当场照相“搜证”,最后甚至直接呛声说,“我女儿是台北地检署的, 只要你们有医疗疏失,被我们抓到把柄,就告死你!”

医疗纠纷是医师心中不可承受的痛,也是许多医师纷纷出走、远离五大高风险科别的最重要原因之一。有好的制度才会让有心想做事的人得到肯定与尊敬,我们社会不乏想做事的人,缺的是立意良善及长治久安的制度,和遵守制度的法治精神与习惯。

某位外科老师曾遇过一个脸内部长肿瘤的病人,肿瘤与病人的颜面神经紧紧缠绕,神经深入肿瘤的程度就像树根深入泥土,难以分辨。老师问我们,你在开刀的当下看到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办呢?切除肿瘤会切到颜面神经, 造成病人一边脸瘫痪,可能会引发医疗纠纷;但不切除恶性肿瘤,又会让病人失去生命,可能要赔个上千万,毁掉整个医师生涯。

如果你是那位站在疾病跟前的外科医师,你该如何动刀呢?

在当学生时,多亏有老师与学长姐充满耐心的教导、一步一步引导到我们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我们曾经用猪脚的皮练习缝合、练习打结,缝千万针, 只为了不在病人身上缝错一针;每一样知识都累积了千百种磨练,而如今,却一一被气化了,成为烟雾,正缓慢解散、逸去。病人的依赖就是医师所能获得最大的成就感,也是支持医师继续走下去最大的动力,但当这些努力与光荣像落日一样落下时,医疗荣光也将一去不复返,沉入在深深的海底,归于平静的海面。

家人与心爱之人的陪伴、平凡且无虑的生活,是所有人生命的中枢与意义。而这些最平凡的幸福,将要因为我们的冷漠而渐渐失去;医疗崩坏,眼看就要摧毁我们最珍贵且平凡的一切,并造成无法复原的剧变。

就像现在的我们接到陌生的求助电话与简讯,第一时间的反应多是“诈骗集团”一样的道理,因为那些诈欺犯摧毁了这个社会人与人之间最珍贵的信任感,让它断壁残垣、散落无法重组。

病人的信任也是,医师的勇气也是。如同被诈骗集团侵入过般,一些美好的价值观,都彻底地被摧毁了。

──转载 华成图书《未来,没有儿科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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