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藏:没有墓碑的墓志铭(长诗17-24)

作者:王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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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墓碑的墓地,我扛着墓志铭在此裸行——题记

【献给这块土地上不安的灵魂,以及我们未来的孩子们】

17

喜鹊用乌鸦的肺腑耳语着:只有墓志铭能
定义生存,活着就是在书写墓志铭啊,它
是最终的遗书,身体随时可能意外地消失
在这块腐土你们得提前预留好遗书,天下
没有什么幸运事,也没有什么能烦恼心思
能烦恼就是幸运的,幸运的事物就叫烦恼
乌鸦裹挟喜鹊的新装叫嚣着:还有比生存
更荒诞的事吗,还有比墓志铭更虚妄的吗
遗书只有遗书的功能不会构成任何的涵义
人血和水两种概念一种实质,河会进入河
长江会汇成太平洋,你们喧闹的究竟是屁
屁还有声响和气息,此地不需要耳朵和鼻
喜鹊补上一句:我们都仅仅是墓地的装饰
乌鸦不耐烦了:我们却是混淆日夜的幽灵

18

哑巴骚动如焚尸工,他忙着推火炉进尸体
从湘西出发的赶尸者流着大汗似有话要吐
他回眸看了看,夜色如玉粒,颗颗噎满喉
上路咯,上路咯,昼伏夜行的草鞋粘满泥
走在前面的赶尸者从始至终没有其它言语
僵尸血尸荫尸斗尸皮尸玉尸行尸炸尸汗尸
毛尸走尸甲尸石尸菜尸绵尸木尸肉尸醒尸
尸尸时时细嗅着生人阳气,然而尸变只是
一种幻想,不仅要提防抢尸者特别要提防
水平线外能照真相的镜子写满言论的八卦
雄鸡的啼鸣野狗的鲜血是万分可怕要避的
最怕是阳光,其实阳光早成形而上的符号
正是月圆时分,夜黑风高时,阴气燃烧着
焚尸工是最累的,焚尸工终也会被推火炉

19

世间真没什么更残忍之事,语言对比现实
更不堪一击,现实和语言互为残忍的疲倦
疲倦永远不会是残忍的,更何来畏惧之谈
残忍是种热门哲学,不谙世事的与其无缘
无缘的仅是哲学内核,不代表行为不哲学
其实残忍一词仅是假说,人性才是避风港
语言还有更繁复解读,现实的即为合理的
可以迎合一种生活诡计解释为存在即合理
一切断章取义都可用来为人性和自身辩护
如同无尖不商可以流传并内化为无奸不商
中央电视台各种影视剧里总说无毒不丈夫
这是所谓中国哲学吗,原句是无度不丈夫
再诡异的事都已不再诡异,无耻不叫无耻
亦如太平天国和文革可以被宣传为神圣的

20

同样,长征可吹成北上抗日,而东方国军
数百万将士终于尸横遍野,毛尸表示感谢
戴红领巾长大的红小鬼都以为红军是主力
井冈山天安门一般神圣,野百合花,屠杀
大麻一直被尸体掩埋一直成为尸体进行时
黄世仁刘文彩南霸天周扒皮统统被扒了皮
白毛女刘胡兰江姐阿庆嫂打入文学的虚构
红色娘子军蹦跳着芭蕾舞,战火烧到甲午
新年联欢晚会奢华舞台,时间都哪儿去了
时间在总政歌舞团的光荣与梦想中,哈哈
天耀中华永远是青春的舞曲,难忘今宵啊
难忘今宵我的中国心今宵成了我的中国梦
血染的风采二十四年来奸污着血染的风采
墓园的群尸们,你们是幸福的今宵有狂欢

21

乌鸦喜鹊与世隔绝作伴狂欢发誓要将狂欢
沉寂进行到头到头来即便依然是两眼两耳
空空双手空空嘴巴空空肺腑空空脚底空空
空空是活是死空空是命是运祸福也是空空
空空荒野空空墓园空空黑洞空空语言空空
八千多万尸体铺满火热的赤道赶尸者赶着
他们绕着黑星球一周一周一周一周一周再
一周周而复始这是永不褪色的黄金大道加
上数亿婴儿的小冤魂那就是天梯往上直达
阴曹地府翻身了天界也翻身了工农翻身了
天堂翻到地狱地狱翻到天堂工农部分翻成
权贵而大部分当初脸朝天如今脸朝土吃土
赶尸者掐灭旱烟一时兴奋起来大吼大嚷着
太阳下山咯都起来吧都起来运动喽运动喽

22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唯有鲜血
能使时间兴奋能使空间兴奋能使肉土兴奋
焚尸坑儒算得了什么为了世界革命的胜利
毛尸喊着牺牲三亿国人再斗十年地球照样
转动天也不会掉下来借用三分之二人口的
牺牲换来一个大同世界是值得的死掉四亿
还剩两亿用不了多少年中国又恢复到六亿
新增二百万以上尸体是关于文革的小数字
不知还有多少非正常死亡之数没算进去呢
比如七五年在河南板桥水库中游泳的十万
水鬼当时总参谋长小平头正愉快打着桥牌
随后四年二十万军队成为其手中玩物只为
力挺红色高棉一月数万人阵亡这与鸭绿江
边的无数尸体一样是没有姓氏没有名字的

23

镇反肃反土改反右到大饥荒到文革数千万
尸体都是无姓氏无名字的它们只是种肥料
只是数字连数字都只是种保守的估计只是
一个庆丰包子铺的猪肉包子与奢华泡沫剧
十分便宜的早点能成为竞相报导的亲民秀
能养活成天挤公交车的蜗居蚁族和成天挤
火车南来北往男女老少孤儿寡母务工农民
八十年代的喇叭裤蛤蟆镜定格八三和八九
打情骂俏谈恋说爱是耍流氓得被严打处死
土壤又收藏数万尸体多少未成年也在其中
广场终于被学生市民挤满民主女神像正对
城楼有声音高喊着杀二十万保二十年稳定
坦克碾压机关枪扫射手无寸铁的人们不断
成履带下的碎肉广场街头横七竖八的尸体

24

再庞大的尸体和数字都可简化为简单叙事
甚至几行字而这都在辣妹子的好日子之外
退后十年同样的地点数千静坐的修炼者被
打死算自杀的绝户令陆续送进隐秘的火炉
信仰迫害计划生育军队镇压枪击民众瓮安
事件钱云会事件乌坎事件躲猫猫事件石首
事件太石村事件邓玉娇事件杨佳事件启东
事件唐福珍事件富士康事件三聚氰胺事件
毒疫苗事件新疆事件官警恶行丑陋权斗贪
腐成风经济垄断捞钱洗钱权钱交易煤矿灾
难抓捕访民胡乱治罪劳教惩治黑头套电击
生殖器暴力执法活摘器官新闻审查封锁真
相圈地抢地强行拆迁股市掠夺天价房价通
货膨胀破坏生态豆腐渣有毒食品压迫奴工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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